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
衆人渾身一震。
重新看向那紅蓮像,也不知是不是廟中愈發昏暗的緣故,那原本還挺溫婉的紅蓮像就像是蒙上了一層黑霧,顯得有些妖邪,面容都開始變得扭曲起來。
柯長老神色一冷:“放肆,你竟敢在山神面前大放厥詞?”
“被說破心事,你這是惱羞成怒了?”閬九川冷笑出聲,道:“泥像藏骨,受人蔘拜供奉祈願,長年累月,日夜香火不斷,信仰日積月累,令死人不得往生,再以活人生祭,嗜血斷魂,終成邪祟。”
“你閉嘴,她乃是我女兒寨受人尊敬的紅蓮山神,不是什麼邪祟之物?!笨麻L老十分激動,手中骨笛放在嘴邊,還不等他吹響,將掣一爪子隔空拍掉了。
柯長老看著自己空蕩蕩的雙手變了臉。
“山神,乃是山之靈氣,經過無數個風吹雨打雷鳴,以山之靈氣潤萬物,從而受反哺生出靈識,有了世人信奉,願力供給,纔算是山之神,她算什麼呢?”閬九川指著紅蓮像,冷笑:“你把她的屍骨封進泥像,等同葬骨,人死如燈滅,肉身歸於塵土,入土爲安,靈魂往生,纔是輪迴之道。而你,將她屍骨封泥,受人日夜參拜,哄騙無知百姓供奉,將之飼養出無窮無盡的貪慾,害人不淺。”
沈青河看向那紅蓮像,這栩栩如生的泥像竟然還封著人骨,而每一日都有人在此上香供奉,有人來跪拜,求山神娘娘庇佑,每一年,美其名山神娶親的實則是活人獻祭於她,願力加活人,她的力量日漸強大,自然更能使出讓人懼怕,也更信任山神有靈而持續獻祭。
好可怕!
所以這也是閬九川口中所說的人爲,此間本沒有邪,只有活人的惡,但惡念起了後,也就生出了邪。
如果這僅僅是爲了報復那些糟蹋紅蓮的寨民,一命還一命是他們該死,可後面無辜的人呢,誰替他們喊一聲冤?
沈青河神色冷然。
“不,不是這樣的……”
“香火的供奉不會令她增添佛性,只會讓她日漸邪性,因爲有違悖理,違反天道規則。若人人像你如此,把死人封在泥土用菩薩神女像等加以掩飾日夜供奉,供出來的會是什麼,不是妖鬼就是邪神,再不然就是鬼王?一旦百邪出,豈不天下大亂?”閬九川冷道:“女兒寨之所以會變成女兒寨,難道不是因爲你報復心所然,供出了這麼一尊邪神,令她一發不可收拾?你別告訴我,從一開始她的胃口就這麼大。”
柯長老目眥欲裂,忽然狂笑出聲:“你懂什麼,女兒寨有今日,都是咎由自取,是他們自己先作惡,纔會遭遇這一切,是他們先開創了獻祭的先河,纔會有後來的新郎獻祭,要怪,只怪他們作孽,纔會招來神罰,與人無尤。山神有什麼錯?不過以牙還牙罷了?!?
沈青河冷聲道:“那其餘無辜的人呢?沒有參與到紅蓮事件的人呢,包括後來的子孫後代,尤其是外面的遊人,他們又有什麼錯?”
柯長老的目光陰冷,看著他道:“錯,他們當然沒有,他們被選中去侍奉山神,理應感到榮幸,是有福報纔會如此?!?
“這福報,咋就沒落到你身上呢?”閬九川好笑,故作反應過來似的啊一聲:“倒是忘了,你自以爲自己是她的兒子,自然不會做那等亂了倫理的事。但其實,你可以的?!?
“小賤人,你找死!”柯長老甩出了一把毒粉。
將掣一吼,咆哮的虎嘯聲浪直接成風,把那毒粉給潑了回去,不忘呸了一聲:“陰險小人,早就防著你這一套陰招了。”
他回頭斜睨著閬九川:“我威猛吧?快誇我?!?
閬九川:“你要不要看一下人周圍的人被你這一聲震得口鼻耳皆飆血,此處空間小,是想所有人雙耳失聰?”
將掣看向衆人,只見他們捂著雙耳,痛苦地呻吟,血絲從嘴角鼻子甚至捂著耳朵的手指縫滲出。
遭了,心虛怎麼辦?
癲的不敢惹,找罪魁禍首泄憤總可以的。
將掣衝到被毒粉反噬,而滿臉都在融化爛臉的柯長老跟前,一瓜子下去:“都怪你?!?
柯長老慘叫出聲。
衆人看了,對方那張臉,被什麼東西一抓,皮肉翻滾,十分恐怖。
這是大蟲的抓痕,所以他們聽到的虎嘯,並不是幻聽。
但是,老虎呢?
“難道是隻虎鬼?”羅添喃喃地說,人活久了果然什麼都能見到。
將掣:“……”
閉嘴,什麼虎鬼,老子是神獸之後,有靈識的靈虎,不識貨!
柯長老滿臉是血,瞪著閬九川道:“你們會有報應的,不敬神者,會有神罰,你們會有報應,紅蓮山神會降罪你們的。”
閬九川看著柯長老,捏著判官筆,道:“你錯了,她不是紅蓮,她只是你私心供出來的邪神。紅蓮,不該如此的!”
柯長老血紅的眼彷彿要蹦出來,瞪著她道:“你閉嘴,不許你詆譭山神,她不是邪物,是正神。”
她就是自己的母親,是正神一樣的存在,否則,她怎麼會從懸崖峭壁上救下本該死絕的自己,一直替他續命,若非是生母,豈會這麼待他?
她就是自己的神!
他是神的兒子!
柯長老已是有些癲狂,猛地衝到紅蓮像前,咚的一聲跪下去,道:“山神娘娘,您睜開眼,看看這些罪人吧!”
他的話音一落,廟中忽然狂風大作,大片大片的邪煞之氣捲入,陰寒入骨,衆人還沒來得及有什麼反應,但聽得一聲異響。
衆人擡頭,眼神露出驚駭。
紅蓮像活了,她全然睜開了眼睛,那眼底,有兩朵如血一樣的紅蓮,她眨了眨眼,從蓮花臺走下來了。
柯長老驚喜大叫:“山神娘娘顯靈了?!?
閬九川站著不動,把某隻失了威風的貓兒拽了下來,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擼著它的後脖子,冷冰冰地看著那紅蓮像,道:“廢話了這麼久,你可算龜縮完肯冒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