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小是被一陣緊急的敲門聲吵醒的,極不情願地爬起來去開病房的門。
醫生疑惑地走進來,有些不解地問:“在醫院怎麼還鎖門了?”
“嘿嘿,順手帶上的。”肖小說著把身子轉向醫生,客氣地笑笑。
醫生看著肖小的嘴臉,右臉上像被人踹了腳似的一大塊半圓形的黑印。使得整張臉看起來有那麼一絲絲的滑稽,醫生有些想笑,但還是忍了。倒是一旁的護士先笑了,捂著嘴說:“你是從牀上摔下來在牀底睡了嗎?”
肖小這才注意自己身上,好嘛,身體右半邊灰頭土臉,病號服的右腿下半部分還扯開了個口子,露出自己潔白無暇的玉腿,想來是昨晚給弄的。剛要解釋,又覺得似乎解釋起來更麻煩,只好尷尬笑笑說:“你們這病號服質量太差了,太差了。”
醫生咳了一聲,護士這才收住笑,呶了下嘴說:“先查傷口吧。”
肖小瘸著腿還沒靠近牀邊,護士先說話了:“唉,我說,你先別上牀了,就那樣褪下我給你看下,撅起…那啥…來,換了藥就可以了。”
什麼?肖小明白那意思,是想讓自己像小時候打針一樣趴下露屁股嗎?可轉頭看看醫生那一臉嚴肅的樣子,又實在不好意思拒絕。只好上身趴牀上,把屁股露了出來。這個姿勢侮辱性極強,肖小紅著臉看向身前,卻又從那不鏽鋼的護欄上看到了自己右半張黑色的泥臉,不覺又是一陣尷尬,心說,感情這倆剛剛看我這樣子怎麼也沒給提醒一聲呢。
直到醫生護士離開病房好一會,肖小才從牀上爬起來,甚至都沒有心情去提那已經掉落地上褲子。而恰在此時,門又是吱呀一聲,卻是送早餐的阿姨,看著光著下半身面對自己的肖小先是一驚,又是一笑說:“呦,年輕人,挺茁壯呀。”
肖小這才反應過來,忙去提那滑落腿彎的半截褲子。阿姨呵呵地笑著,推著餐車臨出門又折了回來,在肖小的早餐邊又放下一盒奶說:“年輕人,要多補補呀。”又是呵呵一路走了出去。
這一晚,屬實是造孽呀。肖小感覺自己近幾年的尷尬全集中在這一個早上了,煩躁地大叫一聲鑽進了被子裡去。
醫院裡嘛,總是人來人往匆匆忙忙,李澤平今天心情其實挺好的,因爲少有的兒子今天的狀態好了很多,所以看著兒子把上午的液掛上了,又吃了兩個包子,決定先去小店看看。畢竟兒子治病的錢還是需要掙的。
於是去後院推了自己的小電摩,哼著小曲就往外躥。卻不想把個拿公文包的年輕人給掛了一下。那年輕人本來手裡拿個小包,被這一陣風似地把包撞出去好幾米遠。
“慢點唄。”年輕人話沒說完,李澤平自知理虧,停了車一溜小跑把那小包給拾了回來,一連說了幾聲對不起。
那年輕人接了包,卻有些疑惑地看著李澤平說:“你是那個打拳的?”
李澤平見年輕人認出了自己,茫然地點點頭說:“啊,是我,真不好意思,您看我這……”
年輕人卻笑了,說:“沒事沒事,不過我看你呀,今天可是背運當頭呀,一會你指定會有一災。”
李澤平聽了很不高興,可知道自己也是先做的不對,於是又陪了笑臉說:“實在不好意思,您受傷沒有?包沒事吧?”
