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興和雙手緊握大刀,裹帶狂風,直往唐虎頭上劈下。
卻不想那唐虎大吼一聲,頭頂引魔符篆,驀然擡起頭來,雙目緊鎖近來的大刀,渾身肌肉高高隆起,右手一擡,以兩指之力“叮”的一聲便分毫不差的夾住了氣勢逼人的大刀,無論那趙興和如何使力,那刀也紋絲不動,不得再進半寸。
趙興和皺緊眉頭,腳下用勁朝唐虎小腹踹去,唐虎卻躲也不躲,硬是接下了這一腳。
趙興和只覺腳上傳來一陣劇痛,猶如踢到了鐵板一塊,只得用力抽出大刀,一躍五丈,跳出戰圈兒之外。
那唐虎卻是不依不饒,大叫之後,一把抽出埋在雪地裡的九環大刀,“嗖”的甩出手來。刀光驚人,如碎日流星,直射趙興和而去。
怎料趙興和輕功了得,輕輕一躍,避開了飛速襲來的九環刀,雙腳又點,一下跳到那唐虎身後,穩穩落地。就著落地時的緩衝蹲下,揮刀向唐虎的小腿刺去。
唐虎一轉身,持刀由下往上一挑,輕而易舉的挑開趙興和的刀,刀鋒忽地轉而向趙興和的脖頸揮去。
這一刀來的又急又快,可趙興和卻是不慌不忙,不斷轉動手腕,架開唐虎又快又狠的刀,並不斷向後邁步。
趙興和此時已是察覺出,這唐虎不知使了什麼法子,此番交手竟是力大無窮,以自己深厚的內功,還叫持刀的虎口被唐虎的力道震的發麻。他轉念一想:恐怕便是剛纔這唐虎使的妖術所致!
此間之事卻容不得他趙興和細想。只見那唐虎越攻越急,越打越狂!那吼聲竟而漸漸變得狂躁不堪,聽來不似人聲,極似妖魔一般滲人心肺!
趙興和被唐虎這一陣快攻逼得難以把持,剛剛勉力夾住一刀,又見唐虎大刀攻來,趙興和以手換刀,從右手換到左邊,使刀背頂住這一下子,藉著反震之力再使輕功,連退十丈,飄然落到院外。
那夥官差見得趙興和到來,也是聚集一處,將趙興和護在中間,那唐豹趁著趙興和勢弱之時,得機脫困,反入院中,同唐龍等人一同避在了發癲發狂的唐虎身後。
趙興和跳到己方人羣之中,終是喘出一口氣來,肩膀已是微微顫抖,擡目打量起此時的唐虎來。
但見這唐虎,渾身肌肉高高隆起,腳步不丁不八歪立在地,卻已是深埋雪中,便可知他這兩腳力道已然不弱,再觀他那持刀的大手,已是攥得通紅,便像要把那刀把捏碎了一般,再往上看,打從未有衣物遮蔽的脖頸起,直至那黑色頭髮之下,整張臉孔都已漲的發紫,雙目更見赤紅,表情不自覺的現出一陣猙獰來,嘴角咧的老高,露出緊咬的牙關。
這一眼不過片刻,那唐虎引魔符發作,哪裡容得這些許耽擱?他全身力道已被激發,氣力充沛周身,難以自制,直想發作。
一陣冷風吹過,將山林間浮雪卷的老高,那唐虎陡然擡起持刀大手。
衆差役一見,立時全身戒備,屏息地盯著面前野獸一樣的男人。
只見他把九環大刀橫在臉前,那怪異吼聲,又一次響起,嘎然劃破了寂靜,聽得人心爲之悸,血爲之凝。
趙興和突然大喝一聲:“大家小心!”
只見隨著那聲響,唐虎擡腳朝著趙興和等人跑將過來,動作矯捷得像是在黑暗之中,閃電似移動的怪物,衝向衆人。
撕殺再次開始,黑暗中只見長刃揮動,迸射出奪目的兇光,每一次利刃的光芒一閃,都有血珠噴灑,隨著血珠四濺帶著血花,
四下飛濺。
混亂之中,趙興和無暇顧及身邊諸人,那唐虎雖無有甚精湛的刀法技藝,卻有矯健絕倫的身手,更兼力大,刀刀重逾千斤,每次攻來,都將自己遠遠盪開,哪有反攻之力了?
直廝殺了約莫半個時辰,雪地中響起一聲如同幹匹布帛一起被撕裂似的聲音。
那唐虎再次退回,高聲喘著粗氣。荒涼地土地上,全是濃稠之極的血,在驕陽清光之下,鮮血泛著一種異樣的紅色。
再看趙興和,他已是單膝跪地,兩手扶住軍刀,撐著自己身體,這才免去了倒地之危,可那軍刀刀尖早已被唐虎削斷,顯得落魄至極,更見一條深可見骨的可怖血痕,直從趙興和肩頭斜劃至小腹,若無醫治,恐他趙興和命不久矣。
此時,趙興和早成強弩之末,身邊帶來的衙役也是死傷殆盡,缺胳膊斷腿兒,無有一個完好之人了。
唐虎怪吼一聲,再次朝趙興和一步一步走去。
那趙興和強嚥下一口濃烈的鮮血,喘息道:“你……你等妖人……竟敢殘殺我朝廷官差!日後……定拿你等歸案,問斬償命!”
