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過來,扇我一巴掌。”
沈澈剛進門,就被妻子這句話給嚇得差點把手裡的碗丟了。他穩住,一面看著妻子,一面小心翼翼地把碗擱在桌子上,然後才道:“娘子你昨夜飲了不少酒,先喝點熱粥暖暖身子。”
他應該沒聽錯,他其實很想,但是他不敢。
“讓你扇你就扇,怎麼那麼多廢話?”何雅不耐煩地道,除了眼窩發青,額頭上還有一道明顯的淤腫,因此更覺頭疼和不真實。
莫不是昨個兒晚上玉硯下手狠了,把腦子給打壞了?沈澈暗自琢磨,但他臉上卻始終掛著膽怯的憨笑:“娘子,是不是睡落枕了,一會兒我給你揉揉。”
何雅不語,沈澈又道:“可是想喝酒了?我這裡還有些錢。”說著從袖子裡摸出一把銅子兒全放在了碗邊兒上,一面暗暗數著數,不出十,準得拿了就走。
何雅果然從牀上蹦了下來,沈澈一喜,卻見何雅腳軟似的向地上撲去,他眸子一亮,聽見一聲咚之後,才慌忙去拉何雅,口中著急道:“娘子小心!”
何雅覺得她不用沈澈來扇她了,的的確確很疼,這不是做夢!
何雅被扶著坐在牀沿兒上後,還是有些恍惚,這幾個月以來,她都在拒絕相信眼前的一切。她這輩子順風順水,投生在大周朝丞相何世平嫡妻的肚子裡,從睜眼看到這個世界開始,何雅就下定決定這輩子的目的就是**再*和踢走所有阻礙她*、享受美好人生的絆腳石,只是沒想到,三個月之前,她富麗堂皇奢侈萎靡的白富美生活一下子就完蛋了……
何雅想得入神,完全沒有看到旁邊沈澈眼中的狐疑,他猶豫再三揚起了手,在何雅面前晃了幾下之後,一咬牙狠狠朝著何雅臉上扇去。
何雅嗷一聲從牀邊滾到地上,不可置信地捂著臉叫:“你扇我作甚?”
沈澈快步上前:“娘子,你醒過來了?太好了,剛嚇死我了,你這癔癥真嚇人。”
我……何雅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看了眼這個長相俊美卻帶著一臉傻氣的相公,心裡更要嘔出血來。
沈澈,不,其實是沈墨,是何家上下經過周密謀劃給何雅選出的相公,大儒沈齊山的嫡孫。人如其名,芝蘭玉樹般的公子。沈家不同意,何家太過跋扈,壞事幹絕,何雅……有個外號叫“何小虎”!沈家上下堅決抵制小老虎進門,況且沈墨還有一個訂婚多年的未婚妻,沈家急急忙忙要把沈墨這婚事先給辦了,半路上卻被一道聖旨攔住。
何雅得意洋洋風風光光進了沈家門,入了紅彤彤的洞房,連新婚之夜除了開始有點疼之外總體感覺還是不錯的,兩個人甚至纏綿了不止一次,直到次日清晨,何雅發現她的丈夫不是沈墨,而是一個和沈墨長得極爲相像的人!
就是眼前這個傻不拉幾的,沈澈——沈墨的同胞弟弟。
沈家沒抗旨,聖旨上只書“沈齊山之孫”,沈家大大方方撿了這個漏子,塞了一個小時候磕壞過頭,整天只知道呵呵呵呵傻笑個不停的笨蛋給何雅。其實客觀來說,沈澈也不是傻子,只是不精氣,沒靈氣,就算和正常人相比反應也慢了半拍,更別說和玉樹臨風般的沈墨一比了。
比如剛纔那一巴掌,是正常人能幹得出來的麼?就算是她先開口要求的,但傻子也能看出她已經沒那個意思了吧。何雅收回思緒,她已經再度被沈澈給扶了起來,通過兩人貼著的半邊身子,她能感覺到沈澈在微微發抖。他肯定是在害怕,何雅手一擡,想拍拍他的肩膀,沈澈身子突然抖得更厲害了。
何雅放棄了安撫沈澈的想法,改爲端起那一碗麥子熬成的粥,沈澈也漸漸恢復正常,安靜地坐在牀邊看著何雅喝粥。
“你就不會弄點肉來吃麼?”何雅皺眉,好像已經連續好幾天都是麥子粥了。
“那個……錢已經不多了,玉硯和肉圓子後天才能回來送錢。”沈澈似乎極難爲情地道。
自從三個月前,他們被沈家趕出來後,每況日下,除了這進只能住不能賣的四合院外,兩個人僅剩的錢怕就只有擱在桌上的這十幾文了。
那沈澈還都掏給她,讓她去買酒喝,何雅心裡不是沒有感動,但對方是個傻乎乎的二缺,這感動也稍閃即逝。後來她還在記恨老爹明知沈家坑了自己,卻還將自己給趕了回去,結果沒過多久,何家便被抄家了,上下百餘口悉數充爲官奴,何世平和何綱父子倆發配西南邊疆。
何雅將嫁妝悉數變賣打點上下,也沒能改變事實。沈家本就膈應她,何世平又倒臺了,沈澈又是個能藏著絕不拿出來的丟人東西,索性以分家爲名將他們直接給趕了出來。
這幾個月,何雅過得混混沌沌,大部分時間都是喝得醉熏熏的回來,昨夜回來的稍微晚點兒,走到衚衕口上迎面竄出個黑影來,照著她頭上來了一下,要不是沈澈及時發現她,估計要凍死在外面了。
許是差點喪命,何雅早上醒的時候,突然覺得自己不能這麼過下去了,不就是*生涯沒有了麼?上輩子什麼辛苦沒嘗過,她不是還有兩隻手麼,這樣傷心下去財神爺都要被自己晦氣走了,況且何家這一劫雖然提前來了,但父親和哥哥不都還活著麼?
沈澈說完之後,半響沒聽見何雅回話,一擡頭見何雅直勾勾地盯著自己,心裡立即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覺,莫非她想起來了誰敲得她的頭?
“哦,你腳好了麼?”何雅聽到沈澈喚她,回過神來,將視線落在沈澈右腳上。
月餘前便沒錢了,何雅便命沈澈帶著玉硯去磚窯燒磚,肉圓子去繡房做工掙錢,沈澈只去了一日便倒黴的被磚石砸傷腳踝,只好留在家裡養傷,順便做點力所能及的事兒——比如給她簡單弄點吃的什麼的。
幸好是個二傻,否則這個時代的男人哪能忍受她這樣的妻子?何雅心裡這樣想著,臉上表情卻極坦然,擡頭一看,果然因爲她的關心,沈澈十六顆大白牙又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