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張興羽跟女友分手後,便跑到足球場,把厚重的外套脫了扔在一邊看臺上開始跑圈。順帶接受來自前女友舍友的集體電話轟炸。
五圈下來有些累了的張興羽便來到看臺上仰躺,欣賞了一會兒夜色。任由頭頂不斷的冒著熱氣,汗水從額頭滑下,在昏暗的月光與燈光糅合下那張俊俏的臉盡是帶著迷離的光輝。
一陣冷風吹過,張興羽哆嗦了一下起身離開。
張興羽雙手揣在衣服包裡,低著頭慢悠悠的走在路燈下。冬天而且是在這個點兒,沒有人願意像張興羽那樣吹著冷風享受孤獨的情調,校園裡充滿了寧靜。
一個清脆的聲音說道:“嗯,好的,我馬上回去給您發郵件,啊。”
張興羽被撞了一下卻只是身體往後仰了一下,而撞著他的那個人卻被彈了開去,雖然不至於像武俠小說中那樣,但也往後退了兩步,手機也順勢摔了出去。
張興羽擡起頭望了過去,眼前一亮。那路燈映照下的嬌顏盡是如此讓人心醉。
“對不起,不好意思。”撞著張興羽的那個女子急忙道歉。
“哦,沒事兒。”
那女子急急忙忙去找被她摔得七零八落的手機。
張興羽也走了過去把手機電池給撿了起來遞給她道:“給你。”
“謝謝,真不好意思。”說著又急急忙忙的走了。
張興羽望著她的背影蹙起雙眉笑了笑。
……………………
因爲剛開學再加上冬天的路不好走,還有些同學沒到,本來人就不多的教室更是稀稀疏疏,其實有些藉口說路不好走的只是想在家把元宵給過了而已。
張興羽坐在倒數第三排手裡拿著筆轉著,一個女生貼著他身旁坐了下來問道:“誒,小老弟,聽說你分手了。”
“誰告訴你的。”張興羽看了她一眼很是隨意的說道,弟這個稱呼他似乎已經習慣了。他念高中以後有些女生就會時不時的這麼叫他,誰讓他比同學小上那麼幾歲呢?
“除了孫皓還能有誰,今天元宵,班上同學一起去吃飯K歌,看來你是有時間了。”周立道。周立是他們班的班長,典型的男人婆,不過若是她不說話,安安靜靜的坐著也不做什麼動作,再把紮起的頭髮給放下來會讓人產生是淑女的錯覺。
“有,當然有。周大班發話了能不去嗎?對了你不是要考研嗎?怎麼一天到晚還想著玩兒啊,小心考不上。”張興羽好笑道。
“考不上接著考唄,更何況還有一年了,考研班都還沒開始上,時間多的是,準備那麼早幹嘛?”周立很無所謂的說道。
張興羽撇撇嘴不再多說,他也不過是沒話找話說而已。
周立走後孫皓湊了過來道:“很期待吧,美女老師就是讓人期待。”
“你嘴巴是不是得縫一縫。”張興羽有些不爽的道。
“我說你一小屁孩兒,哥平時對你好,你就找不著北了。”
“行,哥,我錯了。”
“我也是爲你好,早點讓她們知道你是單身,機會才能源源不斷嘛。”孫皓笑了笑道。
“哥,你要討好班長也不用出賣我吧。”
“兄弟不就是拿來出賣的嗎?更何況你那點小事兒又不是什麼隱私。期待,太期待了,你不期待嗎?”
“失戀中,抑鬱了。”張興羽有些難以忍受他這種把出賣當做是應當應分的事情來做。
當男生期待的美女教師出現的時候張興羽的抑鬱便好了,只是有些傻眼了。
怎麼這麼巧,眼前這個戴著黑色髮卡的年輕女教師盡然是昨晚撞著他的那位。張興羽突然感覺自己的心臟有些不符合常規的跳動著,嘴角忍不住流露出一絲笑意。
這個時候孫皓突然大力的鼓掌起來,班上的同學聞聲而動,掌聲一直響個不停,把剛進門的女老師給嚇了一跳,他們怎麼這麼熱情。
有些男生還吹起了口哨,若起初的掌聲只是讓這位女老師有些驚異再加點害羞,那此刻則變成了不知所措,臉泛起了櫻桃紅,卻依然強自鎮定,努力擠出微笑。而這模樣更是讓張興羽等一衆男生沉醉。
李海道:“漂亮吧。”
張興羽點點頭。
孫皓感嘆道:“這纔是正兒八經的東方女子,哪像別的只知道嘰嘰喳喳的女人啊,看吧,女老師一來這班上的其他女生不就更不能看了嗎?”
