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埋葬了和他一起流放過來的族人,他媽媽的丫鬟二鳳姐。這是少年這一枝人脈中除他之外的最後一個。母親兩年前就已去世,二鳳姐卻是忠誠伺候著他,家族中唯一的男丁。
他沒有哭,因爲他知道,哭泣在這慘絕人寰的世界裡是最沒有作用的情緒,唯有自己強大,才能在這世界裡生存。
冷俊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笑意中凌厲的殺氣讓周圍的空氣凝固。彷彿他心中有一把可以劈開蒼穹的巨型大刀,可以讓他劈開頭頂蒼穹,問問造物主爲何如此不公?。
但無論他心中的怒氣如何沖天,無論他對蒼天有多少不滿,他終究還是個少年,他只能無奈的彈去身上的土,決然離開墳地。
消瘦但卻挺拔的身軀在落寞的陽光下依然帶著神氣。帶著孤寂落寞的身影回到‘家’,一人多高卻也整理得井井有條的草窩子。
利索從裡面拿出幾件二鳳姐縫製的布掛子和全部的乾糧,又從乾淨的草炕內角拿出一個精緻的木盒,塞進包袱。頭也不回地離開,不再多看一眼。
彷彿要把一切都拋在身後,少年甩了甩頭,向不遠處的另一個草窩子走去。
那是二伯父的家,其實他很矛盾,一起流放過來的二伯伯現在也需要人照顧,但二伯伯身邊還有一個丫鬟,身體頗爲壯實,兩個人照顧二伯伯又顯得有點多餘,不如自己早點趕去救回父親,或許還能讓二教練了見上一面。
權衡再三,少年決絕的做了決定。像是有力量拖拽著來到二伯伯家門口遠遠跪下,聲音哽咽道:“二伯伯,我要走了,你們要好好活著,等我回來”。雖然哽咽,但淡定的聲音肯定的語氣在表述著少年堅若磐石般的決心。
草窩子裡蒼老的聲音傳出,像是訣別,又像是叮囑“孩子,去吧!救回你的父親,不要再回這裡。”垂暮的聲音裡充滿對少年的信任。像是很肯定少年一定能救出他父親一般,完全不帶丁點懷疑。
草窩子裡,離地一尺來高的草甸子上,頭髮半禿,臉龐消瘦的半老頭,手肘支撐起殘餘不多生命力的身體,迷茫毫無生機的眼睛透過草簾門的縫隙,看著不遠處沐浴在陽光下的少年。
似乎在那一霎那,半老頭殘餘不多生命力的身體裡,陡然又有了些許的生命力在開始在悄悄地迴歸,半老頭明顯感覺到了生體的變化,心驚之下暗道:“有此子在,我司馬家不滅。”
少年的二伯伯“司馬宏二”一直以來,他對少年視如己出,悉心教導,就是在最艱難的日子裡也從未間斷。他原本是個極附天才的機械師,地球上把他這一類人稱爲物理學家,一生所學全部傾囊相授給了少年,可惜的是他只是個文人。
少年久跪不起,許久之後才含淚離開。揹著個小布包袱,帶著一路落寞來到‘刑人界’邊緣的一個小土城。
這個小城離二伯伯家不是很遠,十來里路。只是少年邊走邊回頭緩慢而行,十幾里路卻是走了半天。
但他終究還是來到了那用泥土堆砌而成的城牆邊,城牆不但矮,還很破舊。說是城牆,不如說是一堆堆連貫著的土堆。看似像城門口的土堆邊,一個老乞丐不死不活躺在那裡曬太陽。
自從少年來到刑人界,老乞丐就出現在土城牆邊,而且從未起身,在那裡風雨無阻躺了十年,半睡半醒,不死不活,卻也無病無災。
少年很安靜的站在老乞丐的身邊,突然凌空而起,極其凌厲並帶著破空聲的一掌向老乞丐直直擊去。老乞丐像是沒有看到一般,慵懶緩慢的伸個懶腰,卻無驚無險躲過了少年看似極其凌厲的一掌。
並沒有氣餒,隨即腳尖在地上一點,身體再一次騰空而起,離地三尺時身體憑空一扭一個側踢,攻擊速度比剛纔的一掌凌厲了許多。老乞丐卻是像剛纔一般似是無意識的翻了一個身,又毫無意外的躲了過去。
