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點一刻,刺耳的鬧鈴聲開啓袁萊忙碌的一天,翻身側躺,默數三秒,深呼吸,然後麻利的從牀上起身,刷牙,洗臉,換衣服,七點四十,鬧鐘再次響起,袁萊揹著高中時期的一箇舊帆布包踏上了一天的開始——擠地鐵。
早上八點,手機鬧鐘再次響起,袁萊已經在地鐵車廂門前排隊了,以往這個時候鬧鐘響起時,袁萊僅能到達地鐵安檢口那裡 ,“還好,比昨天快了五分鐘”,袁萊心想,今天運氣好能第一趟擠進地鐵的話就可以去單位樓下坐著吃一籠小籠包了。
“只有擠地鐵的時候才能靠在男性健壯的臂彎裡,然而汗臭味代替了荷爾蒙的味道。”袁萊忍受著周圍五個彪形大漢的擁擠,在夾縫中給同事張佳寧發出了這條微信,剛收到張佳寧一個哭笑不得的表情,地鐵便駛入地下,手機信號變爲無服務。昏昏沉沉的在地鐵上闔眼了四十多分鐘,周圍擁擠的人羣換了一撥又一撥,終於到站,袁萊隨著人流擠下去。
快到出站口,袁萊習慣性的掏出手機準備掃碼出站,這纔看到舊家鄰居兼高中同學吳昊發來的微信:“哥們下月初十結婚,你可準備好禮金啊,再提醒你一句,結婚那天高中同學來的不少,你好好捯飭捯飭自己,連陳池恩這小子都來”。
袁萊拿著手機一時忘了要去掃碼,被後面急著上班的人埋怨道:“你搞什麼,出不出啊,後面排著這麼多人呢!”邊說著邊擠上前,袁萊一個踉蹌被擠到了一邊。
袁萊沒想到吳昊這麼快就把婚期定下來,吳昊和曾黎這麼多年的情感糾葛也算劃上了一個句號。想當年吳昊愛慕袁萊,又藉著鄰居的方便,天天和袁萊一起上下學,一度讓曾黎非常討厭袁萊。然而讓袁萊慌了神的不是吳昊結婚,而是陳池恩這個多年未曾有人提及的名字。
八點五十分,鬧鐘再次響起,打破袁萊沉思的同時,也提醒著她今天上班遲到了。袁萊對時間有嚴格的把控,手機定著無數個鬧鐘,每個鬧鐘代表著該做的事情,早上七點一刻代表起牀,七點四十代表要出門,八點代表要到達地鐵站,八點五十代表要到公司樓下,晚上十點半提醒她必須儘快結束工作沖澡睡覺,但由於工作原因,袁萊的最後一個鬧鐘常常形同虛設,趕上時效性強的稿件,袁萊往往要熬到凌晨兩三點。
這樣變態的時間把控已經陪伴袁萊走過三年,也表示袁萊獨自一人生活了三年。然而今天的八點五十,袁萊還在地鐵出站口,一直以來她忽略了一點,那就是再精準的時間計算也會爲意外讓路。
來不及思考半分,袁萊迅速跑出地鐵,陳舊的帆布包在空中齜牙咧嘴,似乎在嘲笑主人的狼狽。即使拿出了當年跑八百米的氣勢,依然沒能追上時間的步伐,就像自己拼盡全力,還是趕不上陳池恩的腳步,打卡聲響起的時候已經九點零三分,全勤獎泡湯了。
袁萊是一名民生記者,社會責任感是她最基本的素質。她的工作時間其實是不固定的,新聞來了哪裡顧得上嚴格的鬧鐘時間,真忙起來可能一天都顧不上吃頓飽飯,日常生活除了調查採訪就是寫稿改稿。
還沒走到工位上,袁萊就被怒氣沖天的王主任叫到了辦公室。“啪!”一摞資料被王主任狠狠地摔到了桌子上。“袁萊啊袁萊,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吧!不經過我的同意就敢和編輯串通起來發稿,這種料你也敢報!是不是想全報社都跟著你遭殃啊!”
意料之中的袁萊揉揉眉頭,說道:“這件事我已經跟了一個多月了,海宏製藥廠的確有問題,他們的藥物檢測是不合格的,而且...”還未說完袁萊就被王主任打斷。
“好了好了,你幹新聞也這麼長時間了,什麼東西能碰什麼東西不能碰你應該清楚,幸虧只是發在公衆號上,我已經通知人第一時間把稿子刪了,當時後臺數據顯示只有不到一百的瀏覽量,沒有造成大規模議論,這件事只有我們幾個人知道,我念在你平時勤勉,這次也不會往上報,但是我只能保你一次”。
“主任,您不能這樣做,我們有義務讓大家知道事實真相,更何況是這麼嚴重的關乎國民健康的藥物問題,我…”袁萊急切地說道。
“夠了,事情的嚴重性我知道,但是這個新聞不能從我們這裡出,你出去吧,我自有我的道理”,王主任揮揮手,示意袁萊出去。
不知是辛苦一個月跑出來的新聞被撤還是早上吳昊的微信所致,總之現在的袁萊心煩意亂,蔫蔫地從王主任辦公室出來,剛坐到工位上,張佳寧轉過椅子湊到袁萊身邊,悄悄地問:“聽說你那篇稿子被撤了,沒事兒,這種敏感的新聞最容易引來是非,主任也是爲你好,別不高興了。”
袁萊苦笑一下說道:“我就是心裡堵得慌,過會就好了”。
一整天都心神不寧的袁萊在下班時又接到吳昊的電話。“你怎麼也不回我微信呢,是不是不想給我禮金啊”,吳昊半開玩笑的質問道。
“哪裡敢,只不過太忙了,一時沒顧上回復,恭喜你啊”,袁萊回覆到。
“哎呀呀,恭喜的話留到婚禮上說吧。哥們明天不是生日嘛,藉著生日開個party,地址一會微信給你,別遲到啊”,吳昊說道。
“你那些朋友我都不認識,而且我不喜歡人多的地方,提前給你說生日快樂了”,袁萊一邊進家門一邊說道。
“哎,袁萊你真不夠意思啊,哥們每次叫你你都各種理由不出來,我這馬上變成有婦之夫還怎麼叫你出來,再說了,你每天一個人不悶啊,反正預留你的位子了,必須來”,吳昊埋怨道。
大概是覺得自己確實不夠意思,每次都推脫,袁萊悻悻地回答道:“好吧,看在你結婚的份上,我就賞臉去一下吧”。
掛了電話的袁萊開始給自己準備晚餐,熟練地從冰箱裡拿出食材開始做飯,暖色的燈光照在袁萊身上,一切都如往常,簡單而平靜。換作三年前,袁萊一定想不到自己會每天擠地鐵,還要洗手作羹湯。然而袁萊知道,現在的生活雖然清貧,但自己很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