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高演不發(fā)生意外。
也沒有被狡兔驚馬。
他的一席皇位恐怕也坐不安穩(wěn)。
早在高演離世前的五個月。
這種端倪就已經(jīng)顯現(xiàn)出來了。
就像當初他對侄兒高寅的皇位覬覦已久一樣。
而他的弟弟高湛也開始著手這方面的準備。
並且表現(xiàn)的就不那麼聽話了。
兄弟兩個人。
一個在晉陽主政。
一個在鄴城幽兵。
矛盾雖爲公開，卻都在暗地裡較著勁。
只是高湛沒有想到。
幸運之神會忽然的降臨。
就像當年欲逼宮上位的高洋一樣。
而高湛在此期間的一些行爲。
也頗和他的哥哥相類似。
北齊帝國似乎走過了十幾年之後。
又在冥冥之中開始輪迴。
人在爲難之時。
最容易說過頭的話。
容易輕許諾言。
因爲他不知道能否度過這個難關(guān)！
然而在過關(guān)之後卻又無一例外的後悔。
如此便人爲的造成了許多矛盾。
或者被高壓覆蓋就此淹沒痕跡。
或者像一顆定時炸彈。
終有一天爆發(fā)出來。
即便親兄弟也是一樣。
在楊銨集團不斷的發(fā)起攻擊。
高演無法招架的時候。
曾經(jīng)向高湛許諾。
說。
“如幫我除掉楊銨一派，事成之後，寡人封你爲皇太弟。”
當時的高演或許只是義憤之後的過激之言。
或者是有口無心的隨便說說。
以最大限度的爭取高湛的支持。
因爲他也不知道結(jié)局到底會如何扭轉(zhuǎn)。
更沒有想到自己真的當上了皇帝。
然而時過境遷。
高演很快的便忘掉了當初劍拔弩張。
生死一線的緊張情況。
也後悔當初向高湛輕許諾言。
隨著皇位的不斷穩(wěn)固。
隨著人心的不斷聚攏。
隨著帝國逐漸走向好的時代。
高演卻越發(fā)覺得這個皇位本來就屬於自己的。
他纔是真正的“天之驕子。”
任何人問他做任何事那都是應(yīng)該的。
沒有什麼條件好講。
於是他高調(diào)的立了兒子高百年爲皇太子。
徹底的斷了高湛的念想。
食言的人。
總是會覺得對方對自己不利。
高演顯然沒有忘記。
當初哪個近乎玩笑的諾言。
他是個很情緒話的人。
任何的餘存都會引起不快。
他對於高湛。
反而表現(xiàn)的越來越不信任。
高演實在晉陽即的天子大位。
晉陽便實際意義上的國都。
也是高演經(jīng)營的重點。
然而帝國真正的都城鄴城。
也顯然成爲高湛的獨立王國。
掌管機密的善騎長侍高元海。
以及掌管禁衛(wèi)軍將領(lǐng)的將軍。
酷迪伏仁。
都是高湛的親信死黨。
高演不放心。
便將酷迪伏仁外調(diào)到兗州做了刺史。
“伏仁啊，先今兗州缺官職，你能知善認，就派你去當刺史吧。”
還將自己的親信胡律光的弟弟。
胡律軍。
派去擔任領(lǐng)軍之職。
以此來分散高湛的兵權(quán)。
高湛本來就對哥哥立太子的問題有意見。
這下又來懷疑他。
削弱了他的勢力。
便犯了牛脾氣。
硬是不讓酷迪伏仁去兗州上任。
也不讓胡律軍到領(lǐng)軍府履行實事。
雙方就這麼僵持著。
隨後便發(fā)生了二次高寅事件。
高演想除掉高寅。
派高歸彥去鄴都。
讓他悄悄的將濟南王高寅解來晉陽。
高湛心裡便犯了嘀咕。
“皇兄不是衝著我來的吧？我沒有聽皇兄的安排，不會是要殺雞給猴看吧？”
