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樣晴著天給誰看?”尖山綠溢,管殷不記得自己小時候有沒有盯著這樣的大自然沉醉過了,只記得遊學手冊拿到手裡的時候,是真的被那幾張旅遊照片裡如白卷墨染的圖景震撼到。
直到身邊的班主任老師湊過來,問了一句:“哎?管殷,我記得你就是安徽人吧?你有沒有去爬過黃山?”
“爬黃山?”
初中、高中是在市區裡面上的學,管殷根本沒有時間去爬黃山。小時候的記憶更是已經模糊不清,
可大學放假期間,管殷卻幾乎爬遍了黃山,靠著一次次給來徽州旅遊的同學做嚮導,管殷覺得自己已經能夠和專門帶隊的導遊比一比高下了!
“管殷?哎……我估計你也沒怎麼去過,你要知道我們這在京城,誰沒事兒去爬個長城?夏天太熱、冬天太冷,春秋天兒好不容易有時間,那就又趕上旅遊旺季,人擠人、人挨人,去了就是看人。”
班主任既然這麼說了,管殷當時也只是尷尬的笑笑,沒有繼續把話題牽引回自己想說的事實上——做教師要謹慎,教書育人是一輩子的事情,管殷實實在在是個怕出錯的人。
怕出錯,於是只要儘量少說,就能夠少出錯,儘量少做,就能夠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所以,在三恆跑回來,站定在管殷面前的時候,後者腦海中甚至一瞬間閃過一個念頭:如果三恆是來叫自己一起去的,自己應該怎樣拒絕。
“如果劉家真的帶走了劉姣安怎麼辦?難道把我帶到這個本不屬於我的地方,就是爲了讓我解救一個和我沒什麼相關的姑娘?”
管殷管殷,從小到大多少人拿著這個名字開玩笑,說什麼“觀音觀音”,可管殷自認不是什麼大慈大悲的神仙,沒有那樣大慈大悲的心腸,去在意和自己沒有關係的事。
現在的教書育人畢竟不一樣,老師下了心,學生可能一個字都沒心情聽,家長們的配合也只停留在:老師,學習的事情就應該學校來管……
儘管那些從小聽說的故事還在心裡,管殷也只覺得這些“無私”放在做老師上就已經足夠消耗自己,到了毫無關係的陌生人身上——可事實是,管殷真得還能把劉姣安當成一個完完全全的陌生人麼?
或許沒有高樓大廈,沒有燈火通明,自己也做不成教書育人的先生。可是入口甜滋滋,帶著豆香和芝麻味的字豆糖做不了假,一口清香的茶也做不了假。
這裡,怎麼不算是家鄉?
“天啊,你知道我是學歷史的,一個小小的改變,可能少說是我不存在了,多說……就是未來會因爲這小小的一件事被改寫,我又憑什麼參與到歷史當中來?”
早先的一節課裡,管殷剛纔就近期的一個短劇,和自己的學生們討論過“歷史虛無主義”。記不住真正的歷史,點點滴滴的精神文明就也隨之覆滅!
記錄過去,以史爲鑑,這就是歷史存在的意義不是麼?而不是幻想著自己如果生活在曾經能夠怎樣去改變它。
自己應該是第一個什麼也不想改變,無論好壞,只想要順著原身生命軌跡,一步步走到結局的人,管殷想。
一股糊味極其突兀的出現在口鼻之間,在管殷反應過來之前,鼻子下意識的猛嗅了兩口,原本稻穀和柴火呃香氣不復,一股甜膩發苦的味道讓管殷直接乾嘔出聲。
“這是什麼……”味道?
側過頭去,管殷說了一半的話隨之戛然而止。
一股濃煙代替了原本的炊煙裊裊,這下就算是管殷在沒有經驗,也該知道這味道是從哪裡來的,知道自己現在應該趕緊做出行動來了!
從一旁的水缸裡舀了水出來,管殷打溼了自己呃袖口,捂著口鼻衝進了廚房——柴火竈上面已經燃起了明火。
照理來說應該找個鍋蓋蓋上去,只是管殷看著眼前厚厚的,有著縫隙的木頭鍋蓋,知道自己現在不得不冒險用水來澆滅這場火。
“刺啦!”
“刺啦……轟!”
“噼啪噼啪……”
“咳咳咳咳……咳咳咳!”
廚房裡面的濃煙越來越大,在管殷成功把找起來的火撲滅之前,濃煙先一步罩住了整個兒廚房,原本乾淨的衣服上也染上不少黑灰。
管殷抹了一把臉,正打算繼續衝進去,卻突然被身邊的人拉住了衣袖:“你來幹什麼?”
下意識的想要甩開來人,等管殷回過頭看清了來人的臉,心裡卻不由得一震。
竟然是剛纔那個來報信的時候,看都沒有看自己一眼的人。也不知道是隔著多遠的哪一位鄰居。
“你,你……”磕磕巴巴的想說些什麼,卻發現自己竟然這樣沒有禮貌。管殷突然意識到一個人在無助的時候,會是怎樣的脆弱。
來人是個算不上粗壯的漢子,身後不遠處跟著他的夫人。兩個人看上去都不是什麼很有記憶點的人,如果放在人羣裡,管殷自認記不住他們的臉,甚至連他們的高矮胖瘦都說不清。
山頭的紅霞點起,廚房裡的明火也滅了。來人灰頭土臉的站在管殷面前,沒有絲毫計較後者的“不禮貌”,只是嘆了口氣:“真是不知道你家夫人看上你什麼了。”
管殷哂笑一聲,不知道自己此時能夠說什麼,又應該說什麼。
“天色不早了,你也該迎迎三恆去,這又不是第一次了。”說胡的是來人的夫人,側過頭來看著管殷,“我家這位不會說話,都是鄰里,有什麼需要儘管找我們就是。”
“若不是鄰里誰管他們?這要是連著我家一起燒了,你怎麼陪的起?”
看來這位兩個鄰居知道的不少,管殷心中暗自盤算著——如果想要不暴露,或許這個好心的夫人是個合適的切入點。
白了自家丈夫一眼,婦人朝管殷點點頭:“那我們先走了,你們夫妻兩個和三恆也要照顧好自己,早些去迎你夫人。”
婦人話音剛落,管殷也琢磨著天色漸晚,自己或許應該起身去看看,之前來報信的漢子已經大踏步走出了矮籬,朝著三恆離開的方向望了望。
“不用他去迎了,人已經回來了!”
一聲沒有好氣的話就這樣傳到了管殷耳朵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