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秋日的夜晚月光十分明亮,把黑夜照得如同白晝。秋風貼著地面掛過發出似低吟的聲音,幾片落葉被捲起,在空中一圈一圈的翻滾直到消失了蹤跡。
一個身穿灰藍色布衫的童子沿著一條土坡路行走,嘴裡還隱約哼著不成調子的歌。童子腦袋輕輕搖晃,半瞇著眼,一副馬上就要睡著的樣子。朦朧間,一條柔軟的東西從他臉上滑過,他伸手想要抓住那東西,但它一閃即逝。童子順著它“逃走”的方向看去,只見一隻通體雪白的狐貍正掛在一根壓低的樹幹上,眼珠無神的正對著童子。
“嗯?”童子伸手去抓白狐,白狐躍身下樹竄進一堆乾草叢中。
“你是想讓我跟你走?”童子用稚嫩的聲音自言自語,神經兮兮的點了點頭,然後笑著繼續走自己的路。
一股淡卻明顯的異香飄過,童子深深一嗅,再看四周已經被伸手不見五指的霧氣包圍了。童子閉上眼,先是向前二十餘步,再左轉右轉地走出百餘步,睜眼卻見眼前景象絲毫未變。“有點道行!”童子無奈的撓撓頭,這條路他走過不下千次,哪裡該轉哪裡該走幾步他十分清楚,而且之前他不光數著步數還依靠了路邊野花的氣味,按說應該已經走出了這片林子。
童子盤腿而坐,閉目思考了一會兒又俯下身四處嗅了嗅,搖頭又嘆氣的說:“原來是這樣,真是低看了。”
??????“嗯,他是被施了幻術嗎?”黑暗中一青年疲乏的說,他託著腮百無聊賴的吹著面前的燭火。
青年對面坐著的男子用手護住燭火,緩緩說道:“這種霧氣不光可以妨礙人的視覺,還能影響人的聽、嗅、感覺。這麼說吧,你會聞到你當時想要聞到的氣味。”
“那要是換我現在就能聞到一股雞腿味兒了!”青年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晃晃的牙。
“我能繼續講了麼?”
“啊??????”青年打開男子的手,藉著燭光點了支菸叼在嘴上,“你繼續、繼續。”。
??????這霧氣不是一般霧氣,而童子也不是尋常童子。童子名爲南榮濟,字自康,南榮一族舉族修道,家族中人滿週歲後便涉入其中,所以南榮濟雖年少但也有些見識。這種霧氣有一種叫法稱它爲“幻食”,最大特點就是被這種霧氣環繞的區域如同一個異空間,在這裡可憑“認定”來“創造”東西。南榮濟手指身體右側,道:“乾位”,他掏出羅盤湊近一看,本來搖擺不定的指針果然定了下來。幻食有個很大的缺陷,在於它需要依靠一定的風水格局,愈好的風水愈能增強它的效力,而風水很爛的話幻食便會自行崩潰。可問題是南榮濟身處境內如何改變外部風水呢?南榮濟沉思,這境內與境外應該存在某種聯繫,他手握地上細土默默唸道:“聚土、聚土??????”
“巽,山百二十丈”南榮濟起身說出這麼一句話靜等了片刻,瞭然般的笑了。
南榮濟來回走了幾步,然後毫不猶豫的向著一個方向走去,走了一會兒突然又停下來拿出一顆棕色藥丸含在嘴中繼續走。“譁”不知走了多久安靜的四周突然冒出水聲,南榮濟拖著溼漉漉的身子爬上岸,吐出嘴裡的藥丸長吁口氣。
“什麼跟什麼啊?我說他的方位既然是自己隨便定的,那他看著羅盤隨便逮住一個方向走就行了啊。”
“第一、這樣很容易掉進現實世界中的斷崖或者河中,因爲已經完全沒有什麼方向感可言了;第二、你也無法保證位置還是你最先定的位置,因爲想法總會在你不經意間改變。”
“哦”青年吐出一團菸圈,“那他怎麼出來的?”
