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意外，這一年的冬天仍然沒有雪花落下。

那天中午和鄭曉暮的聊天之後，沈若清也更加明白，這個年齡與他們而言，的確有太多身不由己，現在能做的只有好好學習。

同樣也是從這天開始，沈若清沒有再讓自己沉迷進這一段無人知曉的暗戀中，只是將他藏進心中的那個角落。

沈若清將自己全身心投入學習，幾次考試都穩居第一。除了偶爾會遠遠的偷瞄他一眼，晚上回去寫一寫日記，坐公交車故意往反方向坐之外，她的生活中基本沒有他。

但終究是前後桌，擡頭不見低頭見。每天看著他和馮明妍歡快的交流，心中仍會不舒服，而後又反應過來自己的沒立場，最終只能苦笑幾下，忍住自己不去看，不去找他。

雖然從未奢求過他能在乎自己，但自己如此明顯的疏遠，他卻絲毫未察覺，仍舊會感到難過。

彷彿自己上演了一場單方面的大戲，但對方卻毫不在意。

真矯情啊。

~

時間在不知覺的過程中流逝，這時的沈若清已是初三下冊的學生了。

這三年，她和他之間的座位隨著一次又一次的調整，離得越來越遠。但這對她其實影響並不大，整個教室也不過十幾米，隔得再遠，一個擡頭或一個轉身就能看見。

“還有兩個月就要中考了，一定得抓緊學習了哈。你們的體育考試和綜合素質考試會在明後天進行。”阿強又在講臺上樂呵呵地說話，

“還有呢，我們現在就要根據上個星期的半期考進行初中最後一次的調整座位了。有沒有很期待？”

聽著他說的話，教室又變得安靜無比，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這種事每學期都會有個兩三次，原本還會因此興奮躁動，現在卻如此的毫無波瀾。

而劉強當然很滿意，帶著笑容點點頭。

嗯，果然這種事經歷多了就習慣了。

“我也懶得一個一個調整了，把座位表打印出來，你們下課之後來看，今明兩天調整座位。”

說完這些便離開了。

對於劉強這種風風火火的來，又風風火火的走的行爲，沈若清也見怪不怪了。看了看課表便將語文書拿了出來，翻到《出師表》，開始背誦。

.

四十分鐘後，下課鈴響，座位上的人都陸陸續續來到座位表粘貼處。

沈若清坐在座位上，由於晚上睡得有點晚，此時便趴在桌上小憩。

“若清，你看座位表了嗎？”

睡夢中隱約聽見鄭曉暮的聲音，沈若清清醒過來。

“還沒去呢。”

“我們倆坐的好近啊。而且想不到你和秦鉦又成同桌了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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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沈若清徹底清醒過來，走向講臺。

中間那一組的倒數第二排。

看著那兩個挨在一起的名字，沈若清的心跳又一次不受控制的加速。

她望向他，而他在和其他人說話。

上課鈴響了，沈若清這才朦朦朧朧地回到座位。

~

第二天一早，又是熟悉的桌椅拖動聲。早自習前幾分鐘，班級裡基本按照表格上佈置好了。

沈若清此時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感受，只能利用書本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可沒過多久，便聽到旁邊傳來一聲輕微的笑聲。

沈若清疑惑地轉過去看他，他也正在看著她。

只聽秦鉦緩緩開口：“沒想到初中以我們倆是同桌開始，結果還以同桌結束，真是有始有終啊。”

沈若清呆愣了一瞬間，而後也輕輕地笑了笑。

“是吧。”

因爲在秦鉦說這句話之前，她也是這麼想的。

這就是心有靈犀嗎？

她的心又一次炸開了花……

~

“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你們體考的時間已經定了，就是今天下午。有沒有感到很驚喜？”阿強保持他一貫的風格，沒等大家反應過來就跑。

