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的下午,西方天際通紅的太陽還剩半個身軀未入山中,天邊鋪滿大片血紅的雲彩,整個世界被籠罩在一種莫名的傷感中。
如血的殘陽鋪滿略顯破舊的柏油路面,路兩旁柏樹的影子拉的長長。路兩邊開滿了大大小小的店鋪,有零售店,有文具店,有飾品店。。這些店面,主要都是面向路的另一頭的那所洛城一中的學生。
洛城一中,全市最好的高中,沒有之一。每年的高考升學率都是全省前五,稱得上是省級重點名校。雖然學費因爲國家規定,不算很高,但其他補課費、學雜費等等加起來,卻遠遠超過了那一點點微薄的學費。
所以洛城一中雖然名義上是公立學校,卻實實在在是名副其實的貴族學校。很多經濟情況不富裕的父母,根本不敢把自己的孩子往一中送。
一中這塊響亮的招牌,已經有了將近百年的歷史。不過放眼望去,卻看見的是一片嶄新的校區。接連拔起的教學樓,寬敞的塑膠跑道,一個白石廣場周圍豎起的名人銅像,一片佔地十幾畝的林地,豪華的學校大門。。只有學校的檔案室裡還能看見一些學校曾經的歷史。
往日平靜的大門,今天卻突然引起了不少穿著藍白條校服的學生逗留。擡頭看去,在離大門不遠的地方,一堆年齡不一各式穿著的人已經將那裡圍了裡三層外三層,裡面還有不少穿著校服的學生。縱然警方已經構好了隔離帶,依然擋不住一衆人的好奇心。
林玉山鬆了鬆自己胸口的警服,這時正是太陽在一天中留下自己最後足跡的時候,按理說天氣是該轉涼,林玉山卻感覺自己頭上的汗不住往出冒著。
拿衣袖擦去了自己額頭的汗,林玉山皺著眉看著地上蹲著正在給那具冰冷的屍體檢查身體的法醫。看見法醫拍了拍手,站了起來,林玉山慢慢走了過去,壓低了嗓子問道:“老韓,怎麼樣?”即使他心中已經隱隱有了猜測。
韓山平轉過身來,他的身材枯瘦,黝黑的皮膚與那身白大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往日那雙滿是精光的眸子此時卻有些無奈,對著林玉山點了點頭,什麼話也沒說。只是嘆了一聲,去另一邊招呼了一聲幾個屬下,似乎要去吩咐什麼。
林玉山感覺天氣更熱了,他慢慢踱步到那具屍體身邊,蹲了下去。
這是一具很普通的屍體,上身穿著黑夾克,下身是件緊身的牛仔褲,上面被刻意磨出了不少小洞。灰冷的臉上滿是驚恐之色,一頭燙染的紅髮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澤。
林玉山摩挲著屍體脖子上戴的那個銀色骷顱項鍊,目光卻在屍體脖子上打轉著,一道紅色的勒痕很明顯,但林玉山卻也明白這道紅痕並不是這具屍體的死因。目光緩緩向上移動,林玉山目光頓時變得冷冽!
屍體額頭上那道神秘的血痕似乎帶著神秘的魔力,要將人的眼神緊緊吸去一般!林玉山一眨不眨的盯著那道血痕,呼吸緊促了起來。
血痕似乎是原本就長在屍體頭上一般,從屍體充滿恐懼的雙眼眼角開始延伸,像是樹的枝蔓一般,在額上向四周瘋狂蔓延,在屍體的眉心交織,最後凝固成了一個鬼魅的圖騰!
這個圖騰像是活了一般,似乎在屍體額頭蠕動著,在對著林玉山獰笑!
林玉山胸膛起伏不定,他眼中精光連閃,腦子卻快速的轉著,究竟是誰?誰殺了這個人?殺人之後爲什麼又要費這麼大精力在受害者額頭刻這樣一個圖案?是某種神秘宗教儀式?兇手的怪異癖好?亦或著,這根本就不是人類所爲!
林玉山表情此時就像風暴中的大海一般陰晴不定。這半個月以來,這已經是第五具屍體了。
這些屍體無一例外都是死了之後額頭上被人刻上了這樣一模一樣的圖案!即使放在最精微的顯微鏡下,你也絲毫看不出這些圖案有一丁點的不同!
最讓警察絕望的是,這些死者雖然外表都有一些傷痕,但這些傷痕卻都不是這些這些死者的直接死因!腦死亡!這是所有法醫看完所有的屍體後,不約而同所下的唯一結論。而關於死者是怎樣腦死亡的,這些法醫卻遲遲得不出結果。
連續五個人,而自己卻連這些人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自己真是窩囊透頂!
林玉山緊緊攥著拳頭,身子顫抖。
“林叔!林叔!林叔!”林玉山的肩膀被人一拍,林玉山猛地回過神,扭頭一看,是個穿著警服面容俊逸英氣勃發的青年人,金色的警徽在陽光下晃得人刺眼。
“是小璨啊!”林玉山艱難擠出一個微笑,站起身,林玉山拍了拍自己的衣服,眼神卻不離躺在地上的那具屍體。
周璨順著林玉山的目光看了一眼,然後就注視到屍體額頭上那個恐怖的血跡圖案。強忍住心裡的不舒服,周璨臉上滿是的憤怒與羞辱,恨恨道:“林叔,你放心吧,任這個兇手在怎麼狡猾,也終有露出馬腳的一天!我一定會將這個兇手繩之以法!”