“書上就幾句話概括的,我都努力給你拓展成一段這麼生動的故事了,剩下的你自己腦補吧。”
“我只是問你有沒有能讓人產生幻覺的東西,結果你給我講了個故事,你說你講就講吧,還不給我講完了!你這故事哪兒看的?我研究研究去。”
“不知道多大點兒時候看的了,算是傳記吧,這位後來得道了。”
青年碾掉只剩菸屁股的煙,懨懨的說:“哦,感情飛昇了。他叫什麼來著?南榮?現在沒這姓了吧。”
“有啊,你沒聽過就把人滅門了?不過全國也沒幾個姓這個姓的,還有一部分後來改成了姓南或者姓榮。”
南紹行一怔,“喲,祖宗啊。”。
堂兄南羣墨聳肩,“也許吧”。
“得了得了,我真快困厥過去了,嘿,來電了。”南紹行起身拍掉褲子上的菸灰,擡手端起水杯就要喝,南羣墨快速在他杯中塞進一張黃紙,南紹行沒注意喝了下去,結果一口噴了出來。南紹行吼道:“你這什麼玩意兒啊,一股子酸味。”
“幫你調理下身體,防止你再半夜犯癔癥。”南羣墨掌中點燃一張黃符,一甩手,符紙的灰燼就飄進了南紹行房中落在了他牀頭上,“這個沒忘吧,可別再睡過了。”
南紹行搖晃著身子走進房間一頭倒在了牀上,嘴中磨叨了幾句便很快陷入了深度睡眠。
南無阿彌多婆夜
哆他伽多夜
哆地夜他
阿彌利都婆毗??????
絲毫聽不懂的咒文如期而至的在南紹行腦中響起,萬藤纏身的窒息感讓他想要逃離自己的身體。自從南紹行無意中從家中地下室裡發現那本舊書,他整個世界觀都被顛覆了,原來他相信了二十年的唯物主義社會竟存在鬼神之力,原來那些不知作何的畫鬼符真的有意義,原來他堂哥就是個神棍啊!不止他堂哥,連他爸媽三叔二大爺什麼的全都是神棍!在他一再的逼問下他媽終於告訴他一直瞞著他的原因:你這從小就沒靈根的學出來也是二兩水平,拉低我們家整體檔次。聽到這樣的回覆,南紹行用鼻子鄙視了她一下,自打他媽給了他“德性”這個小名他就沒指望過她靠個譜。不過他媽最後還是妥協了,把他扔給南羣墨來教育。不是說南紹行有什麼磐石的堅定,而是自從他開了陰陽眼怪事接踵而至,問題已經上升到了人身安全。
南紹行猛然間睜開眼,汗水順著眼窩滑進了他的眼裡,他眨眨眼,右眼漸漸變成了淺灰色。
“切,朋友你哪位啊?”
門被開啓一道縫隙,只有一隻蒼白而又似枯木的手貼在地上,“噠噠噠”莫名的水滴敲打著地板。南紹行想起身去看看,但全身疲憊的痠痛感令他打消了念頭,見過那麼多次阿飄的經驗告訴他,這種時候就當沒啥事就行了。南紹行翻身準備繼續睡,鼻尖感到溼膩,他擡起沉重的眼皮,而眼前的景象令他全身血液瞬間凝固了。
這是什麼!!!除了一隻完好的人的鼻子抵在南紹行鼻尖上,他已經完全不能從他面前的東西中看出其他屬於臉的特徵。交錯的青筋纏繞在骷髏頭上,兩隻黑洞洞的孔子冒出密密麻麻尖端分泌出白色物質的黑蛆。南紹行驚呼一聲,用被子裹起骷髏頭扔到了地上。
這他奶奶的越來越操蛋了!以前還只是能看見,現在尼瑪連感覺都有了!南紹行深吸一口氣打算召喚他的神棍堂兄,可無論他如何努力都張不開嘴,他忽然記起南羣墨說過這些東西不會真正的實體化,要不就是產生幻覺了,要不就是??????做夢了啊。那就無所謂了,南紹行放鬆身體,舌頭一點點抵住上牙,然後用力一咬??????“我去!”南紹行滿身大汗的從牀上立起,他用手揉了揉舌尖,痠麻以外並沒有感到疼。
南紹行衝四周看了看,沒有發現什麼異常,正當他要躺下時卻發現枕頭下的符紙灰已經散在了枕邊以及地上,他跳下牀貼在地上能看到那些灰燼一直向外延伸直到半開的門處便戛然而止。
門外是黑漆漆的一片,不由引起人許多不好的遐想,南紹行嚥了口吐沫立即撤回到牀上。那些個聽的人頭大的經文快向他招呼吧,寧願被煩死也不想再體驗一回5D版阿飄了。
阿彌利哆
悉耽婆毗
阿彌利哆
毗迦蘭帝,南紹行忍不住接了一句,自己這是還在睡覺嗎?自從被南羣墨打著爲他好的旗號連蒙帶騙得施了什麼法,他就很少做夢了,每天睡覺都處於半清醒狀態,每天睡覺腦子裡隔三差五就有一堆和尚齊唸經幫他“安眠”。南羣墨你丫不是藉機報復吧?
