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末的晚風還是有幾分微涼，並且因爲南方雨季的緣故風勁非常大，吹得街道上的樹葉、紙屑像小龍捲風一樣捲來捲去。
這是一座蔚藍市隔壁的一座小縣城，經濟繁榮程度並沒有蔚藍市那麼高，但作爲依靠在蔚藍市旁邊的縣城，這座縣城近些年來因爲蔚藍市城市規劃遷移企業工廠的緣故也得到一定扶持，目前經濟已經連續十多年霸佔全國百強縣之首，實力不可小覷。
不過畢竟是打工之地，到了晚上這座縣城很快就進入冷靜的狀態，至少在楊鳳凰所在的這條街道上並沒有看到多少人來人往。倒是這家燒烤店人氣挺旺，甚至裡面都沒有位置讓她入座，只能由老闆攤開一張四四方方的小桌子坐在外面，吹著風勁喝著啤酒擼串。
聽著裡面客人們肆意開懷大笑的聲音，楊鳳凰神情低落的飲下一杯啤酒，無聲地輕嘆了口氣。
她最近心情不是很好。
原因很簡單，她知道自己的表現不是很好，以至於劇組裡面都有人在背後嚼舌根，說她的演技連一個新人都比不過之類的話。
但這些話並沒有說錯，她確實比不過從未演過戲的江北，甚至在面對江北的同時整個人都非常緊張，沒辦法放開束縛。
縱使導演和監製沒有在這件事情上說過她，可對於她而言仍然是感受到了極大的壓力。
這股壓力喘著她有點出不了氣，甚至想要退縮。
是的。
她不想演下去了。
“咦？楊鳳凰！”
沉思之間，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楊鳳凰擡頭一看，發現原來是一個組合的如玉如季兩姐妹，便擠出笑容回道：“是你們啊！你們也是來吃夜宵的嘛？”
既然都是同一個組合的隊員，熟悉程度肯定是有的，所以如玉如季也沒有客氣，自然地走到這張桌子上坐下，順手就拿起一根羊肉串吃了起來。
“是啊！今天晚上沒怎麼吃東西有點餓，想著就出來弄點燒烤吃，沒想到你都已經在這吃上了。”如玉咬了一口羊肉串，滿嘴流油的說道。
“楊老師我可以多點一份烤肘子嘛？”如季看著桌上全是羊肉串，小聲地問道。
“當然可以，你們想吃什麼就點吧，我請客。”楊鳳凰放下手裡的酒杯喊來老闆拿過菜單遞了過去，招呼道。
如玉如季也不客氣，笑嘻嘻地接過菜單就開始點了起來。
“要一個豬肘子。”
“給我也來一個。”
“一份哈喇。”
“我也要一份。”
“一份烤韭菜。”
“烤韭菜一份不夠，來個三份吧。”
“一份茄子。”
“幼幼姐喜歡吃烤茄子，讓老闆多烤一個回頭打包。”
“那要喝什麼飲料呢？”
姐妹倆就這樣自顧自的開始商議起來，楊鳳凰先是默默地看著她們點餐，隨即目光又飄到了別處。
她並不在意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情，思緒很快又回到有關拍戲方面，猶豫好久纔開口問道：“如玉如季，你們覺得我適合演戲嘛？”
剛剛點好菜單的如玉如季聞言面面相覷，然後由如玉開口回道：“你突然說這話做什麼？”
“是因爲這幾天你狀態不好的原因嘛？”如季也插嘴問道。
楊鳳凰沒有回答，只是默默地點頭回應。
“其實還好吧，你之前和張燁搭配的時候不就挺不錯的嘛！”正所謂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如玉並沒有說一些打擊楊鳳凰的話，而是安慰道。
“對啊！現在拍攝不是已經穩步前行了嘛！你看這兩天都沒有NG的場景，放寬心吧，不要多想。”如季拍了拍楊鳳凰的手說道。
人在低谷失落的時候還是很需要安慰的，至少在如玉如季兩姐妹的安慰下楊鳳凰的心情逐漸好了起來，心情也不是那麼的喪。
只是開心肯定不可能，但總歸是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不過沒過多久，大家吃著吃著又難免聊起有關拍戲方面的事情，如玉打了個飽嗝感嘆道：“對了，不過我發現我們表姐夫的演技還是可以的，居然比楊鳳凰你都要強上幾分，看來我還是小瞧了我們家表姐夫。”