不得不說，挺……賤的。

“不是，我沒聽錯吧。今天下午就考，真是不給我們喘息的機會啊，學校怎麼這麼猥瑣？”鄭曉暮趴在座位上抱頭崩潰著。

鄭曉暮的體育一直在及格線邊緣徘徊，也是這一項內容給她總成績拖了不少分。

沈若清倒沒有很擔心，只要正常發揮，49或者50還是有把握的。所以此時她正瘋狂嘲笑著只隔了一個過道的鄭曉暮。

“順便再說一句，今天下午是一到六班考試，可能只會進行個三節課的樣子，所以你們第四節的體育課也避免不了。也就是說，你們下午還得綜合素質考試。加油吧，孩兒們。”說著，劉強還做了個打氣的姿勢。

對於劉強的回馬槍加閃現，終於有人忍不住了：“強哥求你了，閉麥吧！”

……

看著大家的反應，劉強點點頭，又一次心滿意足的離開了。

“。。。。。。”

三班綜合素質考試已經進行的七七八八，就只剩了一個八百米考試。所以今天下午毫無疑問地會跑。

這下沈若清也坐不住了。她跑八百米不算很差，比及格線好個十秒左右。但她的體力是真的不怎麼樣，跑八百是真的累。

於是就和鄭曉暮一起趴在座位上抱頭思考人生。

順便瞟了一眼旁邊，秦鉦一臉淡定地坐著。

哎，體育大佬不得了啊。

下午一點半。

一到六班陸陸續續來到操場做熱身運動，然後進入考試場地。

中考體考比較正規，基本都是由機器檢測，人工指引和監督。

分了幾個小組，沈若清和鄭曉暮分在同一組，沈若清在第一個，鄭曉暮在最後一個。她們第一個便來到了跳遠。

爲了能更好發揮，都儘量輕裝上陣。但由於現在的天氣，穿短袖確實有點冷，但又因爲一會冷一會熱容易感冒，她們便一直在原地跳躍。

“好，來，下一組。”

沈若清走上前去。

她的跳遠一直是扣分項，起初還會很著急，但扣分扣久了反倒還麻木了。此時其實也並沒有很緊張。

站在起跳線前，預擺，起跳，騰空，收腹，擺臂，落地。謹遵體育老師教導，按照平時跳的方式。

機器人聲音響起：“2米04。”

我草？

這是她聽到聲音的第一反應。

由於沒戴眼鏡，她一度認爲是自己看錯了和聽錯了。

“好了，你可以不用跳了。下一個。”坐在一旁的體育老師開口。

沈若清真正回到現實，是因爲，由鄭曉暮領頭的女生們站在旁邊歡呼鼓掌，引得周圍目光向他們這邊集中。

沈若清也向周圍看了一眼，發現秦鉦也在看著她。

……丟死人了。

“閉嘴吧你們，mad我想找個地縫鑽下去。”沈若清的臉一下子變得通紅，低吼著穿上外套坐好。

隔了一會她才自己開心起來。

雖然不算特別好，但畢竟是她第一次立定跳遠上兩米嘛。

滿足了。

半個小時後，她們組測完實心球，來到跳繩的場地。

因爲前面兩項都拿了滿分，對於平時都會大大超過滿分線的跳繩，沈若清絲毫不緊張。

每個人的前面都拜訪了一個裝置，顯示時間和跳繩個數。

跳繩之前，要先調整一下繩的長度和鞋帶。

沈若清試著跳了跳，感覺有點短，但也可以跳，又根據之前幾次考試，她跳別人的繩效果都會更好，這次便沒有調整，直接向老師比了OK。

“5，4。”

開始跳繩。

“3，2，1。”

速度開始加快。

“三秒。”

沈若清第一次被絆，她冷靜地進行調整。

“六秒。”

第二次被絆，心態變得不那麼平和。

“十秒。”