年輕人搖搖頭說:“沒事沒事,不過我還是想給你個建議呀。”
那廂年輕人正要高談闊論,這邊李澤平等不了了,從車前拿出一份包裝紙遞至年輕人手裡說:“這是我的店,要有什麼不合適的,您聯繫我,我那店裡這會還真得先走了。”
不等年輕人答話,自是先駕了電摩飛馳而去。
要不說這人有走背字的時候呢,著急忙慌的李澤平都沒能出了醫院的大門,剛來到前院就一個彎道,彭的一聲又把個提著飯盒的老太太給撞翻在地。
“哎喲,你慢點呀。”眼看著老太太哎喲哎喲的躺地上了,李澤平自是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哎呀,阿姨,您沒事吧?”見李澤平上來扶自己,老太太不幹了,那哎喲的叫聲也換成了有出氣沒進氣的顫音。
李澤平自是知道自己闖了禍,一時間也沒了主意,偏偏咱國人還都有個看熱鬧的好習慣,只這麼一會的功夫,周圍一圈人已經把兩個當事人給圍了個水泄不通。
其實剛剛那一下並不重,況且李澤平又正好是轉彎,速度也不快。但這不論什麼事故,只要被人圍觀了,那圈中的人自然是要面子的。況且這倒地的老太平常也不是和藹可親之人,更是就地一躺嗚呼哀哉的亂叫。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醫院的保安也擠了過來,看清了車禍現場,也只好先讓衆人先散開。
其實保安是認識李澤平的,畢竟在一家醫院住了小半年了,多少也打過不少照面。保安有心幫著李澤平,想著這樣一時肯定解不了圍,於是推推蹲地上的李澤平說:“你也別嘆氣了,先把阿姨的飯盒收拾起來,給阿姨陪個不是,實在不行先去門診給阿姨檢查檢查。”
李澤平似是幡然醒悟一樣,站起來就去扶那倒地的老太。
“別碰我,哎喲,我的腰呀。”保安看老太太終於說話了。趁熱打鐵,先解散了人羣,又回過頭看著地上的老太太說:“老太太呀,那什麼,這傢伙給您把飯打翻了,讓他給您陪,地上涼,您還是先起來唄。”
人嘛總是好個面子,剛纔人多,老太太站起還多少有些不好意思,見圍觀的少了,也不再躺著了,坐起了身子。
見有談的餘地,保安趕忙衝李澤平說:“那什麼,你看阿姨挺大氣的,你也爽快點,拿個一百二百的,給阿姨寬寬心。”
“一百二百,打發要飯的呢?知道我飯盒子裡裝的什麼嗎?鮑魚飯。”老太太不幹了,搶先一步嚷嚷起來。不過那散落一地的湯麪也著實看不出有沒有鮑魚來。
保安一看這是有門呀,於是又向李澤平擠擠眼。
李澤平卻是一臉爲難的樣子,從後褲兜裡掏出一把錢說:“我只有三百一十多了啊,還得給孩子留下今晚的飯錢呢。”
那老太太哧溜從地上坐起,一把把那把疊票子抓手裡說:“真晦氣,窮鬼。”說著提起保安剛收拾起的飯盒,完了頭也不回地走了。
保安本來還想勸幾句,可在醫院待久了,李澤平這樣子的人他見的也著實是多,看著李澤平靠著花壇坐在路邊,也沒有再勸,自是把他的小電摩給扶了起來,嘆口氣起身先走了。
“看看,看看。我說什麼來著,我剛剛看你的樣子,就知道你今天會有黴運。”李澤平擡起頭,看出是剛剛遇到的年輕人,心裡也自是一驚,想著難道他也反悔了,要敲我竹槓嗎?
年輕人卻在李澤平身旁蹲下,從包裡拿出一張名片,遞給了李澤平。只見那名片上寫著一行字“循陽道人”。
“怎麼樣?不才幫你開化開化?”李澤平這才仔細看這自稱道士人的臉,年齡三十歲的樣子。
“人嘛,總有走背字的時候,今兒啊也得虧你遇見我了,家中煩惱身體有恙我幫你排解排解?”
李澤平本來是不信這些的,可剛剛這自稱道士的預見了自己的黴運,又說到可以治病的話,自是又多了一些心思。本來自己兒子的病就有些稀奇,醫院說是自己對自己的免疫系統過敏。治療這麼多年,錢花了不少,一直也見不得好。前些時間,鄰居大媽還說要不要找個半仙治治試試。李澤平並沒有當回事,可今早這事又的的確確有那麼絲稀奇。於是看著這穿西裝的道士問:“能行嗎?”
