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號和麻早一樣,是末日時代的人?
而且聽一號的說法,二號甚至都不是“從末日時代穿越到現代社會的人”,而是“現在依舊在末日時代生存的人”?
我的目光立馬就全部集中在了二號的身上,而二號則怯生生地在巖石座椅上往裡面縮了縮,似乎是被我的目光驚嚇到了。
雖然很想要先問問那個巨人的事情,但是比起那種毫無迴應的對象,我現在更加關注二號。
“一號說的是真的嗎?”我問。
“是,是真的……”二號像是膽怯的幼獸一樣忐忑不安,“雖然你應該也不會相信……”
“什麼世界瀕臨毀滅,什麼實現所有願望的許願機,都不過是癡人說夢罷了。”一號平靜地說,“如果真的想要別人相信那種天馬行空的概念,最好是把證據拿出來,口說無憑。”
雖然眼下就是身處於不可思議的夢境裡,但是他貌似秉持著冥頑不靈的思想。只是,他真的是這麼想的嗎?或許他並不是完全不相信。把證據拿給我看——這可能纔是他最核心的訴求。
我也是如此。要讓我真正信服,必須眼見爲實。
我對著二號詢問:“能否向我描述一下,末日世界是什麼樣子的?”
“呃……”二號有些窘迫。
是回答不出來嗎?不,或許是我的問題過於抽象了。要是有個異世界人突然讓我描述自己現在生活的世界,我也會不知道從哪裡開始說起。
“如果羅山流傳的末日預言是真的,那麼在末日降臨之後,所有的生命和物質都會蕩然無存,一切都將歸於虛無。”一號說,“那樣的世界怎麼可能還會有人類生存呢?”
“可我生活的世界還有人活著啊……”二號弱氣地說,“雖然數量很少,彼此相遇也很困難,但是還有一些人在廢墟里掙扎生存……”
“……也不是沒有那種可能性。”突然,四號說話了,他把注意力轉移到了我們的對話上,“任何事象皆有過程,就如同世界從誕生到消亡有成住壞空四個階段,末日應該也有階段一說。
“我們所處的時間段僅僅是出現了末日的徵兆,大劫還沒有真正降臨;而她所處的時間段可能是在大劫降臨之後,卻還沒有惡化到四大皆空的階段。”
“總算是回過神了啊,四號。”一號說,“怎麼,難道你要相信二號那些鬼話連篇的故事嗎?”
四號似乎整了整衣裳,以嚴肅的聲音自我介紹:“沒有必要給我取數字代號,你們可以稱呼我爲‘宣明’。”
“——宣明?”
一號和二號同時對這個名字起了反應。
前者露骨地流露出了忌憚情緒,而後者則隱隱約約地透露出了恐懼。
宣明這個名字有什麼特殊含義嗎?我也感覺這個名字似乎有在哪裡聽說過。搜腸刮肚地摸索自己的記憶之後,卻只能找到某個久遠的典故。
這個典故的名字叫“玄鳥生商”。
據說在遠古時期的原始部落,有一個叫簡狄的女人吞服了玄鳥生下的蛋,之後生下了一個兒子,取名爲“契”。這個契,是商部族的始祖,也是商朝建立者的先祖,和傳說中治水的大禹是同一時期的人物。
契的別稱是“閼伯”,發明了根據大火星(心宿二)紀時的歷法,並且精通管理火種的技術。在遠古時期,保存火種非常困難,而他卻能夠屢屢重新燃起火焰。所以他被後世人尊稱爲火神。
而到宋代,他又被稱呼爲“宣明王”。
難道這個自稱宣明的四號,與傳說中的宣明王有著什麼關聯?還是說他就是宣明王本人——或許由於這裡是夢境,我甚至產生了這種荒誕的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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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一號和二號對於四號宣明流露出的情緒,顯然不像是對於遙不可及的神話傳說人物應有的反應。
“你就是那個宣明?”一號語氣複雜地問。
“看來你們兩人都有聽說過我,那麼我就直接進入正題。你們都有神印碎片吧,能否把神印碎片交易給我?”四號宣明展現出了有話直說的態度,“我願意爲此支付自己力所能及範圍內的一切報酬。”
“我拒絕。”一號不假思索地回答,“當我們進入這個迷霧夢境的瞬間,就已經與神印碎片形成了綁定,交易是做不到的。就算把神印碎片扔進海里,碎片也只會自動迴歸到自己的身邊。
“更加重要的是,我不想要和伱這麼危險的人物在私下接觸,或者讓你知道我的真實身份。至於二號……”
“我和大家好像不是同一個時間的人……”二號觀察著我們的對話,然後沮喪地說,“而且,我也沒有辦法像是四號先生一樣報出自己真正的名字,對不起。”
原本我還在好奇四號宣明的身份,一聽到二號後半句話,我立即產生了聯想:“報不出自己的名字,爲什麼?”
