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哪裡?我不知道。只覺得整個世界都是灰濛濛的,色彩像是流水般退去,只剩下黑白和灰。乾枯的樹,黑色的河流,幹風夾雜著腐爛的氣息,一地荒涼。
“啊——”枯林裡發出一聲嘶吼,我好奇地走了進去。這裡還會有人嗎?越是深入,我越發覺得這裡不止荒涼,而是根本沒有生命,空氣中彷彿飄著死亡的味道。還要繼續進去?我遲疑,心跳也不禁加速,腳步卻無法自主地停下來,像是有一股力量推著我向前。
血腥……“啊!“我不禁倒抽了一口氣,心似乎也懸到半空中。我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那滿地的白骨與腐爛的屍體,還有,人?
那是一個絕望孤寂的背影,一頭白髮瀉至腰間,身上的黑袍已失去了光澤,但仍可看出原來的好質地。看他的身形,應該是個男人吧。他懷裡似乎抱著個女人,我湊近一點看清楚,那是一個死去的女人,有著絕美的面容,黑髮如瀑布傾瀉,脖子卻劃過一條猙獰的血口,還有黑色的液體不斷冒出,染污了白色的衣領。男人深深把頭埋進她懷裡,雙手緊緊地擁著那已失去生氣的身體,肩膀微微顫抖著,手背上的青筋泄漏著他的哀痛。
突然,他把頭擡了起來,憤恨地盯著我。他很美,五官都猶如刀削,只是,那樣的臉卻是死般的蒼白,嘴角還殘留這一些黑色的血跡,那雙眼睛,如一個死潭,無一不透露著陰毒狠絕。這個人,絕對是個危險。他看著我,像是在看一個十惡不赦的罪人。我犯了什麼錯嗎?
“你爲什麼不早點出現?“冷冷的,沒有任何溫度的聲音,我膽怯地向後退了幾步。我爲什麼要早點出現?
他小心翼翼地放下懷中的女子,一步步向我逼近。逃,我的腦海裡只剩下那個字,雙腳卻像被下了鉛,在他陰狠的目光下石化。
“如果你早點出現……“他握緊拳頭,那頭白髮如蛇般不安地舞動著,訴說著無盡的憂傷,不甘,還有恨!
如果我早點出現,你就不用吸她的血,她就不用爲了救你而自刎了,是不?即使吸完我的血,你最終還是會吸她的,可笑啊,你這自私的人,不,自私的吸血惡魔。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嘴角那抹黑色在蒼白的臉色下顯得詭異無比。他在看誰?爲什麼目光裡殺意與不捨糾纏,手裡握著劍,肩膀卻微微顫抖?一時間,我竟忘了害怕,忽然下巴一陣吃痛,他的右手不知何時扣住了我,強迫著我靠近他。
“對不起,你還是要死!“他幽幽地說。殺意最終覆蓋了不捨,他左手緩緩舉起,我彷彿聽到了死神的呼喚。要死了嗎?在這莫明其妙的地方。
嗖——一支冷箭,貫穿了他的頸項。寂靜,連風也噤了聲。我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倒下,有一瞬間,我彷彿看到了他解脫的神情。這就是剛纔要殺我的人?他努力地把手伸向我,像是要握住最後的溫度。爲什麼?手,鬼使神差地伸了過去,還沒來得及碰到他,一片紅葉飛過,劃破了我的手背。血,鮮紅的血,原來在這片沒有顏色的世界裡,我的血依然是紅色,這該是這裡最後一道色彩了吧。他死了,又或者,他從來都沒有活過。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因爲那裡承載這滿滿的我不能承受的柔情。
“呵呵……“誰?剛剛救我的人嗎?一抹紅色在眼前閃過,這裡還有顏色?沒等我反映過來,身體就被擁進一個寬大卻沒有溫度的懷抱。
“還疼嗎?“一個戲謔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他握住我受傷的手,奇怪的是,傷口竟在他的注視下自動癒合了。妖?我自嘲地笑笑,還真倒黴,剛擺脫一隻吸血鬼,又惹上一隻妖。
“你是誰?“
“我?呵呵。該怎麼懲罰你呢?居然把我忘了。“他頓了頓,“記住,我,是你永遠的夢魘!”
夢魘……原來一切只是夢,原來我的夢境是如此荒脊。
“呵呵……這麼迷惘的神情真不適合你。”他不知何時轉到我前面,一隻大手撫上我的臉,撥開幾縷不聽話的青絲。他很高,一襲紅袍如血花妖嬈地在這片灰澀的土地上綻放著,這就是妖,從骨子裡透出的邪媚,閉月羞花、沉魚落雁都不足以形容,明明就是個男人,卻讓天下女人都爲之嫉妒。他嘴脣微微上揚,狹長的鳳眼流轉著複雜,深不可測。
我用力想推開他,卻發覺腰上那隻手箍得更緊了。我低下頭,怕看多一眼,自己就會掉進那雙攝魂的眼睛裡,萬劫不復。
“你就這麼急著要離開我?”冰冷的氣息從頭頂傳下,似乎夾著一絲怒氣。“你就這麼想回到他身邊?”他忽然俯身說道,我彷彿掉進了冰窟,動彈不得。他狠狠地咬了我一口,冷冷地說:“不要忘了,你永遠也擺脫不了我的。”如來時一般,一抹紅色一閃而過,脣間還殘留著寒意,乾枯的大地上卻只剩下我一個,腥風捲起塵土,彷彿剛纔的一切都不曾發生。
他說他,是我的夢魘。他口中的他又是誰?我望著地上的白髮男子,他又是誰?這裡的一切究竟跟我有什麼關係?這真的只是夢嗎?
醒來,我無奈地嘆口氣。怎麼又是這個夢?自從上週23生日過後,每天晚上我都重複著這個怪異的夢。這讓往常對很多事情的都不上心的我開始煩躁,開始不安,就像有些什麼即將發生。真不願意接受,這實在太不符合我窩居懶人的形象了。抱著枕頭,呆呆地坐在牀上,眼睛還帶著睡意,再次想起那夢,似乎還有點後怕,只得靜靜坐著,呆望著窗外的浮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