“是”
靠!你終於承認了!
“有勞
了”
不客氣??????啥?南紹行睜開眼,周圍光線比較暗所以他的眼睛很快就適應了,全部目光聚焦在南羣墨身上,只見他跪坐在地上嚴肅的和兩張站立著的紙人談話。
“請”南羣墨恭敬地起身後退半米,待兩張紙人軟塌塌的倒在地上後才轉身指著南紹行說:“你攤上事兒了。”
“你這是說真的還是開玩笑?”南紹行看著他那輕鬆自如的表情實在很難信服。
“反正你這人就是個找事兒精,要是有機會編寫志怪錄我一定把你編進去。”
“有多麻煩?我可不記得我最近幹過什麼忌諱的事兒。”
“這麼說吧,要是能幫你平安度過此生,我也差不多能飛昇了。”
“??????”
“人唐僧十四年曆八十一劫,你光這個月就碰上多少事兒了?速度上趕超人家不說,你說你全身也沒哪塊肉值錢,怎麼那麼招東西啊?”
“傳說中的主角體質。”南紹行抹掉脖子上層層的汗,發現掌中粘上了一片黑灰,再一看背心上也沾滿了灰燼,不耐的掀起枕頭扯掉牀單全都扔到了地上。“你也不說這灰到底幹什麼用的,每天就拿這禍害我牀了。”
南羣墨到書架上抽出一個灰皮本子扔到南紹行身上,熟練地說:“五十四頁自己看。”
南紹行把書又扔了回去,“這上面說的什麼很多都看不懂,你就別跟我拐彎子了。”
“所以說讓你抓緊看我之前給你的那兩本書,那已經是最淺顯的了。”南羣墨“碰”的一下坐到枕頭上,踩住腳下的牀單。
南紹行嘗試從他腳下把單子抽出來,失敗。“看不進去??????書是死的人是活的,你告訴我不更好?”
“到時候論道大會你總不能我哥說這我哥說那。”南羣墨甩了個鄙視的眼神過去,“引經據典,會不會兩說先擺個樣兒。”
“擺樣兒??????論道大會!?啥玩意兒?”南紹行剛反應過來這句的重點,什麼論道大會?聽這俗氣的名字,莫非真是他想的那樣??????
南羣墨露出他的招牌笑容幾乎是肯定了南紹行的想法,“沒事,各家派幾個人吹吹牛比試比試,每三年就有一回也不算什麼大事,這麼多屆了從來沒出過人命,你就放心吧。”
隨便挑一位也找不出他這麼菜的了怎麼能叫人放心!南紹行氣勢一弱態度也變了,湊上前去嘿嘿笑道:“大哥,你別坑我啊!我滿打滿算接觸不到兩個月,而且你也知道那啥??????啊,對吧!”
“不是我決定的,要求是讓各家的下任繼承人蔘加,本來一直都是我替你,現在既然你已經涉入這行當然是親自出馬了。”。
南紹行在腦中扇了自己幾個嘴巴子,強忍住心中的抓狂說:“代表咱家啊,你不怕我給你們丟臉?再說他們哪兒知道我入行了啊。”
南羣墨一臉“你逃不掉了”的表情搖搖頭,說:“他們知道,繼承人是大事,大媽決定告訴你這些時也就確定了你的繼承人身份,當然要跟各家知會一聲。”
“得了,怎麼個會法啊,要比試?輸了會怎樣?”知道躲不過了,南紹行也懶得再爭了,磨磨唧唧顯得自己矯情。
“不怎樣,就是個面子問題,贏了能得一件寶器。”
“寶器?那各家老大們自己上啊。”
南羣墨又甩他一眼,真是沒見識啊,寶器聽上去挺高端實際上對他們這些人來說只是中品,“小玩意兒他們看不上眼,相當於你小學三年級得的那張優秀少先隊員獎狀,充其量是個以資鼓勵的作用。不過,對你來說寶器就算極品了??????”南羣墨擺出一副深思熟慮的樣子,過了會兒才正色說道,“去了先跟風家那邊的代表聯絡下感情,這次七成是他贏了,反正那些東西對他來說可有可無,你要是跟他要上了回來我給你做個東西。”
赤裸裸的嘲諷!贏是沒戲了,還跟人要東西?這麼丟份兒的事見他的鬼吧!南紹行面上不動聲色的笑了,“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