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北之地·中心地區

極北之地的天空總是像沒有暈染開來的濃墨一般，漆黑的雲彩如同地獄裡的鬼魅相互纏繞。

常年呼嘯著狂風，跟常年飄飛的雪花。因爲這裡的絕對零度，原本應該是柔和美麗的雪花，在這裡也會如同匕首般鋒利。

陰暗的大陸上長久被風雪侵蝕，早就已經沒有了一塊凸起，都是冰於學的平原。昏暗的天空與地平線在何處交匯本分辨不出來，人身處於其中很難辨別方向，就如同白色的噩夢。

除了風聲就只有腳踩在還沒有硬化的雪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當然只是憑藉空氣的傳導即便是自己也是聽不到的。

或許是因爲單一的極端環境，人們傳說，走進極北之地心跳聲就會如同擂鼓一般在耳邊響起。也可能是極度的害怕，人們纔會產生一些幻覺，聽到心跳才能證明自己還活著。

能在這種嚴寒裡生存下來的只有生存在萬丈冰層之下的少數微生物，一般人是沒有膽量進入這裡的。

九方正來到極北之地已經半個多月了，他只裹了一件雪白色的貂皮大衣，袖口與領口處還繡了樣式複雜的金色花紋，他把自己的腦袋藏在大大的兜帽裡，兜帽很大，也兜不住他的那一頭白色的長髮，長髮從他的胸前落到了地面上，沒有直接跟地面接觸，而是被一股風微微吹起。

雖然在他的身體周圍沒有暴風雪但是他的肩膀上卻落滿了雪花。

“還真是冷啊。若不是我大限將至，纔不會來這個鬼地方。”九方正自言自語，“參，魚上鉤了嗎？”

周圍並沒有人回答。

“這樣啊，那我就等一會兒吧。可別讓我等太久啊，我這把老骨頭可耗不起。”九方正雖然這麼說，但是藏在兜帽裡邊的，分明是一張二十歲左右的年輕面孔。

九方正閉上了眼睛，他在聽風，如今已經貴爲天師的他，即便是萬物中較爲高貴的風都只能算作是他的奴隸。世間的一切天理在他的眼裡都透徹的如同水一般，他憑藉著上天賜予他的【六蓮瞳】，洞悉了世上一切，再憑藉著自己完美的咒術師力量修改天理，這樣他就能得到任何他想得到的力量。可以說九方正是天之驕子，是一生下來就註定要俯視世界的人。

同樣的，力量這個東西是一個雙刃劍，在你得到它的那一瞬間也會在同一瞬間惹禍上身。

過了一段時間，九方正緩緩地睜開眼睛，輕揚嘴角。

“哎呀呀，你們這陣容還真是豪華啊，十三位輕語者，八位神之手，三位大祭司，甚至還有一位準天師。你們這是要去滅掉哪個種族嗎？”九方正利用風將自己的聲音傳達至方圓十公里的每一個角落。

以九方正的位置爲中心，方圓十公里的風一瞬間都停了下來。就好像是這個範圍內的時間被人用力量須臾間禁錮住了。範圍外的風雪還在繼續，可是就是刮不進這裡一絲風。天空中的雪花也瞬間消失不見，就好像憑空的泯滅。

連同時間一起的泯滅。

等時間再一次運轉，九方正已經被一些裝束考究的白衣人包圍了。

“好久不見，九方前輩。”站在九方正面前的水夢跟九方正打招呼。

水夢是年輕一輩裡邊最出色的咒術師，他天賦異稟是繼九方正之後又一位完全掌握所有天理的咒術師。被人們尊稱爲準天師。天師與準天師雖然只有一字之差，卻是雲泥之別。因爲九方正擁有【六蓮瞳】，能洞徹天理的本源所以就能夠輕易改寫，運用天地之間的力量能用駕馭來形容。水夢則僅僅是憑藉著咒術師的血脈來借用天地之間的力量。

“這麼冷的天氣你們穿這麼單薄不冷嗎？”

“承蒙前輩體諒，可這還不是因爲前輩您跑到這極北之地來。”

“沒什麼，我只是來轉轉，看看有什麼稀奇物種或許一高興會用咒術寫個契約領養個寵物。”

“那九方前輩找到合適的寵物了嗎？”

“寵物倒是沒有，不過煩人的蒼蠅倒是有一堆。”

水夢一直被九方正耀眼的光環所埋沒，若不是他，自己早就能當上天師。還不是因爲自己沒有【六蓮瞳】嗎，不過不著急自己也就快有了。

“九方前輩，我們就不用打啞謎了吧。”

“也是，想要【六蓮瞳】嗎？有本事就來取，我不會逃。”九方正一副無所謂的表情，就好像身陷重圍的不是他，他只是一個路人甲。

水夢最討厭的就是他這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

雖然心裡火氣很大但是水夢並沒有輕舉妄動，他修習的所有咒術都是九方正交給他的，就連戰鬥時的所有技巧也是九方正的真傳，他不清楚九方正真正的實力，可九方正卻知道他的所有底牌。跟九方正打，他沒有一絲一毫的勝算，他動用這麼多的人，爲的只是能多一點勝算。

