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令正值隆冬,滴水成冰的數九寒天。
窗外天色陰沉,雪花斜橫著飛揚,西北風時不時裹挾著冰冷的晶瑩從窗口撲將進來,打在蘇淺眉秀雅蒼白的臉頰上,但她似渾然不覺,依然放空了雙眸看著那方小小的天空。
許久,蘇淺眉身子稍稍踉蹌了一下,似乎在提醒身子的主人已經站立太久了,她這才裹了裹披在身上的已經皺巴的外衫,緩緩靠在了牆上,沉重的鐵鏈隨著手腳的移動發出了清脆的鳴響。
身上齊胸襦裙已經褶皺不堪,看樣子已有些日子沒換過,滿頭烏髮一片凌亂,更襯得小臉瘦削不堪,憔悴難言,毫無血色的臉上散著幾綹髮絲,乾裂的嘴脣再不見往日的瑩潤、水嫩,發腫的雙眸幾乎散盡了希望的微光,只留下一抹掩在深處的隱隱倔強。
“蘇淺眉在這裡麼?”
外面忽然想起一個熟悉的尖細女聲,蘇淺眉周身一震,眸光迅速掃向牢房的門口,等著那個女人出現。
片刻後,一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年輕女子華服裹身,穿著白狐裘皮大氅,手揣紅色的袖籠裡出現在牢門外,隔著鐵柵高傲地望過來,似笑非笑地開口道:“表嫂子,有些日子沒見了,別來無恙哦……”
牢門緩緩打開,女子移步緩緩進了牢房,六七個彪形大漢跟在後面,對蘇淺眉形成包圍。
蘇淺眉平靜無波的迎上對方幸災樂禍的臉,緩緩道:“我爹現在如何,暖月?”
暖月輕蹙了一下眉,掩著鼻口掃了掃這寒風肆侵、冰涼徹骨的小小囚室,撇嘴一笑:“他若平安,你還能呆在這裡麼?你父親通敵罪名已定,已畏罪自裁了,你還在這裡做春秋大夢呢!”
“什麼?!”暖月的話讓蘇淺眉如同掉進了冰窖!父親自裁了?這怎麼可能?!她激動地疾步想要衝出牢房,“東方白在哪兒,我要見他!”
剛剛跨出兩步,便被暖月示意出手的大漢緊緊制住,反剪雙手摁倒在地!
“蘇淺眉,有件東西表哥要我交給你,睜大眼睛看好了。”暖月不屑一笑,從袖籠裡拿出一張紙抖開舉到蘇淺眉眼前。
蘇淺眉目光慢慢移了上去,下一刻她怔住了,再熟悉不過的字體映入眼簾!
“休書?”
“對,你已是罪臣之女,更是帶罪之身,再無資格再做他的王妃!”暖月得意地拿著休書在蘇淺眉面前再次晃了晃,“念在你父女以前也立了一些功勞,他已經自殺,所以太后、皇上特意赦免,只將你的家族貶爲賤籍,充軍的充軍,做奴婢的做奴婢,剩下的昨日全部趕出京城遷往漠河一帶,你也要追隨他們而去!”
全部被貶爲賤籍趕出京城?!蘇淺眉眼前一陣發黑,本就憔悴不堪的身子劇烈地晃了晃,若不是被那些大漢控制,她一定會摔倒在地了。
“還有,”暖月看著蘇淺眉的表現很滿意,彷彿貓抓了老鼠,看著它垂死掙扎很過癮,她指指身邊侍女金絲托盤中的白瓷小碗,“這碗藥是表哥送你的,他不想見你,便請我來做了……”
“我要見東方白!”蘇淺眉不用看便知那不是什麼好東西,立刻用盡力氣掙扎起來,心裡只有一個念頭,不能就這麼死了!自己靈魂剛剛穿到這個世界剛滿兩個月,前一個月基本都是在戰場上度過,後一個月就是在這破牢房!這次奉旨回京,剛到便以通敵謀反的罪名被抓了起來,一個月內受盡了折磨,本想著沒有謀面的東方白可以替自己和父親昭雪,沒想到等來了這個結果!“只要眼睛沒有瞎,就可以看清我和父親是被冤枉的,若我們有反心,會回京城來自投羅網麼?會等到現在才反麼?!”
