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不要離開我!”葉凡大喊著,從夢中驚醒, 一身的汗。
帥黑,親愛的帥黑。葉凡懷念它。那年,也是在一個雨夜,她看到了縮在角落的它,黑黑的一團,兩隻眼睛發著綠光。其實,那時她挺害怕的。本想一走了之,可是小傢伙太會耍寶了,硬是跑到葉凡的面前用那雙淚汪汪的眼睛表達它的無辜與悲傷。葉凡終於俯下身去抱起了它。
之後的一年裡,她們相處的很融洽。雖然,一開始,葉凡幾乎被這小傢伙弄得神經衰弱。但之後還是很快就適應了。一年來,她們相處很愉快。可是,一年後的一天,小傢伙突然不吃東西了。葉凡帶它去看了醫生,醫生說沒事。可是之後的日子裡,小傢伙就再也沒有吃過東西,它死了。葉凡爲此傷心了很長時間,常常在夜裡因爲對它的想念而流淚。儘管如此,夢見它,這還真是第一次。只可惜,結局竟是悲劇。葉凡又一次陷入悲傷。
她從牀上下來,來到了餐廳。她爲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下去。
(2)
第二天,葉凡像平常一樣,七點半起牀,八點準時坐在辦公桌前。
“葉凡,把退休職工的名單打出來。”說話的是居委會的主任,王小芳。
王小芳,48歲。上海人。嫁了個東北大漢,在東北生活了近二十年。然後,隨著東北漢子的工作調動,兩個人跑到南方的這個小城市來生活。一住又是三年。起初她來得時候,沒有一個人能相信這個操著一口東北話的娘們居然是上海千金,直到與她相處了一段時間後,才體會到這個上海女人的精明和市儈。
“知道了,主任。”葉凡知道,新一輪的退休職工簽到工作又開始了。每年的三月份,所有退休職工都需要到居委會來簽到,簽到的目的是讓大家知道自己還活著,還可以享受**發放的退休金。
在居委會工作了6年,葉凡對手頭上的一些工作表現的很無奈。就說每年三次的查壞查孕工作吧。主動來檢查的都是不想再要孩子的人。而真正想要偷生,懷著孕的人要不去了**,要不就不知道躲去了哪個無人知道的角落。直到孩子出生之後才重現人間。孩子落地了,總不能對他採用死刑吧,人一旦落地,後面要解決的事都與人無關了,說的都是錢。上到十幾萬,下到幾千塊。一樣的事情,處理起來的結果卻大不相同。這其中的原因,葉凡不得而知,有什麼辦法呢?就是這麼回事。
面對著剛剛打印出來的退休職工名單,葉凡心裡很不舒服。這是個殘忍的現實,一年總有幾個人不能來簽名了。葉凡對這項工作很反感,因爲那個空白的簽名背後隱藏的是一個生命,一個已經逝去的生命。
今天到底是怎麼回事?老是和死亡扯上關係。真夠討厭的。葉凡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向飲水機。她有一個多年的習慣,不論是緊張,激動,不安,還是害怕。總之在她情緒向不好方向波動的時候,她就喜歡喝水。這個習慣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反正一直延續了下來。
(3)
“左眼皮跳跳,好事有來到,不是要升官就是快要發財了。”葉凡的手機響了,手機明明唱的是左眼皮跳跳,可是葉凡卻分明感到右眼皮微微抖動了一下。
“你好。”
沒有聲音,然後是忙音。對方掛線了。
無聊!葉凡想,又是那些無聊的廣告吧,真讓人厭惡。
“左眼皮跳跳,好事有來到,不是要升官就是快要發財了。”葉凡的手機又響了。右眼皮又跳了兩下?手機和眼皮通電了嗎?葉凡看了眼來電顯示。
無號碼!顯示的是無號碼。
原來是他呀。葉凡明白剛纔的電話爲什麼會中途斷線了,國際長途往往是這樣,第一次撥通之後總是容易斷線。葉凡接起了電話。
“葉凡嗎?”一個年輕女人的聲音,很陌生。
“我是,請問你是?”
對方沒有說話,葉凡隱約聽到了哽咽的聲音。
“請問你是哪位?”葉凡充滿疑惑地問。
對方終於忍不住哭出了聲音,哭泣中吐出了一句話:“一凡死了。”
“你說什麼?”
“他死了。”
“喂,你別哭了。你在說什麼呢?”葉凡提高了音量:“我聽不清楚!”
“半個月前,車禍!”
對方掛了電話。
那女人說了什麼?她說一凡死了?半個月前?車禍?這是什麼和什麼嘛?!惡作劇?今天不是愚人節呀,再說了,誰會打國際長途開這樣的玩笑。
葉凡用手機編輯了一條信息:活著嗎?回話!然後找到了一凡的名字,按下了發送鍵。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手機像死耗子一樣趴在桌上,一動不動。
怎麼回事?葉凡喝了兩口水,又寫了一條信息:馬上回我電話,否則絕交!
滴答滴答,牆上掛鐘的聲音怎麼突然變得那麼清晰。葉凡的思維開始有些混亂了。
不是真的,不會是真的。他一定是在忙,沒看到手機。要不就是手機沒電了,關機了,沒收到信息。葉凡一邊安慰自己,一邊大口大口的喝水。漸漸地,這種液體從她的眼眶裡流了出來。怎麼會這樣?葉凡突然感覺到天旋地轉,看不清面前的物體了,她不得不讓自己坐回椅子上。
從一開始默默流淚,到之後的哽咽抽搐,再到此時的嚎啕大哭,葉凡已經徹底淹沒在自己的淚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