好黑的夜晚,掩飾進濃濃霧色的徐家別墅,忽然傳出一道撕心裂肺的叫喊……
“堇色!你站住!”看著忽然衝出去的徐堇色,徐堇言幾乎失聲。
堇色邁出的的腳步被猛的生生震住……
剛纔的一番話,像巨大的石頭,重重的砸在堇言的心口,掉裂的碎片化成一股股酸澀,涌進鼻腔,堇言連忙睜大眼睛,死死的盯住天花板,害怕埋藏的情感會從眼眶流瀉出來。她緊緊的咬著牙關,以防泄露出的抽泣會暴露她的僞裝。
申俊的情意,她早已經懂,可是,她又能怎麼做呢?
集團的股票因爲父親的突然去世一路猛跌,剛接手的幾個工程也被迫中止,甚至有的公司還乘機要求終止合約,銀行也拒絕再貸款給集團……如果再不能籌借到足夠的資金,那過不了多久,徐氏將會從業界消失!
而在這種時候,有資本且願意趟這趟渾水的,整個南部,就只有萬聖而已。
只是……
取代了合約,徐堇言將嫁入嚴家……
娶一個業界出了名的美女放在家中,代價是無償給徐氏注入足夠的資金,直到徐氏恢復到之前的生產狀態,這對於財勢浩大的萬聖嚴家來說,無非就是撥出點錢搞一個隆重的商業典禮一般的性質,無關痛癢,何樂而不爲?
而對徐家來說,卻是救命的事!
所以,只要能救徐氏,就是要她的命也都可以!
愛情……又算的了什麼……
心痛、無奈、擔憂、沉重……不可名狀的感覺此刻都一股腦兒的衝進了堇言的胸口,壓得她快要喘不過氣來,很強烈的虛軟開始從心口蔓延到四肢,徐堇言最近因爲徐氏疲於奔波的後遺癥已經開始,明天就是婚禮了,她已經說服了自己這麼久,不能在最後這個晚上前功盡棄,那樣,徐氏就真的完了,她還有什麼臉面去面對自己的母親和去世的父親?
“你給我聽著,今天,你要是去找了申駿的話,以後,就別再叫我姐!”依舊是軟糯動聽的聲音,卻字字斬釘截鐵,帶著決絕的力量傳進堇色的耳中,沉重極了。
說完,堇言的淚就瞬間崩潰在眼眶……爲了不讓堇色發現,堇言立馬轉過身,慢慢朝著樓梯走了上去。
“姐……姐……”
堇色下意識急忙縮了縮定在原地的腳,轉過身,卻只看見堇言有些顫抖的單薄的背影,想要上前,卻怎麼也提不起腳步,只聽見喉嚨傳出一聲聲沙啞的叫喚。
“姐!”堇色聚起力量,想要真切徘徊在喉間的呼喚,卻只覺兩股熱流,早已氾濫在臉上,泛起一波一波兒的苦澀……
“堇言,我知道我還不夠優秀,我原本不該這麼倉促的說這些話的……”
“可是堇言,我又不得不說!“
“我怕等我成功那一天,你已經是別人的了。”
“徐堇言!我愛你!”
“所以,堇言,你願意做……我的女朋友嗎?”
堇言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房間的,她呆愣的坐在牀上,耳中卻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申駿對她深情的告白。心那裡,她的夢卻好疼,像被千隻蟲蟻狠狠地撕咬著,可是,疼痛越深刻,她就越清晰,她知道自己已經不能繼續有申俊的夢了……
“呵……”堇言想到什麼,忽然一聲嗤笑,那麼動聽的表白,竟是在突然想起的手機鈴聲中結束!
那一天,因爲申駿的表白變得那麼美好,也因爲母親的電話變得無比黑暗。
她只有告訴申駿第二天在這個地方等她,等她的回覆……
轉過身她卻哭了,她在種一棵早知道結果的枯樹,卻忍不住要去小心呵護……
申駿,原諒我不能放棄我的家族,對不起……
左邊的窗戶不知道什麼時候被風吹開,呼嘯著的風肆無忌憚颳了進來,窗簾跟著風的痕跡混亂的飄動,一下一下,堇言覺得像是打在自己的身上,又疼又冷!