第三次被絆。她已經變得焦慮。

……

可能就是由於這條繩太短，短短幾十秒，沈若清被絆了七八次。後面爲了能夠完整跳完，她也不得不放慢速度。

而最後，總數只有170。

沈若清面無表情地看著計數器，放下後離開。

按照平時考試來說，沈若清都會有200多，最低也是190，最重要的考試卻因爲自己的將就而少了這麼多。

這一組考試完畢，要到操場一個出口填寫結果。沈若清心裡堵得慌，沉默地將自己的外套拿下來，朝了一個反方向走。

她來到一個乒乓球桌旁邊，人們都集中在另一個區域，這裡周圍便沒有人。

她背對著人羣，低著頭，鼻酸，眼淚不受控制地往下掉，一顆一顆掉在乒乓桌上，最後形成一團團水印。

她不想被別人看到，但肩膀卻忍不住抽動。只能咬緊牙，忍住不發出聲音。

生氣，後悔。

爲什麼最開始不調整繩長，明明有想過，但卻沒有做。要怪只能怪自己。

沈若清哭也並不是因爲沒能拿到滿分，而是因爲明明有這個能拿滿分的機會，卻因爲自己的沒有必要而丟失了。

她也知道眼淚沒有用，但卻實在忍不住。

這時，沈若清感覺到周圍有人過來，急忙擦掉眼淚，轉向另一個方向。

她等了很久，遲遲沒聽到對方離開的聲音，便試探性的轉過頭看了一眼。

眼淚又一次不受控制。

對方拿出一張紙遞給她：“擦一擦。”

她這會腦子混亂，拿過來後就下意識用這張紙將乒乓桌擦乾淨。

秦鉦無奈的笑了笑，又拿出一張：“擦眼睛。”

“哦。”

然後秦鉦便離開了，什麼也沒有問。

沈若清就這樣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情緒逐漸變得平靜。

整理了一下面目表情，走向統計處。

這裡人多，基本沒人注意她，她索性一直低著頭填寫資料。

“沈若清在嗎？來拿成績單。”體育老師念著名字。

她舉起手。

可能由於人太多，老師沒有看到。就又問了一次。

這時人羣變得安靜，沈若清只好出聲回答。

可在她發出聲音這一秒，自己也愣住了。

剛纔哭的有點猛，這沙啞的嗓音嚇死人了。

離她近的幾個人也都轉過來看她，她只好低著頭上去拿單子。

“若清你是不是哭了？”等沈若清拿完下來，鄭曉暮便湊過來稍稍問她。

“嗯。陪我去廁所清醒一下吧。”

“好。”

沈若清站在洗手檯前面，看著鏡子中的自己。這眼睛鼻子紅的，難怪鄭曉暮一眼就看出來了。

等兩人走出洗手間，天空中便下起了小雨。

沈若清挺喜歡淋雨的感覺，再加上心情有點鬱悶，便和鄭曉暮兩人慢吞吞的走著。

雨越下越大，但她們的步伐也絲毫沒有改變。

等到了教室後，身上基本溼的也差不多一半一半了。

當然也不止她們倆，回來得晚的基本都溼了。

秦鉦回來得早，所以身上衣物都很乾燥。此時看到溼漉漉的沈若清便問了一句。

“需要我借你外套嗎？”

“沒事，我有多的外套。”沈若清說著便從抽屜裡拿出另一件外套。

這是由於之前懶得帶回家放在學校的，沒想到還真有用。

真是有先見之明。

“行。回去吃點藥吧，免得感冒了。”

“嗯，知道。”心中的陰霾變晴天了。

“各位看到了吧，下這麼大雨，體育課上不了啊。所以你們的體育老師讓我告訴你們，八百米測試改到下週一了，所以你們還有五天時間準備哦，開心吧。”劉強悠閒地坐在轉椅上轉圈，“還有淋溼了的同學來我這拿點999，等會衝著吃了。回家記得洗個熱水澡，別感冒了哈。”

拋去他吊兒郎當的性格，當班主任當的還是很好。

沈若清也上臺拿了兩包，衝著保溫杯裡的熱水，和鄭曉暮兩人一起喝了。

~

“終於放學了，困死我了，我想現在就飛回家睡覺啊。”

“走吧走吧。”沈若清收拾好東西，朝秦鉦揮揮手，“拜拜。”

“拜拜。”

而這時，沈若清看到他光禿禿的手臂，突然反應過來，“你把外套穿上唄。”

“我不冷。”

“行吧。”

沈若清便和鄭曉暮一起離開教室。

走到門口的時候，沈若清下意識看了一眼教室。

也就是在轉頭的這一瞬間，餘光看到了馮明妍。

她穿著一件顯然不合身的外套。

沈若清起初不怎麼在意。

可突然想起了什麼，

她停下來仔細看了看，

有點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