而且高湛的內(nèi)心。
始終藏著一個秘密。
自從對皇兄有了意見之後。
便將少主高寅視爲救命稻草。
萬一哪一天和皇兄撕破臉。
既可以馬上擁立高寅復(fù)位。
高湛的思想還是和哥哥高演所想的不一樣。
高寅就如同一枚邊關(guān)大印一樣。
誰能攏過來。
誰就有資格號令天下。
蔑視羣雄。
高湛自然不願意讓高演和皇侄高寅走的太近。
高湛的心中有鬼。
想問題自然偏激。
凡事都不往好的地方想。
以爲這是高演欲對其不利的信號。
越想越怕。
便將高元海叫來。
問道。
“汝對這件事有何建議乎？”
高元海沒有想到高湛是爲了這件事找他。
情急之下也沒顧得考慮。
只能拿話寬慰高湛。
說。
“皇太后，現(xiàn)在身體健康，皇上有是個孝友憐愛的仁德之君，不會對濟南王怎麼樣的，請殿下不必多慮。”
這種不鹹不淡的場面話。
自然不能令高湛滿意。
便沒好氣的衝著高元海吼道。
“你這是在敷衍我嗎？我大半夜叫你來可不是聽你說這些屁話的。”
看見高湛動了怒。
高元海這才知道此事幹系重大。
可一時也不明白其中的原委。
便推脫說。
“小臣最近身憊，請給小臣一晚上的時間好好想想此事，待明日一定前來複命。”
高湛自然不依。
說。
“都火燒眉毛了，還來回顛個啥呢。”
於是
“留元海與後堂，儘想之。”
意思是。
你就在這湊活住一宿吧。
抓緊時間給我想。
想好了告訴我。
高元海苦思冥想了一夜。
在客房裡來回踱步到天亮。
終於想通了問題的關(guān)鍵所在。
高湛也自是輾轉(zhuǎn)反側(cè)一夜未眠。
第二天。
天還沒放亮。
便敲開了高元海的房門。
劈頭就問。
“神算如何？有沒有什麼眉目啊？”
看著無精打采。
兩眼通紅的高湛。
高元海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但又害怕像昨天一樣遭到訓(xùn)斥。
便提前爲自己開脫。
說。
“屬下目前想到三條計策，只是不知堪用不堪用。”
高湛嫌他囉嗦。
便催促說。
“你快講，我洗耳恭聽。”
高元海這次不緊不慢的細細道來。
第一。
“請陛下效仿漢朝樑孝王，帶幾個隨從去晉陽先覲見皇太后爭取她的支持，然後再拜見皇上請求杯酒釋兵權(quán)，並保證致死都不再幹預(yù)朝政，如此必可穩(wěn)如泰山，這是上策。”
高湛。
額頭一皺。
眉毛一挑。
說。
“讓我杯酒釋兵權(quán)，不再幹預(yù)朝政，這什麼狗屁上策。”
高元海話未說完。
不好當即發(fā)作。
只能硬著頭皮繼續(xù)聽高湛說下去。
高元海依舊慢條斯理。
不慌不忙的說、
第二。
“如果上策不行，那麼就應(yīng)該正式上表啓奏，申訴自己威權(quán)太盛，恐怕遭至衆(zhòng)人的誹謗，請求皇上外放殿下爲青並二州的刺史，此後以靜制動，也可自保免遭非議，乃爲中策。”
說完。
高元海便開始沉默。
不再說話。
這個中策顯然也不符合高湛的心思。
說到底跟上策沒什麼區(qū)別。
都是讓他放權(quán)自保。
權(quán)利這種玩意。
讓人朝思暮想。
慾火焚身。
哪是說放就能放下的呢。
高湛瞪了高元海一眼。
便沒好氣的催他說下策。
高元海。
說。
“殿下，至於這個下策，小臣不敢茍同，說出來怕遭滅族之禍。”
高湛這個氣啊.