伸手在牀上拉來一張毛毯,連同頭頂到腳,胡亂的把自己蓋了一通。
“哎………”耳邊響起一聲重重的嘆息,母親徐年鳳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了房間,看著緊緊包裹住自己的堇言,再看看正開得大大的窗戶,一陣心疼,趕緊拉好了窗戶。
知道母親是擔心她,但是堇言還是依舊呆呆的抱著自己,沒有任何反應。
徐年鳳再次嘆息著搖了搖頭,走到堇言身邊。
堇言忽然肩頭一重!徐年鳳意味深長的拍了拍她的肩說道,“你是個好孩子,懂得大局爲重。堇色雖小,但和你感情最深,你好好的和她說了,她會明白你的苦衷的。”
堇言只點了點頭,以此示意母親,自己知道怎麼做。
看著女兒乖順的模樣,徐年鳳欣慰的點了點頭。
只是那順從,其中滋味,估計只有堇言自己心裡清楚。
“早點睡吧,明天一早,嚴總便會來接人。”
掌心頓時感覺到一陣明顯的收縮,婦人領會,卻並不張揚,只是嘆了口氣,暗暗的加重了手中的力道。
酒吧。
手裡緊緊的握著一杯威士忌,趴在櫃檯上,堇色紅腫的眼睛沒有半分色彩,死死的盯住對面牆上的掛鐘。
凌晨兩點,對於這裡來說,正是人情高漲的時刻,可是,對於堇色來說,卻是失去姐姐的第二個小時,漫長而又黑暗。
她死死熬過12點纔敢從家中逃出來,到現在,她還在掙扎是否要去求申俊哥,但是堇言的話又讓她那麼害怕,害怕她真的和她斷絕關係,可是,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深愛的姐姐嫁給一個快要50歲的老頭,即使那人看上去依舊還很年輕,但是,對比年輕貌美的堇言來說,堇色也是無論如何也忍受不了姐姐受如此的委屈。
堇色從來沒有感覺到這麼無力,晃了晃手中的酒杯,裡面的液體來回晃盪。看得堇色頭直髮暈,來不及思索,端起酒杯,正湊到嘴邊,手腕卻被拉住……
堇色歪著頭,瞇著紅腫的雙眼瞧著阻攔著自己的少年,淡淡的發聲:“放手!”
“小姐,你不能再喝了。”少年掃了眼已經要見底的酒瓶,看向眼前滿臉稚氣,已有些微醉的堇色,擔憂的勸說道。
擔心的語氣,不禁讓堇色想起了姐姐,好不容易麻痹了些許的疼痛又跑了出來,堇色心下一疼,不想理會。於是用力一縮,想要抽出被少年抓住的手,卻不料,少年更加用力。
“小姐,你真的不能再喝了。”少年堅持,他也有些懊惱自己的行爲,他只是個調酒師而已,客人想要怎樣,他無權干涉。只是面前的女孩,卻讓他心生疼惜,他不捨得她那麼對待自己。
幾次拉扯,堇色見少年依舊沒有放手的跡象,自己也掙脫不過,因爲晃盪而灑出杯子的酒也浸溼了少年和自己的手,堇色便有些惱怒了,抄起另一隻手,使勁的拍打著少年,“你放不放!放不放……”
聽見動靜,周邊的人都被吸引了目光……
少年見此,不覺有些尷尬,無奈放開堇色的手腕。
得到自由的堇色這才停止了打鬧,死死的捍衛著手中的杯子,以防它再被搶奪。
見沒了動靜,周邊的人也便都漸漸收回了視線。
卻不曾注意,角落裡,一道光芒直直的射向堇色。
兩手拖著杯子,一古腦兒全喝下肚,胃裡立刻辣得生疼,堇色卻不覺得難受,只覺得身體裡什麼地方破了一個很大很大的,怎麼也填不滿的洞。
手肘撐在櫃檯上,再次提起酒瓶,想要把杯子加滿,瞪大了眼睛卻怎麼也對不準杯口的位置,瓶中僅剩的酒幾乎全灑在了櫃檯上,堇色有些生氣,將手中的酒瓶一把砸在桌上,卻被抽回的手帶過,“咚”的一聲,倒了下來。
堇色看著橫倒在桌上的酒瓶,竟咧開嘴角茲茲的笑了起來,嘟囔著:“活該,誰讓你不聽話的,哼!”話畢,頭一低,重重的倒在櫃檯……
對面的少年看著趴到在櫃檯上的不知是醉了還是睡了的堇色,無奈的搖了搖頭,準備上前拿走被堇色圈在手臂裡的酒瓶和酒杯,不料,視線裡卻闖入三個滿臉油光的男人,徑直走向堇色的身影,嘴角還帶著淡淡的笑意……
少年生楞住腳步,他心下一驚,糟了,要出事……
少年握緊拳頭,但是卻無法上前。他清楚自己孤身一人,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而且這幾人並不眼生,是這裡的常客,地位關係都不簡單,不是好惹的主。最後,少年只能眼睜睜看著……
幾個青年已經走到睡著的堇色身邊,走在前面的兩個架起堇色……
“不要!”少年心裡驚呼,幾乎要衝了上去,卻看見幾名男子身後一張憤怒的臉,少年當下鬆了口氣……
“住手!”
