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諧心頭一陣震撼,連忙行禮,垂下頭恭恭敬敬的說:“這位夫人,請恕小生無禮,小生實系無心之過,請恕罪!”
中年婦人有些癡呆的望著莊諧,也不還禮,彷彿莊諧給她行禮是理所當(dāng)然,她也是當(dāng)之無愧!
“無妨無妨,兩位小公子,是要過江去嗎?”
“是的,渡船要明天辰時末纔開呢!”莊諧實話實說。
“那兩位小公子能不能賞個臉,到小婦人的船上去坐坐?”接著又解釋“:小婦人別無他意,只是拙夫一直來心情比較抑鬱,難得有個人給他說話解悶兒,小婦人看兩位小公子模樣兒很是討喜,能解開拙夫的心結(jié)亦未可知,所以……!
鬼使神差,莊諧居然毫不猶豫的就答應(yīng)了,帶著靈兒,跟在婦人的後面踏著跳板就上了船。就象是從外地回到家一樣的自然,絲毫沒覺得有半點的違和與彆扭。
船隻隨著波浪的顛簸有節(jié)奏地晃悠著。
出乎莊諧的意料,整條船都看不到那些雜七雜八的漁具,非常清爽乾淨(jìng)。
這條船根本就不是打漁的,莊諧想。
“小公子,不好意思,咱們船上人家,處處狹窄逼仄,委屈兩位公子哥兒了!”婦人謙和地說。
“夫人千萬別客氣,小生等家居偏僻荒蕪之地,從未見過大江大河,更別說是大船了,倒覺得挺新鮮挺好玩兒的呢!”
婦人慈祥地笑了:“是嗎?那兩位小公子就在這兒玩?zhèn)€三五日,再過江去,可好?”
“夫人厚意,本不該推卻,怎奈小生還要上京城赴考,恐錯過了考期,不便久留。明天就要搭渡船過江去──蒙夫人錯愛了!”
婦人更加高興,由衷的讚歎:“哎喲,想不到小公子小小年紀(jì),竟卓爾不凡,胸懷鯤鵬之志,不簡單,不簡單哪!”
莊諧注意到,這船與一般的漁船大小不相上下,只是船蓬稍爲(wèi)高大寬敞,船倉裡也很明亮整潔,不但沒有漁船常有的那種腥臭味兒,甚至還有些淡淡幽香。
船倉裡桌椅板凳齊備,裡間用青布幔隔開。看樣子是臥室。
一箇中年漢子正坐在桌子後面品茶,看到婦人帶著莊諧兩人進(jìn)來,站了起來,望向莊諧的目光中充滿了驚奇與訝異:“這兩位……”
莊諧連忙上前行禮:“老爺,叨擾了!小生是進(jìn)京趕考的學(xué)子,敝姓莊名諧,這小娃兒是小生的書僮。蒙尊夫人盛情相邀上寶船參觀,榮幸之至,不勝感激!”
中年漢子麪皮白淨(jìng),頭上青布條束髮,上插一根黑色髮簪,頦下幾綹稀疏的短鬚。穿著打扮也很樸素低調(diào),但與那些終日拋江走海,以打漁爲(wèi)生的人,還是有本質(zhì)上的區(qū)別。
中年漢子拈鬚微笑:“幸會幸會,老夫敝姓江,江河的江,叫老夫江老兒可也!不知小公子貴庚幾何?家居何處?”
莊諧老老實實回答:“小生虛長十六,家住青州府青蓮縣一無名小村,窮鄉(xiāng)僻壤,以至孤陋寡聞見識淺薄,慚愧慚愧!”
“看來尊祖上一定是書香世家嘍”
“非也!小生祖祖輩輩皆以桑麻稻黍爲(wèi)業(yè),先父母健在時送小生讀過幾年私塾,父母仙逝後,因家貧輟學(xué),終日在大山裡伐薪採藥,與年邁祖母相依爲(wèi)命,不勝悽苦。去年秋闈鄉(xiāng)試僥倖忝中舉人,今年開春衆(zhòng)鄉(xiāng)親資助小生上京趕考,只是小生才疏學(xué)淺,資質(zhì)愚鈍,只怕有負(fù)於江東父老了……”莊諧說著,竟莫名的有些傷感起來。
中年漢子聞言,喟然嘆曰:“家境貧寒,卻不屈不撓,勤奮上進(jìn),且小小年紀(jì),就有如此胸懷抱負(fù),感人至深,可喜可賀……”
“小公子此去定能金榜題名,進(jìn)士及第,名利雙收,光宗耀祖!”婦人看看江老爺,又望望莊諧,在旁笑吟吟的說,眉梢眼角盡顯柔情。
莊諧頻頻抱拳:“多謝老爺夫人金口玉言!”
“不用多禮,也不必拘束,快坐下喝茶,權(quán)當(dāng)是一家人相聚,閒坐聊天……”婦人依舊笑容可掬。
一家人?這,這從何說起啊?莊諧有些摸不著頭腦,正納悶之際,忽然覺得這腳底下的船晃悠的幅度大起來了。有意無意的往舷窗外一望,不覺有些驚慌起來。
但見窗外的其他船舶和岸上的景物開始緩緩移動,並且越來越快……
莊諧走出船倉外一看,船頭船尾不知何時已經(jīng)各多了一名大漢。
船頭胖大漢蓬頭赤足站著,正在奮力劃槳,身體很有樂感很有節(jié)奏地前後擺動著。
船尾的瘦高漢子卻在專心致志地一手搖擼,另一手把舵,一心二用。
前後兩人居然也配合得恰到好處。
不用說,腳底下的船已經(jīng)漸漸駛離了岸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