嫌元海說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還敢給我賣關(guān)子。
並寬慰他說。
“這屋裡就咱倆，你怕個甚啊，儘管說吧，什麼事也沒有。”
高元海這纔敢說出來。
“濟南王高寅，是先帝的嫡子，皇位的合法繼承人，高演卻假託太后的命令，廢君而自立，可見高演這舉動多不要臉，羣臣雖不敢言，心裡卻未必服氣，不如即刻召見在鄴的文武大臣，將高演徵濟南王的詔書拿給他們看，然後率人拿下掌握兵權(quán)的胡律軍，殺掉高歸彥，擁立濟南王復(fù)位，詔令天下討伐逆賊。”
雖然是下策。
卻是說道高湛心坎裡的上策。
可是沒過多久。
一條少主遇害的消息傳播而來。
高湛想挾天子令諸侯的心。
一下子跌落到了谷底。
和親二年。
公元563年。
已經(jīng)做了兩年皇帝的高湛。
生氣的用馬鞭狠抽著高元海。
邊打邊回憶這段如淵的往事。
“當年你勸我起兵背反皇兄，乃不仁不義之舉，豬狗不如啊。”
有些人在人羣中咋咋乎乎。
一副任誰也不怕的樣子。
卻絕無獨行俠的膽識和氣魄。
高湛這個人雖然行事魯莽。
卻內(nèi)心性卻。
天生膽小。
這也是那些喜歡咋呼的人的通病。
真正的狠角色。
那從來都是
“社會我康哥，人狠拳頭硬。”
做事絕不拖泥帶水，遇事三拳直接撂倒。
高演設(shè)鴻門宴。
抓捕顏子獻。
楊銨集團軍時。
高湛作爲幫兇。
表現(xiàn)的十分積極。
也非常勇猛。
那是因爲有高演做爲主心骨和堅強的後盾。
要是他自己也未必敢那樣做。
所以儘管高元海的話很受用。
也符合他一直以來的心思。
但要真的實施起來。
又不免有些猶豫。
心癢難耐又拿不定注意。
最後高湛效仿三哥高洋。
找來了玄士鄭道謙。
占卜吉兇。
結(jié)果卦象顯示
“不宜舉事，竟擇吉。”
建議高湛老老實實的待著，靜觀其變，靜候佳音。
突破上司的契機。
在於是否瞭解他的愛好或需求。
並不失時機的給予迎合。
以實其心情愉快。
心滿意足。
高湛喜歡占卜。
自然也就有人趁機附會。
正當高湛舉棋不定的時候。
林慮縣【今河南省林州市】的縣令潘子立卻忽然求見。
說。
“小臣昨晚夜觀天象，發(fā)現(xiàn)星宿變化，皇帝很快就會駕崩，殿下乃當爲天下之主。”
高湛是差點喜極而泣。
激動加躁動。
隨將潘子立扣在內(nèi)廷。
讓時間來檢驗他的預(yù)言是否精準。
不準的話就要了他的小命。
如此的做。
自然也期盼潘子立所說屬實。
希望他不要拿性命開玩笑。
高湛又四處收集巫師占卜。
得出的結(jié)論竟然和潘子立驚人的相似
“不需舉兵，自有大慶。”
估計這幫占卜算卦的都是拜的一個祖師爺。
學(xué)的都是同一套理論。
既然天意如此。
高湛也就放下了那顆浮躁不安的心。
接受皇兄高演的詔令。
派出了數(shù)百騎兵。
隨平親王高歸彥一道送濟南王去了晉陽。
那麼之後的事情就大可不必腦補畫面了。
高寅只有一個字
“死”
一個人過分的期待某件事。
就會過分的小心。
並激動的等待！
而當這份期待歷久之後。
忽然變成事實。
他反會表現(xiàn)出一種難得的平靜。
所以當皇兄高演的死訊傳來。
當趙郡王高睿派來的使者。
黃門侍郎王鬆年快馬加鞭趕到鄴城。
宣讀完高演下詔他去晉陽即大統(tǒng)的詔書之後。
內(nèi)心早已翻江倒海的高湛。
並未一蹦三尺高。
就像當年高洋聽到哥哥高澄的死訊一樣。
表現(xiàn)的異常的冷靜。
他要驗證一下這個消息的準確性。
別是其中有炸。
這種掉腦袋的事可來不及半點的馬虎啊。
驗證的方法很直接。
高湛派出自己最親信的人爲密探。
以最快的速度先期趕赴晉陽。
然後去停放高演靈柩的地方設(shè)法適之。
就是打開棺材看看裡面躺的人。
是否是高演本人。
密探很快就回信了。
“殿下，沒錯，我看的真真的，那就是高演本人。”
這時正好平親王高歸彥從晉陽趕來迎接新皇帝。
高湛這才狂喜放歌。
即刻召集人馬奔赴晉陽上任。
到了晉陽高湛又起疑心。
怕有人圖謀不軌對他不利。
於是先派河南王高孝義帶兵進宮。
把皇城內(nèi)的侍衛(wèi)全都換掉。
這才大搖大擺的進宮登基，做他的天子去了。
高演歸西。
高湛接管了帝國的大旗。
篡位過程似乎和多年前三哥高演一樣。
雖然高湛提心吊膽。
誠惶誠恐。
結(jié)果卻異常的順利！
北齊帝國似乎經(jīng)歷了一場冥冥之中的輪迴。
而高湛和高洋兄弟間的生命輪迴這纔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