此時的少年根本就不知道!老乞丐和他根本就是在兩個空間,雖然看似兩人離的很近,但裡面卻包含了時間和空間法則。仔細看去,老乞丐衣衫襤褸的身體外面似乎包裹著一層紫色的光芒,只是在強烈陽光下並不顯得那麼明顯罷了。
少年這一來二去的攻擊,幾乎用盡了渾身解數。始終沒有能夠讓老乞丐離開他躺著的地盤,反而把自己弄得氣喘吁吁面呈土色。但臉上卻並沒有失落之感,只是稍顯無奈罷了。
無奈甩了甩頭,少年從包袱裡拿出一堆乾糧,恭恭敬敬放在老乞丐身邊,跪在地上說道:“老師,我要離開這裡了,以後不能再給您送餅了,您老保重。”
必經是陪伴了他十年的老師,少年天天對他拳打腳踢,但老乞丐卻從未和他說過一句話,當然,少年的拳腳也從來沒有粘碰到過老乞丐的衣角。
儘管如此,少年還是在這十年裡有意無意的從老乞丐身上學到一身不俗修爲。無論怎樣,自己的一身修爲是老乞丐用極爲特別的方式傳授給他。極爲恭敬的在地上磕了三個頭,轉身離去。
聲音中的不捨和留戀並沒有引起老乞丐一絲一毫的神情變化,依然慵懶的像一隻扔在牆角的臭襪子一般,深陷在眼窩中的渾濁眼睛依然半睜半閉似夢似醒。
少年離去後不久,老乞丐慵懶的身體卻也跟著漸漸淡去,化成一點金光,悄無聲息射入少年的身體之內。而一路低頭行走的少年卻是渾然不知。
離開這個沒有名字的小城,少年開始了人生的第二次旅程。前程茫茫無邊,少年獨行無伴,就像汪洋中的獨舟一般,不知何時就會被一波巨浪拍翻。
孤寂瘦小的身影走出數公里後才緩緩轉過身來,看著身後這原本就並不是很大的小土城,臉上寫滿不捨和留戀,自言自語般說道:“拜拜,敏兒,拜拜,古月伯伯,我一定會回來的”。
第一次旅程是被母親抱著從一座皇城來到這個“罪惡之地”雖然那時他靈智已開,卻是在自己的母親懷中,並未感受到路途艱辛,而這一次旅程將是他自己要從“罪惡之地”去到皇城,那裡是他的家。那裡還有在監獄裡不知生死的父親。
一路孤寂行走,腦海中回放著從出生以來的樁樁件件,猶如噩夢一般的生活痕跡。
這裡是一個和地球平行的二次元空間,它的面積卻比地球大三倍,日月,星辰,白雲,海河,湖泊,溪流,高山,大川,丘陵,平原無一不缺,和地球上一般無二。
唯一和地球不同的是在這個二次元空間裡更多了一層粗糲的莽蕩之氣。
在這個二次元空間的中心地帶,有一個孤立的半島,這半島有近六千萬平方公里的土地面積,是地球上華夏國的三倍。雖然土地面積頗大,卻極爲貧瘠,絕大部分都是鹽鹼地,農作物根本無法生長。
所以,這塊土地就成了一塊流放之地,被稱之爲“刑人界”。所謂“刑人界”說到底,這裡就是一個沒人看管的巨大監獄。這裡還處在一片蠻荒之中,文明痕跡很淺。
雖有勞作,但落後的生產力加上貧瘠的土地,也只能讓那裡的人們處在半飢半飽的狀態,茍延殘喘活在這個悲慘世界裡。路有餓殍,水中浮屍,只是平常。
這裡也是一個強者爲尊的世界。這裡生存的都是這個二次元空間大陸內被認定罪大惡極之人。一堆窮兇極惡之人聚在一起,可以想象得到這裡的生存狀態如何惡劣了。爲了有限的資源殺人滅族也是常事。
然而,和其他世界一樣,總有一些被冤枉的人。他們並非惡人,反而很善良。少年兩歲時跟隨被流放的家人來到這裡已有十年,他們因爲善良而缺少生存手段,原本數百人的家族在短短十年之內已經式微沒落。
在他出生的一剎那,他就知道,自己成了一個苦逼的穿越者,或者說重生者。好在地球上學習的經驗和記憶沒有失去,地球上生活了五十年的經歷依然歷歷在目。