就在兩人的手即將碰到堇色時,一聲呵斥打斷了兩人的動作。
竟敢有人敢來和他叫板,男子憤怒不已,扭頭大聲叫嚷:“媽的!敢破壞老子的好事,不想活了是……”待看清來人的面目後,男子趕緊閉嘴,並賠上笑臉:“彪……彪哥!”
被叫做彪哥的男子狠狠的瞪了幾個青年一眼,青年趕緊低垂著頭。
男子收回視線,對著身旁冷著一張臉的少年詢問道,“少爺,該如何處置。”
程亦只看著喝醉了乖乖趴著的堇色,高高束起的馬尾似乎也同堇色般沉醉進酒精,鬆散的垂搭著,散落的幾許髮絲順著額頭周圍的髮際線延伸到泛紅的面龐,在燈光的作用下,像是泛起一層薄薄的光暈,眉頭微微皺起,不知在害怕些什麼。
這般模樣的堇色,沒了平時的囂張跋扈,倒像是受了傷的小女子,讓人心疼。
想起剛纔的情形,那幫混蛋差點會對堇色做的事,不知怎的,程亦不禁一陣後怕,眼神驟然冰冷,當下一吼,“滾!”
衆人皆是一驚,眼前的少年不過十七八歲,身上的氣場卻比粗獷的彪哥還要冷冽幾分。
像是得到了解脫,幾男子撒腿開跑,相撞著狼狽的逃了出去。
看著狼狽逃竄的身影,龍彪不由得捏了一把汗,太子爺的脾氣他再清楚不過,今天的事已經算是他大發慈悲,要是他追究的話,那幾個人想必都不用出去了。太子爺好不容易來一趟,卻發生了這等事,看來他以後得好好整頓下這些仗著有點錢就在酒吧張狂的人了。
程亦瞥了瞥眼角,不想再過多理會,走上前去抱起堇色……
“姐,你不要丟下我……”
指尖剛碰到少女,就聽見一陣輕微的呢喃,少年有些好奇,能讓那麼張狂的女人大晚上獨自跑到酒吧把自己灌醉,而且害自己親自來一趟的理由會是什麼,他倒真想聽聽……
於是,少年抓起少女的衣襟,將耳朵湊了上去……
感覺到被拉扯,堇色不覺一陣牴觸,不耐煩的開口訓斥:“混蛋,放開,不許搶我的酒,嗯……”說完,雙手合成端著酒杯的姿勢,緊緊的抱在懷中……
程亦內心不禁鄙視起面前的酒鬼了,還以爲會說出什麼新聞呢!真是的,白白降低了自己的想象力。
似乎感覺到酒杯還在自己手中,少女得意的抿開了嘴角,露出了一排整齊的牙齒。
望著堇色這副無知的模樣,程亦的嘴角不禁抽了抽。
失去支撐的頭在左右搖擺了幾下過後,忽的朝後仰去……程亦見此,急忙伸出手去接住……
眼角掛著的兩滴晶瑩,讓少年不由得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