林玉山神情不動,並沒有告訴周璨自己心中最可怕的結論,他知道自己不能打擊這個青年的志氣,只是拍了拍周璨的肩,表示自己的鼓勵。
再次看了地上這具屍體一眼,憑藉多年辦案的經驗,林玉山知道這件案子已經完全超出了自己的掌握,已經不是自己能夠處理的了。
“小璨,你查到了這個受害人的身份了嗎?”說著,林玉山身子就向旁邊挪了一下,幾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正擡著擔架過來,想要將這具屍體擡回警局好好研究,自己剛好擋在了他們的路上。
周璨瞥了那些醫生一眼,就看著手中拿著的記錄本唸到:“樑栓,男,漢族,未婚,26歲,高中學歷,無業遊民,1988年出生。。”
“行了,別念了,等會到警局拿給我看一下吧。”林玉山掃了一圈周圍圍著的興奮的人羣,神情有些不渝。周圍圍著一層又一層的人,此時有不少人豎起耳朵聽著警方的彙報,畢竟這些可都是他們日後在親朋好友面前侃大山的資料啊!
周璨看了一下週圍,這才意識到此地的確不是個彙報的好地方。合起了手中的本子,周璨靠近林玉山低聲道:“林叔,這個樑栓和前面四人一樣,都是小混混一個,平日裡也都是收收保護費,得罪的人肯定有,但照理來說不應該會得罪什麼很強力的人物啊!兇手爲什麼非要挑這種人下手呢?”
林玉山剛想回答,便見圍在周圍的人羣沸騰了起來,一個個都用力向前擠著,想要看那具屍體一眼。幸好隔離帶邊上有幾個警察,此時正張開雙臂,將衆人攔截住了。不過很明顯,屍體額頭上的恐怖圖案在人羣中引起不少低呼聲。
林玉山不滿的掃了圍在周圍的那些人一眼,作爲已經有二十幾年經驗的刑警,林玉山也曾親手殺過不少罪大惡極的罪犯,身上自然帶有一種莫名的威嚴。在林玉山目光注視下,不少和他對視的人都臉一白,忍不住就低下了頭,避開了林玉山的目光。
“嗯?”正當林玉山準備扭頭時,突然在人羣前方看見了一道人影。
是一個穿著一中藍白條校服的少年。瘦高瘦高的身材,臉色有些蒼白,梳著最近新流行的髮型,腳下是雙白色的特步球鞋。可以看出少年的家境並不是很差,此時少年此時望著林玉山,瞳孔幽深。
看見林玉山注視自己,少年有些秀氣的臉上閃過一絲神秘的笑意,身子一側,就消失在了人羣中。
林玉山心中猛地一顫!不知道爲什麼,在少年對著自己笑的時候,林玉山居然感覺到心中冒出了一絲冷氣!那是被某種危險的動物頂上的感覺!林玉山年輕的時候曾經和戰友在雲南那一塊兒緝毒,有些經驗的人都知道那裡是三教九流毒品氾濫之地,由於靠近金三角,那裡更是盛產毒梟與黑幫。當年和林玉山一起去的有五個戰友,可回來的時候,只剩下兩個半了。
五個特種兵,有兩個人永遠倒在了那塊地方,還有一個人被烈性炸藥的氣浪衝擊,粉碎性骨折了。
正是有著這種驚人的直覺,林玉山才能在那麼惡劣的環境下活下來。可是午夜夢迴,那曾經經歷的一幕幕,卻不時讓林玉山半夜驚醒,渾身冒冷汗。
今天林玉山居然在一個少年身上又嗅到了那種熟悉的死亡味道。林玉山感覺自己又回到了那個熟悉的戰場,鋪天蓋地的子彈衝向自己,周圍完全沒有可躲避的地方,想挪動自己的身體,卻發現身子已經完全僵硬,林玉山只能充滿恐懼的看著朝自己飛來的子彈,任憑視網膜上的那道黑影越來越大。。
下意識的就摸了摸自己腰間的槍匣,指尖傳來的那種冰冷金屬感覺,才讓林玉山重新感覺到了一些安全感。恍然驚醒,林玉山渾身一顫,自己剛纔是怎麼了?怎麼又想起了那個噩夢般的場景?
“林叔?林叔?林叔?”林玉山僵硬的轉過頭,看見滿臉疑惑的周璨。望著林玉山臉上殘留的一絲驚懼,周璨有些擔心:“林叔,你沒事吧?怎麼剛纔喚了你幾聲都不應?”
那個少年就是這一系列兇殺案背後的的兇手!
沒有審問,沒有證據,甚至連個理由都沒有,林玉山腦海中,此時就赫然浮出了這樣一個結論!
而這一切,僅僅是因爲那個少年的一笑!
林玉山像是癡癡的愣在原地,就像一尊冰冷的雕像一般。突然林玉山猛地伸出手拍了一下週璨的肩膀。
“小璨,你和老韓先回警局,我現在去辦點事!”不顧正呲牙咧嘴的周璨,林玉山像是瘋了般衝了出去,穿過了警方的隔離帶,林玉山擠開人羣,就朝著街道的那頭奔去。
怎麼了?周璨站在原地,直愣愣的看著身影漸漸消失的林玉山,神情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