“行不行,你總得讓我見見人嘛,有的治,我自是會盡力的。”
“道長果然厲害呀,你怎麼知道是治病,還知道不是我呢?”其實李澤平屬實有些敏感過頭了,但凡智商正常的人來醫院能幹嘛呢。不過想到自己這拮據的財務,李澤平又有些不好意思了,怯怯說:“道長,您看需要花多少錢呢?”
道士一擺手說:“唉,有緣,談錢傷感情,先看人。”
肖小又睡了個回籠覺,直到太陽直列列地照亮了屋子。肖小才被大腿根那陣鑽心的瘙癢給驚醒的,肖小撩開褲子,脫下褲子看,好傢伙那大腿根被咬的地方竟然腫起個大包來,當中間來有一個小孔,深乎乎的最裡面似乎還有個白色物體。這可把個肖小嚇壞了,一咕嚕爬起來,直奔皮膚科而去。
皮膚科的老醫生看見跑進來個小子,還一臉驚悚地表情,特別不理解,一個皮膚能有多大的急病。
於是皺了眉頭,說:“莫著急,坐下慢慢說。”
肖小緊張到不行,斷斷續續說自己被個瘋女人咬了,現在給腫了,還長出個小孔來。
老醫生扶扶眼睛竟然招呼進一個女醫生來,點下頭說:“小麗,來,來給這個病患檢查下,練練手。”
不行不行,肖小反對了,這大腿根怎麼能讓個實習的來呢,還是女的。醫生眼神一瞟,喝道:“什麼不行!醫生什麼沒見過,爲醫學事業做點貢獻怎麼了?”
肖小也只得脹紅了臉,褪了褲子,把大腿根給露了出來。
“喲,年輕人,玩的夠野的。”老醫生站在女醫生的身後調笑著,肖小卻不自在了,女醫生在自己腿間,這要真再來點生理反應多難堪呀。特別是那老醫生,明顯把自己當成了活的教具,還不時點評。不行,肖小心說自己得轉移下思想,正好感覺到了上衣口袋裡的那本昨晚撿來的小冊子,於是從兜裡掏出打開來看。
那小冊子寫的歪歪扭扭,畫了兩個小人手牽手,後面還跟著一句媽媽和宇冠要快快好起來呀。後面還畫著兩個房間,一個寫著106一個寫著417,這讓肖小腦子閃過一絲疑惑,莫不是昨晚在門口遇到的那個小男孩?
正想著,大腿傳來一陣疼痛,肖小突然坐了起來,看著眼前的醫生。只見女醫生一臉疑惑地說:“你這是被什麼東西咬了,怎麼還在你的裡面下了個蛋呢?”
肖小這纔看清楚,女醫生手上的鑷子上竟然夾出一顆米粒大小的東西。女醫生還拿了燈來照,那半透明的玩意裡還真有個黑色的影子。
肖小自是吃驚不小,央求醫生再給仔細檢查,女醫生肯定地說就這一顆再沒有了。然後把那顆卵放一個小瓶子中給了肖小說:“自己保存著,有什麼不適及時拿去化驗,要沒什麼事的話不管也行。”
肖小本來想說你們也太粗放了吧。老醫生卻說了,這東西弄出來就沒事了,每年夏天被各種蟲子咬的人多了,不需擔心,也不用花這冤枉錢。不過在肖小的極力要求下,老醫生還是不情願地給開了狂犬疫苗,因爲被女人咬得狂犬病的真還沒有先例。
肖小接種了狂犬疫苗似乎才放心不少,正打算回病房,卻不想看到106的門牌。想起了昨晚那對父子,剛要開門進去,卻從門縫裡看到一個西裝革履的人,正左手持羅盤右手持木劍在房中四處查看,牀邊還站立著一臉焦急的父親。肖小覺得挺好笑,心想這是要驅魔嗎,又覺得自己這時候進去似乎有點不太禮貌,正踟躇間,牀上的男孩卻看到了自己。肖小隻好定了精神,輕咳一聲推開了門。
“叔叔”男孩認出了自己,肖小正要答話,不想卻和那個手持木劍的傢伙來了個對視。
好傢伙,那個西裝革履正舉劍擡腿的傢伙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初中時代的死黨,喬爾珂,人送外號喬二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