這話聽著好像是在誇江北，但在楊鳳凰聽來卻莫名的有些難受，好不容易上升的心情瞬間又低落下去，耷拉著眼皮看著桌子，兩條大白腿有一搭沒一搭的搖晃著。
“表姐夫的演技也就那樣吧，我覺得還是張燁的演技要更好一些，至少給我的感覺就很像一個剛剛畢業有幾分玩世不恭的毛頭小子。”對於江北的演技如季有著自己不同的見解，認爲之前的張燁演技要優於後者。
如季的這番話其實就有點打擊江北的意思，不過言語中並沒有帶上楊鳳凰，只是傷心的人總愛胡思亂想，就這她都能聯想到自己身上去。
爲什麼呢？
你想啊~現在劇組裡大家都在說楊鳳凰的演技不如一個純新人江北，你說不如就不如吧！誰讓人家是導演呢？想必大家在說這番話的時候都加了幾分跪舔的想法。
嗯。
至少楊鳳凰自己是這麼安慰自己的。
可這會在如季眼中純新人的江北又比不上之前罷演的張燁了！
這算什麼？
如果換算成數值出來的話就相當於張燁〉江北〉楊鳳凰。
她楊鳳凰是最次的那一個！
扎心。
如玉關注到了失落的楊鳳凰，以爲她還在爲劇組裡面的那些言論在傷心，便又安慰道：“哎呀楊老師，你就不要在難過了。你要這麼想啊！哪怕你演技再不好也是女主角，他們說幾句又不能影響你什麼，所以又何必去在意這些呢？你說對不？來來來，喝一杯。”
這不安慰還好，一安慰就更讓楊鳳凰難受了，沒忍住內心的委屈直接淚崩當場哭了起來：“哇！嗚嗚嗚~~”
“誒誒誒！楊老師你咋回事，怎麼說哭就哭呢。”
“楊鳳凰你別哭啊！萬一一會被記者拍到了可又要上熱搜了。”
或許是熱搜兩個字的緣故，讓原本嗷嗷大哭的楊鳳凰瞬間止住眼淚，一邊抽搐一邊把眼淚擦乾。
沒辦法。
因爲哭這件事情她可沒少上熱搜，當初在參加《打造101》時就是經常哭引來一大堆黑粉噴她，說她唱歌唱歌不行、跳舞跳舞不行，遇到困難就知道嗷嗷大哭博人同情心，導致她被全網DISS，到現在都還沒緩過來呢。
不過她這麼一哭把本來良好的氣氛瞬間給打破了，如玉如季兩姐妹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好轉移話題討論起今天晚上燒烤的味道，今兒的風有些寒冷等等無關緊要的話題。
楊鳳凰沒有參與進去，她一個在默默沉思，連最最愛的羊肉串都提不起性質，獨自回味著剛纔那件事。
“老闆，給我來十串羊肉串、一個豬肘子，賒賬明天給！”
正在這時，燒烤架那邊又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安城賭王張九涼！
不過這道熟悉的聲音可沒有人主動去打招呼，尤其是如玉如季兩姐妹就像是見了瘟神一樣連忙低下頭，有帽子的戴上帽子，生怕被這位瘟神看見。
“是涼涼，快低頭。”
倒是楊鳳凰看到本想出於禮貌打聲招呼，卻被如玉一把抓住噤聲：“噓！千萬不要喊她！”
一旁的如季也猛地點頭：“這會她肯定又輸的精光，要是看到我們一定會讓我們請她吃飯的。”
楊鳳凰有點懵，還沒整明白就被如玉如季兩姐妹強行拉著低頭。
只是安城賭王的耳朵多靈光，這麼會功夫就順著聲音方向捕捉到她們三人的存在，臉露驚喜的喊道：“如玉如季！”
“糟了！”
如玉如季臉色頓時大變，下意識就想逃跑。
不過張九涼哪能讓她們如願以償，一把手摁住一個，摟著二人的肩膀在中間坐了下來，正要說話又看見楊鳳凰，便笑著打招呼道：“呀！楊鳳凰你也在呢？”
“涼涼。”楊鳳凰連忙迴應。
“你們在這裡吃夜宵呢？”涼涼低頭看了看滿桌子上的菜，樂呵呵地問道：“誰請客啊？”
如玉和如季連忙說道：“是楊老師請客。”
涼涼看向楊鳳凰，楊鳳凰沒有否認，笑道：“就是隨便吃點東西，涼涼你也一起坐下來吃吧！”
“好嘞，那我就不客氣了。”涼涼順勢放開如玉如季兩姐妹的肩膀，扭頭衝燒烤店的老闆喊道：“伯伯！今天晚上的賬不用賒了，記在這一桌上面就好！”
