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章.畫皮

——————首章捲起.——————

晨光熹微，春意正盛。

離方寸山不足五里的一座林間茅屋外梨花爛漫，瓣瓣白花隨風而舞，一少年由遠至近而來，其兩指捻住一瓣白花，似若有所思，又似若有所失。手上溢出的鮮血浸透了雪白的花瓣。

茅屋木門由內向外而開，英女俠從屋內緩緩走出，略顯倦意地理了理身上衣袍。微微擡首覽顧四周，見樹下一人背影，登時而愣，薄脣輕啓“羽靈神......”

樹下的少年郎聞聲轉身，兩指輕鬆，放落花瓣，笑言：“英女俠，我沒猜錯，這屋子住的果真是你。”

“你分明曉得我拜師方寸山。兩年前，師傅令我下山在此修行。對了，你爲何會來此地？”英女俠面上裝作毫無波瀾，故作沉穩而問，實則難掩欣喜之色。

“我來，與你告別。”羽靈神沉默了半晌方回答，繼而心虛地將右手往身後掩了掩。

英女俠向來心細，餘光瞟見羽靈神之舉，一語道破：“到底出什麼事兒了？”

“羽氏被人誣陷謀反，滿門抄斬。我......”

“罷了，既然來了，那就先住下，官兵一時半會尋不到這兒。”英女俠轉過身，眼角噙著淚，似乎不願多言。

羽靈神見狀尾隨英女俠入了屋，英女俠早已取了藥，拉起羽靈神的手，將藥輕輕撒上其傷口，

又隨手從衣服上撕下一條白布，繞傷口而環。“休息一會吧。”英女俠拋下這句話，起身朝屋外走去。

羽靈神怎會容她一人而去，連忙跟著出了門——

梨花瓣瓣，白如雪舞，佳人獨站，似憂似愁，衣帶飄飛，宛若天仙。

羽靈神腦海中浮現出與英女俠初見時的景象，那時也是春光盎然，梨樹花開，小小的身軀歡快的掠過梨樹，白花隨女子身影而飛。

那是他們的第一次相遇。

那也是羽靈神第一次被一名女子所迷。

英女俠俯身拾起一片花瓣，眼神迷離，對著花瓣喃喃道：“只有如此了......”

羽靈神雙手從後拂上英女俠兩肩，“怎麼了？”

“沒什麼。”英女俠回眸莞爾，只想讓面前心愛的少年安心。

“走吧。”羽靈神挽起英女俠的手，往回走。

“嗯。”英女俠低沉地應了一聲，心中下了一個堅決的念想。

夜，已然深了，月，更是圓了。

林間樹影婆娑，現出點點黃影。

英女俠一身黑衣，隻身坐於牀沿邊，又細細閱了一遍方纔寫好的書信，才放心地置於牀上，長嘆一聲。捧起一旁置在妝奩上的銅鏡，素手拂上自己的臉頰，“畫皮，容顏之畫。”直視銅鏡中之人，裡面赫然是羽靈神的臉！

英女俠輕掩上門，悄然朝足夠長安城的方向而去。易容術，不過是早些年得了高人指點一二，並未學的精髓，不過，這已以假亂真了呢。

次日清晨，羽靈神早早便起身，興致高昂的去找英女俠，哪知僅是輕碰木門，門就已大敞。

羽靈神不免驚訝，環視一圈卻是不見人影。羽靈神急得四處轉尋，卻始終不敢面對心中冒起“英女俠已經離去”的念想。屋裡屋外找過後，纔敢確信是人去房空。忽見榻上留有一紙書信，徐徐打開，卻是，淚如潸然......

當日，捷報傳遍大唐內境：羽氏謀反，已被全族誅滅。

聞消息羽靈神更是心慌意亂，心底本來還存有一絲僥倖，如今，都已破滅了。

一拳重重砸在木桌上，頓時鮮血直流“阿英，你就這麼走了......”瞬時雙膝無力，跪癱在地。

恍惚間，羽靈神又見屋外梔樹，漫漫白花，佳人正立於樹下，朝他緩緩伸手

“阿羽”

“阿英！”羽靈神忙跑去攬住英女俠，兩行熱淚順頰而下“是你，真的是你！我就知道你還會回來”

英女俠擡手正欲回抱，卻忽然化作花瓣散去。

羽靈神愈抱愈空，連聲大喊“阿英！阿英！”可怎麼也發不出聲來.....

“阿英！”一陣刺痛襲來，震醒了羽靈神。

羽靈神一驚，連忙衝向屋外——

卻是空空白花似雪，影影佳人似現。

“原來，只是夢。”羽靈神苦笑一聲“願這夢，永遠不醒。”

只可惜.

風.

終停.

花.

終謝.

夢.

終醒.

屋外夕陽依舊，紅霞染遍天際。

可那梨樹下，卻少了些什麼。羽靈神無奈地搖搖頭，一切似乎都還健在，只是少了那一個人，一切似乎又都變了。

浮花漫漫今生逍，世夢涼涼鴛鴦散。

他以爲，他會如此寥寥一生。

————壹章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