他無法忘懷在地球上被兄弟姐妹們鄙視的屈辱,他無法忘懷從小被親生父親罵成是一個坐牢坯子的感受,他無法忘懷自己一個人十幾歲離開家後在地球上茫茫人海中艱難生存的苦難,當然,他也無法忘懷地球上母親時不時傾其所有的資助。
幾乎是睜開眼的第一秒,就開始在學習這個二次元空間的語言,學習這裡的規則和知識。努力想要讓自己在這一世活得更好。他非常清楚,唯有讓自己變得更強,才能讓自己有保障。
然而,在他一週歲慶生時,父親“司馬宏三”和二伯伯一家被大伯伯“司馬宏一”陷害,兩家人一起被關押了一年後流放到了“刑人界”。兩家的家產全部被大伯伯侵吞。父親被下入大牢,生死不知。
再次爲人的天堂在瞬間被無情的打碎,無奈地在母親懷裡被帶到了這個堪稱地獄的世界‘刑人界’。
這個二次元空間有沒有名字,儘管如此,但他卻早就從人們的言傳口談中把這個空間的地理環境弄了個明白。
它是一塊山字形連在一起的大陸,呈東西走向。東邊是修煉界,一億多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匯聚了衆多門派,以五行宗,九鸞門,仙藥宗爲首。
西邊是一個半封建皇朝和高科技對撞的半文明社會,九千多萬平方公里面積,由聚靈皇朝和新月帝國兩個社會體系組成,爲了搶奪資源,兩國之間戰爭不斷。
“刑人界”正好處在山字中間的一豎上,而這山字中間一豎的底部卻有著一個將近五千萬平方公里的原始森林,森林中野獸橫行,蠻獸稱霸,靈獸逍遙,神獸稱王,世人稱爲魔獸森林。
正是這個魔獸森林,阻斷了刑人界和東西二界的一切聯繫。從古到今,能夠走出這片森林的只有兩人,一個是修煉界天罡宗的宗主“江南皓月”,另一個是新月帝國的皇帝“司馬大帝”。
而少年要到聚靈皇朝去救父親,就必須穿過這片魔獸森林,或者穿過大海,但對於大海,人們卻是一無所知,顯然穿過大海並不現實,唯一的選擇是,一路向北朝著魔獸森林。
吧嗒吧嗒的獸蹄聲打亂了少年的思緒。
一陣獸蹄聲尾隨而來,少年彷彿是感覺到了什麼?就此突然停下身來,但他並沒有轉身,靜靜站立像是在等待著什麼。
“小戰哥哥,你真的要走了嗎?我想跟你一起去!”
稚嫩輕靈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不回頭也知道是誰來了,從一頭蹄角獸上飛撲而至的是個綠衣的女孩。女孩脣紅齒白,臉如皓月,靈眸流光,宛若有著無數的星辰在她的眼眸中閃爍。
“敏兒,你來送我嗎?”少年臉上掠過一抹無奈,緩緩轉過身去,輕言道。
他今天離開,沒有去知會青梅竹馬的敏兒,實在是不希望看到敏兒妹妹難受。他是真心不喜歡那種生離死別之痛。
然而,敏兒卻一早聽說了二鳳姐的死訊,怕他難過就趕了過去安慰他。自然也就知道了他離開的消息。
敏兒早就知道少年的心思,馬上回家把這消息告訴了自己的爺爺,他爺爺是個極爲仗義之人,對少年的行爲大加讚賞之下就讓敏兒把家裡唯一的一頭蹄腳獸給送了過來。
少年不知道這個中情節,臉上的表情顯得異常尷尬,敏兒是她最好的玩伴,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親如兄妹。至於帶她一起走,這想都不用想,根本沒有這個可能。
敏兒見少年尷尬,極爲善解人意的說道:“小戰哥哥,我把“飛飛”送給你,等你救了伯父就回來接我好嗎?”充滿了慧光的眼睛看著少年,如流星般閃爍的眼神裡似乎在傾訴著她對少年的萬分不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