“這不是明擺著的嗎?誰會在這種可疑的地方對著陌生人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一號理所當然地說,又補充,“除了某個心大的傢伙。”
我把他的話語當成耳旁風,反反覆覆地端詳著二號這個孩子。
一號之前說她是小女孩,我觀察之下也是如此。從身高和聲音來判斷,最多也就十歲左右,還是上小學的年級。
十歲左右的小女孩……說起來,麻早也有提過自己的朋友是個十歲左右的小女孩……
根據麻早的說法,在末日世界,“報不出自己的真名”有著特殊的意義。很可能意味著當事人忘記了自己的名字和過去,處於淪爲業魔的邊緣。她的朋友在剛剛遇到她的時候,也是處於連自己的名字都記不起來的狀態。
——那麼,二號會是麻早口中的朋友嗎?
我知道自己突然這麼推測顯得很唐突,怎麼可能會有那麼巧合的事情呢?
然而,既然麻早的掃把星體質就像是漩渦一樣會吸引怪異,而我的命運暫時還沒有脫離麻早的漩渦,那麼我就必須重視自己在道路上遇到的每一個巧合,並且嘗試將其與麻早關聯起來。在怪異事件之中遇到的巧合尤其如此。
黑色玉石是麻早的掃把星體質給我帶來的,而就在通過黑色玉石進入的這個迷霧夢境裡面,我遇到了和麻早的朋友在特徵上吻合的對象。
同樣是末日世界的住民,同樣是十歲的小女孩,疑似同樣是忘記了自己的名字……
這些“巧合”,使得我順理成章地問出了下一句話。
“你不是不願意報出自己真正的名字,而是做不到,是吧?”我對著二號說,“倘若我所料不錯,現在的你已經忘記了自己的真名,我說的對不對?”
“哎?”二號似乎大吃一驚,旋即承認,“是,是的……”
一號朝向我的目光瞬間變得審視和困惑。
四號宣明先是觀察了下二號的反應,隨後以意味深長的目光望向了我。
看一號這個反應,難道他知道二號報不出自己的名字是因爲做不到,而先前之所以擺出那種態度,是爲了幫二號打掩護?我原本以爲他只是個態度粗暴的人,現在看來並非如此。
“爲什麼三號先生會知道?”二號困惑不已地問。
我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自顧自地說了下去:“也就是說,你現在距離淪爲業魔已經不遠了嗎?”
“居然連業魔都知道……”二號貌似意識到了什麼可能性,激動地說,“難道,難道三號先生,你是……”
“先別急,你還要再回答我一個問題。”我還沒有完全相信她,“業魔的別稱是什麼?”
二號立即回答:“是‘怪人’!”
“怪人?”四號宣明和一號似乎對於這個詞語都有反應。
“三號先生,你也和我一樣,是末日時代的人嗎!?”
二號非常激動,甚至忍不住從巖石座椅上跳下來,小跑來到了我的面前。
“難怪我不知道哪裡有你這號人物,未來嗎……”四號宣明若有所思地看著我,“如果是神印碎片,或許真的能夠把未來和現在通過夢境連接到一起……”
我暫時沒有打算戳破他們的誤會,而且二號好像還有話想要說。
她站在我的跟前擡頭仰視,躊躇片刻之後,終於還是忍不住說:“三號先生……可以回答我一個問題嗎?我一直在找一個人……”
“等等。”聞言,我心中預感更甚。
我先是阻止她,看了一眼另外兩人,然後對她說:“有什麼話不要在這裡說,我們離遠些,單獨說話。”
“你要把她帶到哪裡去?”一號警覺。
二號也是一陣遲疑。就算同樣是來自於末日時代,也不意味著我是可信的。倒不如說,麻早也有提及過,末日時代住民的道德水平不怎麼高。二號對我懷有戒心很正常。
至於麻早那樣的顯然是例外,她既有著漠視法律的末日風格,又有著不想要捲入無關人士的良心,某些方面的道德感說不定比起很多現代人還要高。
二號最後還是下定了決心,說:“我知道了……我跟你走,三號先生。”
一號似乎本來想要干預,但還是放棄了,任由我把二號帶走。
我們移動到了另外兩人聽不到對話的地方。周圍都是濃霧,再也看不到巖石座椅和其他人。這裡也沒什麼參照物,我只能純粹靠腦力記下自己來時的方向。
“剛纔你有什麼問題想要問我,就在這裡問出來吧。”我對著二號說。
“好,好的……”
她非常緊張,連話都有些不清楚了,最後還是變得堅定,儘可能條理清楚地說:“我在找一個人。那個人之前一直在保護我,但是最近我們分開了……我或許快要變成怪物了,也不知道那個人是否還活著……
“所以……我至少想要在變成怪物之前,能夠打聽到那個人的消息……”
說到後面,她的聲音越來越傷心,似乎快要哭泣出來了。
“那個保護你的人叫什麼名字?”我問。
“……麻早。”她說,“她叫‘麻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