“誰說你們不會?你不早就垂涎表哥麼?幸虧我們明察秋毫,識破了你的詭計,蘇淺眉,今ri你有通天的本事也躲不過這一劫!上!”
暖月眸中滑過狠戾,使了下眼色,一個大漢拿過小碗,指揮其他幾個七手八腳狠狠撐住蘇淺眉的臉頰,捏住她的鼻子,強迫她張開嘴,將那碗湯渣都不剩倒進了蘇淺眉的嘴裡。
蘇淺眉幾乎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她機械般喝完後,被那些大漢隨手一丟,重重跌倒在地,臉埋進了年深日久的稻草裡,幾近虛脫地大口大口呼吸著帶腐味的空氣。
“將她丟出城外!”暖月嘴角閃出一個惡毒的笑,蘇淺眉終於要死了,她在鎮南王正妃這個位子上呆了半年,時間太久了!
得到命令,一個大漢拎小雞一般將蘇淺眉撈起來,扛出了牢房,另外幾個跟著一起上了馬車,往城外趕去。
蘇淺眉力氣似乎被全部抽走一般,無法掙扎一絲,有什麼東西在身體裡肆意竄著,陣陣劇痛隨著那莫名熱流滾滾而來!她眼前發黑,金星亂冒,呼吸幾乎停滯了,只一瞬間,冷汗冒了出來。她還沒來得及緩過這口氣,肚子裡忽然一陣絞痛!
蘇淺眉不由申銀著捂住肚子,那種捶心裂肺的痛,足可摧毀一個人的意志!她感覺自己的身體已經開始分裂,像被人從中間狠狠撕開一般!
車輪壓著雪地的吱吱聲彷彿催命似的碾過蘇淺眉的每一根神經,一股熱流從她口中緩緩流出,她知道,那是奪命的腹腔血液,迴流到胃裡,再由胃流出,媽蛋,這種死亡的感覺在難言的疼痛中越發清晰了!
忽然,車子停住了,蘇淺眉被解開鎖鏈,毫不留情地擲出車外,身子風箏般劃了一個短短的弧線,陷進路邊的深雪中。
馬車吱吱的響聲遠去了,四周安靜下來,只有簌簌的雪聲。
蘇淺眉衣襟一片紅色的狼藉,在雪白的映襯下格外瘮人,那熱流伴著尖銳的痛在不斷的帶走身上的熱量。她的力氣漸漸的變小變弱變無,最終,蛇般曲伏地上,慘白的小臉進了冰冷的雪中。
又一陣劇痛過去,她蜷著身子微微喘息,眼眸微閉,長長的睫毛輕覆著,憔悴至極的容顏閃出了死人般的灰綠色,跟著,身體裡的熱流急切地朝各處奔來--她的眼睛、鼻子、耳朵不斷的溢出鮮紅!
蘇淺眉艱難的伸手摸了摸鼻口,看著滿手的血跡,她無力又恨恨地輕勾一下嘴角,是誰要這樣徹底的害自己和父親,非要置之死地而後快?剛剛和自己,不,確切的說,和自己前身成親東方白充當了什麼角色?爲什麼從自己被抓他就一面都沒有露,只在最後來了這麼一手?!那暖月若惟他馬首是瞻,沒有他發話,怎麼可能敢給自己喝毒藥?!
上輩子自己經過那麼艱苦的魔鬼訓練成爲一名特警,緝毒、打黑,真刀實槍地出生入死,最終在一次伏擊戰中被對方阻擊手打中,魂穿穿越到了這裡,在女主受傷死去的時候浸入她的身體,剛剛對這個世界熟悉了一些,準備繼續當個女將時,又被小人陷害!兩次都死的這麼憋屈,不甘心!
“若蒼天有眼,我必當再次回來這裡,欠了我債的人必要全部償還……東方白,你對不起我,不配爲我夫婿……”
漫天風雪中,蘇淺眉慢慢閉上了不甘的眼睛,兩行熱淚從眼角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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