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個稱呼，龍夜的臉色微變，隨即恢復正常，還是笑著點點頭。
你小子可是在皇家政務閣的黑名單上赫赫有名的，我能信你的話？
桴馮心中暗道。他也是個老狐貍，準備一會兒毫不留情地戳穿龍夜。但龍夜這次的目的還真就這麼簡單，以至於他都不知道該怎麼說才能讓桴馮相信自己。
忽然間，他的餘光看見林蔭小道的盡頭有一個女生在看著這邊，樣貌十分眼熟，似乎是注意到自己已經被發現了，那個女生慌亂地跑了。回過頭來，龍夜又發現桴馮也看著那個方向，想必也是看見她了。
奇怪，月葬花怎麼會在這裡，還不去上課嗎？
龍夜這樣想著，卻見桴馮正摸著下巴上的胡茬打量自己，沒來由地說了句話：“你能收起你那虛僞的笑容嗎？挺讓人難受的。”
“虛僞？”龍夜啞然失笑，隨即恢復淡然的神情，“在下演技不精，那確實是挺抱歉的。”
他忽然雙手環胸，大約是不想再扯什麼廢話：“你是哪兒的人？”
從桴馮挑明他的身份開始，“老師”這個稱呼意義就不大了。
“帝國的。”
桴馮言簡意賅，擡頭吐出一道煙霧，然後深深地看著龍夜，似乎想從他的眼睛深處挖掘出他真正的想法，但他能看到的只有莫測的笑意。
“唉——”他嘆了一口氣，“神之眼不是帝國的敵人，甚至算得上是合作方——至少目前是這樣。我也不想揪著神之眼的問題不放，只是你這個領頭的會長在我的班上，我身爲班主任，我也得對我的學生負責。”
龍夜輕咳一聲說道：“我可不知道你在這南陲學院當教師，要是知道大名鼎鼎的‘無影者’在這兒任教，我纔不會來呢。”
他撇撇嘴，居然連“無影者”在這兒都不知道，這簡直是小衾的重大失誤。
“我沒記錯的話，煉體系的衾榮峻應當在你手下擔任情報收集的任務，”彷彿能看穿龍夜的心思，桴馮一開口就提起小衾，金絲眼鏡的玻璃反射過一道白光，“你也不用怪他，我的綽號既然是‘無影者’，自然根本沒人能知道我的真實面目。”
龍夜笑了：“哼……也對。那我們便開誠佈公地談談吧……”
……
今天一整天，龍夜都有點在意月葬花的狀態，自從早上在林蔭道那一面之後，她在課堂上的表現都有點心不在焉，雖然平時她也不太專心，但今日卻罕見地連話也不說了，只看著桌面發呆，甚至有時候連下課都注意不到。
“你今天這是怎麼了？”
龍夜終於忍不住開口問了，正盯著桌子發呆的月葬花聞言，愣愣地擡起頭看著他，龍夜驚訝地發現她的眼眶居然有點泛紅。
月葬花可憐巴巴地看著龍夜，囁嚅著嘴脣，似乎想說什麼，但眼角的餘光下意識地往某個方向瞟了一眼，又垂下頭，搖了搖，並沒有再說話。
這點小動作逃不開龍夜的眼。他看向月葬花瞟的方向，臉色瞬間就冷了下來。靠窗的座位上、桌子上和過道上各待著一個女生，她們仨似乎一直在看月葬花這邊，看見龍夜投去的目光，還肆無忌憚地衝龍夜使了個眼色。
龍夜面無表情地回過頭，這三個女生他知道，劉琪、顏越和茍鬱玟，這三人還有個領頭的大姐安紫凌，是個靈元境天元師，而且在整個班級裡都是拔尖的存在，經常帶著窗邊的三個女生爲非作歹，尤其熱衷於欺凌無權無勢的平民學生。
也就是說，她們經常與校內的神之眼成員作對。
龍夜知道所有人的信息，自然也包括月葬花，這個女生會被安紫凌四人找上，多半也是因爲她的平民身份。
他向來對這些可憐的人抱持著極大的同情心，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如果有困難，你也可以跟我說說的，說不定我能幫到你呢。”
得到關心，月葬花的眼眶反而更紅了，盈著的淚水幾乎要奪眶而出，聲若蚊蠅地終於開了口：“謝謝……我不想連累你，我能解決問題的。”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最後一句話像是在給龍夜說，又像是給自己說。
龍夜又看了那三個女生一眼，保持了沉默。
……
時間過得很快，一眨眼已是晚自習時間，但對於月葬花來說，這纔是噩夢的開始。
她在校外吃過飯後並沒有回校，而是獨自去了附近的車庫，默然無聲地站著，似乎在等什麼人。
南陲學院的晚自習鐘聲一下又一下地傳出來，沉重而有力地迴盪在半空，不多時，她聽見車庫外有了響動，想必是她們進來了，不由得往後又瑟縮了幾分。
“站在門口想幹什麼？想跟別人通風報信嗎！”
“我、我沒有……”
啪！清脆的耳光聲在這廢舊車庫裡顯得格外清晰，月葬花從未受過這種對待，忍不住捂著被打的臉哭起來。
“哭什麼哭！閉嘴！”
“快點！滾進去！”
一些粗暴的女聲由遠及近，其中還混雜著無力的哭聲，不用說，就是安紫凌等人。
“不、不要打我！”
月葬花滿臉驚恐之色，不斷掙扎著，這卻使她們更加興奮，安紫凌抓著她的頭髮往車庫裡狠狠一推，月葬花站立不穩，直接跌倒在滿是灰塵的地上，不顧傷痛，迅速抱膝蜷成一團，埋著臉，瑟瑟發抖，已經準備好迎接接下來的拳打腳踢。
安紫凌準備動手的時候，忽然發覺到了什麼，猛然回頭，看見外面有一個圍觀的學生，不由得杏目圓睜，怒喝道：“操！看什麼看！滾！”
她的幾個同夥也回頭看了看，嬉笑道：“喲！這不是衾嶸竣嘛！你這隔壁系的也來湊熱鬧啊！還是乖乖回去玩兒你的電腦吧！”
“還是說你要替那什麼神之眼來教訓我們啊？哈哈哈哈——”
衾嶸竣只是來找龍夜的，看著她們那副醜惡的嘴臉，不禁在心裡爲她們默默地哀嘆一聲——他當然知道龍夜此時就在車庫，這就是他爲什麼爲她們哀嘆的原因。
“姓衾的！還不快滾，想一起被揍嗎！”安紫凌不耐煩地怒喝道。
衾嶸竣什麼也沒說，立刻走開了，從外套裡摸出一副眼鏡戴上，款式和龍夜那副一模一樣。他遠遠尋了一處無人的地方，他四下看看，在鏡架上點了幾下，低聲道：“夜哥！你注意點，可千萬別壞規矩啊！”
耳邊立刻傳來龍夜的回覆：“放心，我自己定的規矩當然不會親手壞了它，但這些人，總得有人教訓教訓。”
衾嶸竣沉默了幾秒，嘆息一聲：“嗯，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