“是嗎?我去告訴周大班。”李海聞言道。
“胖子,你要敢說,我就敢把你宰了。”孫皓威脅道。
李海撇過頭把視線轉移到張興羽身上,見他目瞪口呆的樣子笑道:“小子,看啥了,是楊過看見了姑姑,還是郭靖看到了蓉兒,抑或是小寶看到了阿珂。”
孫皓拍了一下胖子的腦門兒道:“當然是楊過看到了姑姑,一個學生一個老師怎麼扯到韋小寶身上了,不學無術的傢伙,回去好好溫習一下金庸全集。”
李海很無奈的把手機掏了出來道:“最近忙著溫習臥龍生全集和古龍全集,手機都裝不下了。”
“大家好,這個學期將由我來爲大家上廣告法規這門課。”她說完一句,就有人帶頭鼓掌,當然是男生。
老師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接著道:“我的名字是殷惜。”說著把名字寫在了黑板上。緊接著寫了自己的電子郵箱和手機號以及辦公室所在。
“如果同學們有什麼問題隨時都可以問我,發郵件,發短信,打電話都可以。”
“好。”聲音洪亮無比。
殷惜又笑了笑道:“因爲剛開學,可能有些同學還沒有報到,今天這節課就不點名了,不過以後基本都是要點名的,有什麼事去學院把假條簽了交給我就行,但不能無故曠課。好了,我們開始上課吧。”聲音溫婉動人,像涓涓流水一般流過心田。
一堂課結束後周大班在衆多紙條的轟炸下只能跑去跟殷惜道:“殷老師,今晚上有約會嗎?”
殷惜見是個女生沒有多想笑了笑道:“沒有,怎麼了?”
“哦,今天不是元宵節嗎?想請老師跟我們班同學一塊兒去吃飯。”
殷惜一愣隨即搖搖頭道:“你們同學去玩兒吧,我就不去了,回去還要弄弄課件。”
周大班見狀也不準備繼續,孫皓立即跑了過來道:“老師,你這是忽悠我們吧,一塊兒去嘛,我們班同學都很好的。您看,今天即是元宵佳節,又是您第一天正兒八經上課,雙喜呀,一塊兒去。”
還沒等殷惜反應過來,孫皓接著道:“您住哪兒,晚上我去接你。”這句話剛說完,孫皓的肚子就被某位大姐狠狠的撞擊了一下。捂著肚子無比痛苦的咧著嘴笑。
殷惜見狀又是尷尬又是好笑。
周立道:“老師,一塊兒去嘛,既然沒有約會就不要推辭了,您這是瞧不起我們一班學生?”
周立把話說到這份兒上了,要是還不去,不就顯得太矯情了嘛,最後點點頭道:“好吧,你們把時間地點定了,發個短信給我,我準時到。”
等殷惜離開後孫皓方纔無比諂媚的道:“還是班長厲害,一句話就搞定了。”
周立瞪了他一眼道:“你欠扁。”
………………
晚上的飯局安排在離學校正大門兩個公交車站距離的香林路上的四川風味飯店。
殷惜如約而至,受到的歡迎自是非同一般。
班上男生一來到飯店,就像是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等著殷惜老師,時不時的往落地窗外望,當看到殷惜老師從對面的公交車站走過來的時候,班上幾個男生還有周立就積極跑出去迎接了。
落座時,周立把老師安排在上首自己和另外一個女生中間以阻止那些男生的不軌企圖。張興羽隔了三個位子坐在殷惜的左邊。
因爲上課沒有點名的原因,大家都各自介紹了一下自己,其實就算點了名,老師也不記得誰是誰。所以今晚的介紹反倒少了不必要的尷尬。
張興羽很不幸的成爲倒數第一,誰讓他最小呢。
“小弟弟,該你了。”周大班笑著道。
張興羽瞪了她一眼心裡很不痛快,怎麼在這個關鍵時刻叫他小弟弟呢。
殷惜聽到小弟弟這個稱謂有些好奇的望了一眼張興羽,發現張興羽臉上的稚氣比之其他人都重了些,感覺還像個孩子。或許並沒有這麼誇張,只是相對而言,再加上之前的張興羽都是悶聲不吭很安靜,而此刻因爲周立小弟弟的喊叫聲讓張興羽很不樂意,嘴不自然的翹了翹所以顯得幼稚了許多,這倒也不是他故意。
“老師好,我是張興羽。”說完後就不再說話了。
“你好。”殷惜很友好的打了一聲招呼。
張興羽心中很不爽,昨天晚上撞著自己了,自己念念不忘,她似乎完全不記得,心傷啊。
“喂,就完了?”孫皓道。
“還能有什麼?”