說完，涼涼也不客氣，抓起羊肉串就猛吃起來，邊吃還邊問道：“你們在聊些什麼呢？”
如玉如季互相看了一眼，也不說話，就在那坐著。
楊鳳凰覺得很奇怪，因爲如玉如季她還是有些瞭解的，平日裡大大咧咧口無遮攔，誰都敢評論和編排，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怎麼今天遇到張九涼卻乖得跟孫子一樣呢？
“她們不說楊鳳凰你說，怎麼看上去你好像剛哭過一樣，是被人欺負了嘛？”涼涼也不介意如玉如季不說話，直接跟楊鳳凰交談起來。
“沒有被人欺負，就是最近壓力比較大，一時間沒繃住所以就爆發出來了。”楊鳳凰也沒有隱藏什麼，老老實實地回道。
“拍戲的原因嘛？”涼涼嘴裡咀嚼著羊肉，好奇地問道。
“嗯。”楊鳳凰小聲地回道。
“害！這有啥壓力大的，作爲一名演員，就應該專注於角色本身，而不是去在乎外界的那些看法，否則就是本末倒置了。”涼涼不以爲意地說道。
話說的很有道理，大家也都明白，但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夠做到這一點的，至少她楊鳳凰不行。
涼涼也知道很多安慰的話並沒有意義，更何況她本身就是一個樂觀積極向上孩子，吃喝玩樂她在行，但你要讓她安慰人可就愛莫能助了。
面對這麼喪的氣氛，涼涼覺著自己不能多待，正好這時要的燒烤也已經裝好，她便要來一個袋子把它給裝好，然後起身說道：“哥哥嫂子還等著吃夜宵呢，我就不陪你們多聊了。另外如玉如季一會把單給買了，聽見沒？”
“憑什麼！”如玉不服氣的反駁道：“這頓夜宵明明就是楊老師請客的。”
“就是，而且爲什麼是我們倆付賬呢？怎麼不是你？”如季也鼓起勇氣反駁，只是那語氣卻有點戰戰兢兢，顯然在涼涼麪前沒有什麼底氣。
涼涼聞言撇撇嘴，從兜裡拿出她的那部組裝機打開備忘錄，說道：“我讓你們付賬不是說這頓夜宵就是你們請的，我張九涼在外吃飯也都是隻有我請別人吃飯的份，哪有讓別人請我吃飯的道理？大伯母當初打麻將的時候找我借了二百塊錢，到今天爲止利息已經漲到了幾十萬，現在只不過是讓你們提前支付一點利息而已，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說到這裡，涼涼又衝正在燒烤攤站著的師傅喊道：“伯伯這頓多少錢？”
“一共四百七十元。”
“行。”
“噠噠噠~~”
手機九宮格按鍵敲打聲響起，涼涼把這頓飯錢寫進了備忘錄，然後收起手機說道：“好了，這頓飯我已經記錄下來了，到時候大伯母還錢的時候我會減免掉這頓飯錢的，告辭告辭。”
“張九涼你簡直比放高利貸的還要狠！”如玉怒氣衝衝地說道。
“太可惡了，就是借你二百塊錢，我們又沒說不還，你就不能找我們要嘛！哪有你這種不問就擅自加利息的？”如季也是一臉委屈，就差沒有當場哭了出來。
二百塊錢的本金，幾十萬的利息，這誰頂得住？
最關鍵的是，債主從始至終都沒有找欠債人要過這筆錢，自個就默默地把利息給記上了。
“害！大伯母是長輩，我一個晚輩怎麼好意思找她還錢呢？她不肯主動還到期我就只好算上利息了。不過沒關係，我張九涼不缺錢，所以這錢你們就算是還一輩子也沒關係，我不介意的。”
“走了走了，回頭替我向大伯母問好！”涼涼一手提著包裝好的袋子，一手揮揮，邁著瀟灑愜意地步法消失在街道的盡頭，留下欲哭無淚的如玉如季兩姐妹。
“那個要不...這頓飯還是我來請吧。”楊鳳凰見氣氛有點緊張，便小聲提醒道。
“用不著，你還是留點錢當路費吧，免得到時候被導演趕出去沒錢打車回去。”如玉臉色有些難堪，說話也是難聽，氣呼呼拿出手機走到二維碼面前掃碼支付了這頓夜宵，緊接著二人也不搭理楊鳳凰，直接氣呼呼的就離開了。
楊鳳凰看著如玉如季二人消失的背影，又看了看桌上殘剩下的食物，內心沒由來的一股委屈涌出，眼淚嘩啦啦的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