看見水夢並不想先動手九方正搖搖頭：“當了這麼多年的學生看來你一點東西也沒有學到啊，居然膽小到不會先手，還是那麼笨，就讓我再教你最後一課吧。”他朝著水夢的方向走去，“跟別人打架，一定要挑選自己熟悉的地盤對吧。”

水夢不解，這個極北之地是不會有人熟悉的，就算是強大如斯的九方正也不可能閒著沒事來極北之地瞎轉悠。可以肯定在天時地利這兩個方面水夢有把握說他們是公平的，至於人和現在若只是看人數，絕對是他們佔據優勢。

九方正如此淡定是因爲他有把握還是他故作淡定？水夢一點也看不透。

“真實愚鈍啊，非要我把話挑明嗎？”九方正的語氣就像是一個敬職敬業的老師發現自己最中意的學生犯了很低級的錯誤而失望，“水夢啊，從得知我在極北之地，然後到剛剛你們現身這麼長的半個月裡，你就沒有一些疑問嗎？我若是你我就會問三個問題。”九方正伸出三根修長的手指，他的手指白皙得過分，如同即將腐爛的屍體，失了美感，“第一，平生如此謹慎的九方正怎麼就會輕易暴露了自己的行蹤呢？第二，既然九方正能發現我的行蹤爲什麼不下手。這個第三嘛。”這時候，九方正已經走到了水夢的面前。九方正比水夢高，水夢只能仰視他。水夢想出手，可是他猛然發覺自己的身體已經完全動彈不得。

九方正俯身在水夢的耳邊輕喃地說：“這個第三，就是九方前輩究竟用了什麼咒術來埋伏自己呢。而他又是在什麼時候對我們所有人下了咒術呢？”九方正直起身子，嘴角的弧度揚得更厲害了。

這是**裸的嘲諷。他盯著水夢的眼睛說，“從你動身的那一刻，你已經被我玩弄於鼓掌之中了。”

水夢看到九方正的眼睛變成了玫瑰紅色，眼眸是泛著暗金色的六瓣蓮花。配上九方正沒有一絲血氣的臉龐，簡直就是妖魅。這就是水夢夢寐以求的【六蓮瞳】，水夢也只是聽說過並沒有見過。誰知道他第一次見到【六蓮瞳】就是自己的生命將要消散的一個瞬間。

一陣風吹過，九方正已經不見了蹤影。狂風也隨之而來，狂風裡失去力量的水夢一行人化爲了風雪裡冰的碎渣。

九方正又走出幾十裡才，在極北之地狂風最盛的地區停了下來。

“就在這裡吧。參。”

九方正身後的空間微微扭曲，參憑空閃現。

參是九方正的侍從，是九方正用咒術喚醒的上古英靈。包含參在內，九方正一共喚醒了一百位英靈，侍奉在自己左右。如果九方正喜歡他能夠利用這些英靈的力量彈指間消滅任何一個種族。

只是他早已經累了，從一生下來九方正就一直在追求力量的巔峰，可當自己得到了絕世的力量又發現這一切並不是自己想要的。

無論他喜不喜歡，九方正都會在歷史的長河裡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被人譽爲天師也好被人罵成惡魔也罷。他都無力去辯解什麼，他現在只想找一個地方能不被外人打擾與世長眠。

“主公，您真要在這裡長眠嗎？”

“恩，你們自由了。”

九方正身邊的空間不斷扭曲，其餘的英靈也漸次顯出身形。

“主公，您真的打算就這樣揹負著罵名不管不問嗎？”

“參啊，那是天命，不可違背。我雖駕馭天理，可還是不能違背天命啊。”

“那【六蓮瞳】呢？”

“【六蓮瞳】也是天命。就讓它自生自滅吧。好了，我累了，你們都退下吧。”

英靈們依依不捨地回到了虛無世界，他們都明白這是跟自己的主人最後一次見面，九方正要休息了。

九方正蹲下身子，伸出修長的手，輕觸冰面。

冰面像是受到了詔令，開始輕微的震動，隨後又變成劇烈的震動。

突然間，大量冰柱突出冰面，它們像是活物一般，每一根都在運動，又不會彼此碰撞。就好像它們被各自的命運所牽引完成一次運動。當所有的冰柱停下來時，多了一個十分巨大的冰的宮殿。

冰的宮殿將九方正重重包裹在裡面。

叱吒風雲的九方正就此隕落，他已經厭倦了世事纔會選擇這個極北之地當做自己的墳冢。

即便是精通天理的天師，也擋不住歲月的流逝。

但是命運的齒輪是不會因爲九方正的隕落就此畫上句號，正所謂結束也是開始，當六蓮妖瞳再現人間時，這片好不容易安靜下來的大陸又會被掀起一場腥風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