“年紀身高體重,戀愛史。”孫皓笑道。
“你們不也沒說嗎?”
殷惜看看孫皓又看看張興羽覺得他們這些學生真的很快樂,突然有些懷念大學的生活,只是那隻能是回憶了。
“你不一樣啊,你比較特殊。”
殷惜好奇的問道:“怎麼個特殊了?”
孫皓笑道:“他比我們都要小三四歲,讀書讀得早。現在剛成年。”
“誰剛成年啊?馬上就十九啦。”張興羽急急的道。
他這麼一說惹來了全班同學的大笑,殷惜也有些忍俊不禁,感覺他還真是個孩子。
張興羽說完這句也有些不好意思,惱羞成怒一般的把頭扭了過去。
“別耍小性子了。”孫皓笑了笑道。
隔著張興羽一個位子的王娜夾了一塊兒肉放在張興羽碗裡笑道:“好了,弟弟不要不高興,姐姐夾塊兒肉給你吃。”說著忍不住大笑起來,弄得張興羽無比無奈加痛苦。
殷惜看著他們玩鬧的樣子笑了起來。
張興羽本來扭過頭去不理會的,這個時候回頭看到殷惜也在笑,心裡更不是滋味,殷惜因爲一直注視著張興羽,自然免不了感受到了他眼神裡的不快,有些尷尬,臉一紅也不再笑了。
張興羽見狀反倒是心裡一樂,夾起肉吃了起來道:“多謝王大媽厚愛。”
王娜憤然道:“乾脆去掉王大兩字直接叫我媽得了。”
這頓飯就在打打鬧鬧中結束了,殷惜從頭到尾都沒有多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他們吃喝玩樂,或許真的是年齡的原因吧,她和他們雖然都還算是年青人,但的確有了代溝。她無法融入他們的生活,只能作爲一個旁觀者看著他們快樂吵鬧。
吃完飯,準備去唱歌,邀請殷惜一塊兒去,但卻被她推辭了,說自己還有事要做。
大家也知道不便勉強,而且今晚飯桌上的表現也看得出來這位老師比較含蓄,到時候唱歌有老師在,不管怎樣,多少都要花精力去顧及她,或許他們自己也不能玩得盡興,所以就不勉強。後來在孫皓的安排下由張興羽把老師安全送回家。雖然殷惜極力推辭,但是挨不過班上同學的好意只能答應了下來。
看著其他同學都往下一站走了,張興羽道:“老師是準備走回去呢?還是打車回去。”
殷惜看了一眼張興羽道:“你不用送我了,跟你同學一塊兒去玩吧,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不行,要是讓他們知道了我沒有把老師安全送回家,他們會殺了我的。我問的原因是剛吃完飯走一走能促進消化。”
殷惜笑了笑道:“反正離學校也不是太遠就走回去吧。”
兩人就開始踢著正步往學校走了。
殷惜擡頭望望夜空,沒有月亮也看不見星星,乾淨得猶如一張紫黑色的布。身邊來來往往的車輛發出的摩擦聲汽笛聲,路邊的小餐館中時不時傳出的嬉鬧聲讓本應靜謐的冬夜顯得異常喧囂。
“老師住在學校嗎?”說話時白氣不斷從口中冒出,在燈光下繚繞。
“不是,我住的小區離學校南門不遠。”所謂南門也就是學校的後門,張興羽他們吃飯的地方是在學校東門對面的街道上的一家餐館離學校還有兩個公交車站的距離。要回殷惜的家要穿過學校,當然繞道走也行,不過穿學校就已經不算近了再繞道就更遠了。
“老師冷嗎?”
殷惜搖了搖頭。
“老師多大了?”
“啊?”殷惜有些奇怪的望著張興羽。
“就是感覺老師太年輕了,覺得大學老師應該不年輕纔對。”張興羽隨意找了個理由出來。
“呵呵。”
張興羽見殷惜呵呵了兩下就沒反應了,撇撇嘴道:“你都知道我多大了,我也應該知道你多大才公平?”
“我碩士畢業就來學校做助教了,已經有一年了。”殷惜無可奈何下只能這麼說道。
“這麼說來,老師應該二十六左右吧。”張興羽非要打破沙鍋問到底。
殷惜點點頭。
“左還是右啊。”
殷惜擡起頭望著張興羽笑了笑道:“右。”
“右多少啊?”
