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門外來了人,是催要相公文字的……”
頭昏昏沉沉的,管殷覺得有些睜不開眼。不免懷疑起剛纔那杯茶——自己中招了,學生們還安全麼?
“相公受風寒如今還沒好,可要我去回了那人,再寬限些時日?”
“唔……”什麼相公,什麼風寒?管殷摸了摸身上的衣服,微微轉(zhuǎn)動眼睛看向四周圍的環(huán)境。
理智告訴管殷,這樣的陳設(shè)很難還原。所以,如果真的是那杯茶的問題,對方也沒有必要大費周章佈置出這樣一個環(huán)境來給自己看。
“相公?”大夫說相公受了風寒,可是三恆看著面前的管相公,倒是有些懷疑這人的腦子是不是壞掉了,“相公可是哪裡不舒服?”
既來之則安之,管殷慶幸自己是所謂的“魂穿”,只要不被人家當成什麼妖魔鬼怪給抓了便好。不然到了任何一個朝代,沒有戶籍,自己真的是百口莫辯。
只是管殷不理解,自己好不容易在師範大學連表演帶背書的熬了這麼多年,去了一所還算不錯的高中實習,離著畢業(yè)也沒有多久了……怎麼就穿成了個“相公”?
“相公,夫人去賣繡樣了,晨起給相公煮好了粥,相公若是餓了三恆給相公熱上吃一些。”
自己母胎單身二十多年,就算是飽讀詩書,也不知道該怎麼裝好一個有婦之夫啊!
面前的三恆眼巴巴的盯著自己,管殷也來不及細想,打算要前者把事情重新說上一遍,自己也好有片刻的功夫,可以冷靜下來思考思考接下來的應對之法。
“你方……”
甫一開口,管殷聽出些不對勁兒來。風寒之後的沙啞很正常,可這原身似乎也像是個女的!
刻意誇大了風寒的沙啞,管殷變得有恃無恐起來:“你剛纔說什麼?”
“相公,三恆方纔說,有人來要相公的稿子,可相公這幾日臥病在牀,沒有時間施展文墨……可要三恆去回了來人,直言相公抱病,需要寬限幾日。”
“嗯,你便這樣回了罷。”
三恆推門出去了,門外的青草和矮籬一瞬間隨著光映入了管殷眼裡。三恆又回頭虛掩上門,生怕自家相公剛纔好了的風寒又嚴重起來,顯然是對這個“管相公”沒有起什麼疑心。
管殷慌亂的坐起身來,風寒帶來的餘癥還沒有好完全,連心跳的節(jié)奏都快了些。
妝臺、書桌、立櫃……自己身上這一身打扮看上去確實是男裝,可這屋裡倒是有不少姑娘家用的物件兒——難道說這原身和夫人一處同吃同睡?
“到底是男是女……”慌亂中,管殷意識到這時有時無的憋悶並不是因爲風寒,而是裡衣當中緊貼著身兒的那兩圈束胸的布條兒。
原身是個女的。
回過神來的管殷意識到自己沒有半點穿越人該掌握的情報。三恆點明瞭自己的身份,可那位賣繡花還未回來的“夫人”,管殷既不知道她叫什麼,更不知道這女兒身能瞞下對方多久?
“相公,回過外面來人,說是可以寬限三日,三日後再差人來取。”三恆回過消息轉(zhuǎn)回房來了,手裡還拿著溫好的粥,“夫人走時交待三恆,若是相公醒了,一定要相公稍微吃上兩口。”
屋舍輕簡,米粥也不必談什麼味道,將將可以果腹而已。照理說,管殷是吃不下去的。
只是管殷現(xiàn)在心裡面藏著事兒,拿著勺子的手機械式的往嘴裡遞。這樣的窘境,讓管殷想起來了家鄉(xiāng)黃梅戲那部家喻戶曉的故事,《女駙馬》。
女駙馬高中狀元,便能救得李郎轉(zhuǎn)回家。可管殷甚至不知道是怎樣的因緣會際把自己帶來了這裡,又會不會死在找到回家的辦法之前?
不是每個學生都那麼可愛,值得剛纔實習的管殷牽掛……甚至,初高中最是頑皮的年紀,面對年齡差得不多的老師,管殷第二節(jié)課就被搗蛋的學生氣得哭著度過了十分鐘的課間。
可是陪著管殷度過十幾年讀書生涯的父母還盼著女兒早早回家,管殷不希望自己的一輩子留在這個女子連書都讀不得幾句的“舊社會”,冒著性別暴露,隨時會被殺頭的風險茍活。
“相公?相公身子若是好些了,三恆勸相公早些動筆,不然拖到後面,寅夜不眠,挑燈伴月,只恐怕又要害了病。”
看得出,原身和夫人必然算得上平易近人,三恆說話不卑不亢,甚至敢出言催促原身……若是有機會能和原身這“膽大包天”的姑娘家聊一聊,管殷覺得這一定會是個有趣的靈魂!
只是當下,被扶到書桌前的管殷看著上面那些格律整齊的詩詞,難免一陣頭疼。
把食指和中指並在一處,微微蜷曲起來敲了敲太陽穴,管殷想要從大大咧咧的三恆這裡試探出來點兒東西:“三恆,你家相公我被這場風寒傷得不輕,如今只覺得昏昏沉沉,連臥牀之前在寫些什麼都記不大清了。”
目光落在鎮(zhèn)尺底下壓著的白宣上,管殷從來沒有這麼感謝大學的公共課過,拜這些課所賜,管殷現(xiàn)在能清楚明白的看懂這洋洋灑灑的錦繡文章。
“相公風寒久拖,大夫說恐怕傷了心氣才昏厥過去,如果忘了些事也是正常的。”
三恆果然還是天真,管殷三兩句就套了個實底兒出來。
聽到這兒,管殷倒也明白了:原身恐怕是感冒之後沒有得當?shù)男菹ⅲ驙懠毙孕募⊙兹ナ馈_@才讓自己好巧不巧接替了她的身份。
“三恆,若是我說,我忘了我是誰,也忘了你家夫人是誰呢?”
“相公?”三恆呆呆傻傻的,還當自家相公在看玩笑,“相公莫要打趣三恆了,相公還記得三恆的名字,怎麼會忘了夫人?”
“相公與夫人生死與共,伉儷情深,夫人還是爲了相公來到了這山腳下的小屋裡邊的,相公怎麼可能說忘便忘了呢?”
眼見著自家相公沒有解釋的意思,三恆肉眼可見的慌亂起來,只盼著“管相公”給他一顆“不過是玩笑”的話,當做定心丸。
“相公,夫人就要回來了,你可莫要再嚇唬夫人了!”
腳步聲從半掩的門外傳來,三恆的目光穿過門縫,看到了自家夫人。不及多想,又把眼神對準了管殷。
一雙招子裡帶著些惶恐和迷茫。
看得出,夫人是個好人,三恆捨不得她著急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