這不過是他趙興和硬撐之言了,隨著唐虎慢慢接近,想來趙興和也看不到唐氏兄弟問斬的那一日了。
可世事無常,本想這趙興和必死無疑,可那唐虎走到半路,忽地渾身一顫,那一臉的豬肝紫色瞬間如潮水般褪去,隨之而來的卻是面如土灰,一絲血色也無。
唐龍、唐豹本就在那趙興和身後,哪裡看得見這變化,他們只見那唐虎忽的站住不動,渾身顫抖不止,接著“撲通”一聲趴倒在地,眼見是不吭氣兒了。
趙興和麪對如此變故,愣了一愣,突地仰天大笑道:“我便說你等妖人只會使得妖法害人,怎麼妖法……咳咳……妖法不靈了麼?”笑的過猛,又是連番咳出幾口血來。
那唐龍、唐豹,二人見得自家兄弟倒地,連忙走上前去,那唐龍略知些醫法,一手搭在唐虎手腕,號了號脈,眉頭緊皺道:“脈象紊亂,氣息微弱,不知能救不能救。老二,你先扶他進屋,給他吃上一味回氣散。”
這回氣散非是什麼仙丹靈藥,只是那武林中人手必備的治傷藥罷了。不過此時使來,也可稍稍緩解一下唐虎的傷勢。
唐豹看了看唐龍,又轉頭看了看對面氣喘不止的趙興和,點了點頭,這才攙起了地上的唐虎,往屋裡走去。
只聽那趙興和又咒道:“你等妖人,禍害百姓,殺我官差,必不得好死!”
唐龍見唐豹、唐龍已走,站起身來,倒握拂塵,淡淡道:“趙捕頭,能容貧道說上幾句話麼?”
此言一出,那趙興和還未答話,反倒是那郝大寶在一旁怒道:“唐大哥,你果真是道士麼?妄我這般信任於你,你卻反過來欺騙我!”說著便欲上前動手。
也不怪他郝大寶如此表現,可畢竟郝大寶涉世不深,空有一腔俠義心腸,卻不知那江湖水深,爾虞我詐。
一旁隱匿半天的聞易見郝大寶往唐龍處走去,連忙上前一步,抓緊了郝大寶的小臂,輕聲道:“郝大哥,此事萬勿插手。”
那郝大寶聞言一回頭,見聞易眼神堅定,雙目如有神,直刺入自己心肺,手亦抽不出來,只得擰著眉頭,按下心來,靜立原處。
卻說趙興和聽得唐龍說話,直開口道:“你這妖道莫要與我假惺惺了!便是我不叫你說,你便會閉了嘴麼?”
唐龍聽罷也不生氣,只道:“趙捕頭,你左一口妖道右一口妖道的,那敢問捕頭可知,我兄弟幾人,何曾做過什麼傷天害理之事麼?”
趙興和渾身痠軟,胸口疼痛不可抑,那寒風一吹,直叫他動彈不得,遂也換不得姿勢,只能僵硬開口道:“哼!以言語蠱惑他人,售符水等妖物害了百姓身子,成日裡裝模作樣,其實骨子裡卻是一副噁心腸。這些事,難道還不夠麼?”
唐龍聞言聳了聳肩,拂塵一甩,打了個稽首道:“趙捕頭未免太小瞧我等了。”
說完又搖搖頭,哂笑道:“也對,似你這般,雖爲後天高手,可惜只被用在瞭如此偏遠小鎮,哪裡能見得我道家的能耐?”
趙興和冷笑一聲:“你等妖人能耐如何,我且不知,但你肩頭的刀口,卻是老子劃下的!”
唐龍聽罷臉上一紅,咬牙道:“貧道學藝不精,也不與你多說,可我等兄弟平日裡從未行過那殘害忠良,欺壓百姓之事,所施符水, 也無暴利,其效果更不像趙捕頭所言,乃是什麼坑蒙之物。”
唐龍說罷,嘆了口氣道:“想我道門於大興興盛已數千年之久,若有事故,早便被推翻了,哪裡能等到今日?”
說罷話鋒一轉:“反倒是那些和尚,藐視聖聽,欺瞞皇上,才使我道門一落千丈,得了今日這般下場,這其中原委,我可有說錯?”
趙興和道:“我已是階下之囚,便隨你如何去說,我又能怎樣?”
唐龍見趙興和如此固執,也情知無法再說,只道:“趙捕頭,對於你這一衆手下,貧道深感愧疚,我本不想生事,奈何事不隨我願,這也只好給他們行禮道歉了。”
趙興和把頭扭到一邊,恨聲道:“下手狠辣,事後道歉,又有何用?”
唐龍卻搖頭道:“趙捕頭,若然我等同你歸去,身份被查實,你等會如何行判?”
趙興和道:“定斬不赦!”
唐龍道:“那便是了,即便我等不下辣手,以趙捕頭這等武藝,今日我等恐怕也要命喪此地,刀劍無眼,你怎怪得我來?”
趙興和也是想明白了,不願多說,只道:“我技不如人,也不去怪誰,要殺要剮,你便來吧。”
唐龍雙眼一瞇,把嘴問道:“我欲放你一條生路,你待如何?”
趙興和斬釘截鐵道:“廣貼告示,若能抓到你等妖道,必受刑罰!”
唐龍惋惜道:“那便不能怪貧道無情了。”說著走向趙興和,拂塵一甩,灌注了真氣,直朝趙興和脖頸而去,接道:“趙捕頭,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