“好了,我二十六歲快二十七啦。”
張興羽聞言咧嘴一笑很是開心自己把殷惜的年齡給套出來了。
“老師結婚了嗎?”
殷惜好笑道:“你怎麼總問這些隱私的問題。”
“隱私?這是隱私嗎?時間是個奇妙的存在,人活在世上的生命歷程,有很多可以評價的,年齡比較客觀啊,誰都有,這種東西不算隱私吧。婚姻是正大光明的,是種美好,有什麼不可以對人言的嗎?”
殷惜聽著張興羽一通狡辯好笑道:“好吧,不算隱私,我沒有結婚。”
“那有男朋友了嗎?不會還是剩女吧,這年頭雖然流行,但人不能太潮了。是吧,老師。”
殷惜只能含笑搖頭表示無奈,她並不對張興羽的問話感到生氣的原因,一方面是自己性格比較好,另一方面她把這個比同班同學小上兩三歲的男子當成是一個孩子,他的問題在她看來只是小孩子奇怪的十萬個爲什麼而已。若是讓張興羽知道了這個多半會鬱悶的。
感覺張興羽一直盯著自己看只好投降一般的答道:“有男朋友。”
張興羽聞言道:“嘁。”
殷惜不明白張興羽爲什麼會突然嘁一聲。
“一時之間詞窮了。”張興羽搔搔頭不好意思的道。
殷惜聞言一愣隨即撲哧一笑,又一次讓張興羽眼睛晃動了一下。
到了校門口殷惜道:“就送到這兒吧,你快去跟你同學玩兒吧。”
張興羽搖搖頭道:“不行,要是讓他們知道我沒有把您送到家,我會很悽慘的。”
殷惜無奈只能讓張興羽把自己送到了家門口,可是張興羽還是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老師,都到門口了,不讓我進去坐坐?”張興羽微微一笑,在樓道的路燈晃動下盡是有些耀眼。
“可是……”殷惜想了想最終還是拒絕了邀請道:“你讓同學一直等著不大好吧。”
“沒事兒,我晚點去讓他們多開心一會兒,要是我去了他們不都得自卑死,待會兒都不敢唱歌了,變成我的獨唱專場,也挺無聊的。”張興羽無所謂的道。
殷惜努力笑了一下卻沒有說話。
“老師,能不能借廁所用一下。”
殷惜呆愣愣的看了一眼張興羽便點頭道:“你進來坐會兒吧。”
殷惜住的地方,其實就是最簡單的一室一廳,估計也就是五十平米左右。
客廳裡有一張長條沙發,前面是個茶幾,門邊有個櫃子,櫃子上擺著個飲水機。簡單到都不好形容了。
“廁所在那兒?”
殷惜指了指。
“哦,謝謝。”張興羽進去了一會兒又出來道:“老師,水槽是不是壞了。”
“是嗎?”殷惜把給張興羽倒的水遞給他後便進廁所裡去看。
張興羽趁此機會打開了她臥室的房間。
她的房間很整潔,一張單人牀,冷色調的牀單顯得素淨簡約,牀的右側是個小書桌面朝窗戶,書桌很整潔,左邊幾本書累在一起,中間放著一個筆記本,右邊是一個相框,是她和一個戴眼鏡的男生的照片,她靠在他的肩膀上露出含蓄而矜持的微笑,很幸福的模樣。窗臺上有兩盆蘭花,讓這個房間平添一種悠然清新的味道。牀的左側是一個簡易的衣服櫃。
張興羽隨意掃了一眼便輕輕關上門端著水杯靠在櫃子上做出慢悠悠喝茶的動作。
“那個管道被東西堵了一下,沒事了,你用吧。”殷惜走了出來。
“哦,老師都是自己弄的?”
“小問題而已。”殷惜微微一笑。
張興羽望著那雙佔有水珠白皙的手,突然想讓她一直保持白皙不讓她去幹一些勞累的活。
“老師,那我就不打擾你了,先走了。”張興羽放下水杯道。
“不再坐會兒啊?”
張興羽嘿嘿一笑道:“老師難道想留我多坐會兒,那好。”
殷惜一呆有些不知所措。
“哈哈,老師,少些口是心非,做人直白點其實也可以讓自己少些爲難。”張興羽笑道:“老師,我先走了,您早些休息吧,再見。”
“嗯,再見。”殷惜尷尬的說道。
在張興羽走後,殷惜忽然笑了笑,似乎有些無奈,有些好笑,有些自嘲,有些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