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廣沒讓我不相信眼淚,卻讓我不相信了愛情!
2016年,剛過立冬帝都已經(jīng)冷的不成樣子,讓人牙根直打顫。雖算不上正式的寒冬臘月,但室外溫度與往年相比要陰冷很多。
天空中的雲(yún)層積的老厚,低低的、沉沉的,好像一擡腳一揚手就能摸到那烏壓壓的灰雲(yún)。
“這雲(yún)沉得真是厲害,讓人恨不得將手伸進那厚不見頂?shù)暮陔?yún)中把太陽扒拉出來,好暖暖身子、見見光、殺殺菌。”同租室友擰著鼻涕紙說道。
今年的天氣是夠惡劣的,前兩天網(wǎng)絡上一直流傳著一個叫人哭笑不得的笑話。
據(jù)說從**飛過來一架客機,在順義機場的上空轉了一個多小時的圈後還是看不清跑道,又原航線飛回了**。
我的心情就如這鬼天氣一般陰沉低迷,不見一絲“陽光”。好在“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教育思想使我相信終有扒開雲(yún)霧見晴日的那天。
是的,離開這“凍死人”的帝都後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之後的日子肯定是光芒萬丈。
“幾點的火車,讓你爸去接你。唉!一畢業(yè)就該回來的,沒準這會已經(jīng)有份好工作、有個好對象、有套首付房了,非要白耗在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有什麼好的?誰也不認識誰,連點人情味都沒有!”
在我媽的千呼萬喚與連哄帶騙下我決心離開帝都,回到四線小城的家鄉(xiāng),離開這座待了八年還很是陌生的城市。
或許真如我媽所說,我對這真的是人生地不熟,除了學校、同學好像真的哪都不認得了。
自打我碩士畢業(yè)後,我媽算是演變成了“頭號人販子”。
她時常誘騙我:“你待在帝都累成狗也吃不到一口熱乎飯,睡好一個囫圇覺,回到家你就算閒成魚也能吃得好睡得香。”
“熱飯、飽覺”多美好的生活,對我來說比一套“神仙水”有誘惑力的多。
除了誘人的“閒魚”生活外,能讓我果斷離開這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
我失戀了!上個月剛與相戀六年的男朋友分手了,算是很徹底的那種一刀兩斷。
我甩的他,他劈的腿!
就這樣,我?guī)е簧泶靷c狼狽準備倉惶逃離帝都,趕快回到我親愛的家鄉(xiāng)“養(yǎng)傷”。
“慫包,你真的要走了嗎?”這句話已經(jīng)是我今天第N次聽餘晴子這樣問了。
我微笑著對她點頭,“是的,要走了,不要再回來的那種走”。
剎那間,她哭的眼淚婆娑,含糊不清地低罵我:“你怎麼這樣沒良心呀,離開我們就這樣高興啊?還笑?不許笑。”
我抱著她、輕拍著她的後背,安慰道:“以後還會見面的,你想我了可以去看我啊。我?guī)闳コ哉诘狞S河大鯉魚,從水庫中剛撈出來的,味道鮮的很。”
魚是餘晴子最愛吃的一道菜,但只有在心愛的人面前她纔會吃魚,享受著“慈禧太后”般的待遇。
她負責吃魚肉,對方負責挑魚刺。
她喜歡嬌滴滴的對那個他說道:“沒有男人給我挑魚刺,我是不會吃魚的。”
“從北京到濱城的k1785次列車開始檢票了,購票的朋友們請到二檢票口檢票上車……”火車站內(nèi)的廣播又一遍響起。
“趕緊回去吧,我要檢票了。”我慢慢轉過餘晴子的肩膀示意她趕緊離開。
此時,我開始害怕這種離別的場面、害怕看見她戀戀不捨的樣子,更害怕自己突然捨不得離開。
“等一等思彤吧,她馬上就到了。”餘晴子拉著我的手不肯放。
我搖搖頭:“不等了,你們好好留在這,要幸福的留在這。”
不等餘晴子反應過來,我便把手從她的手心中抽離出來,拉著大大的行李箱快步走進了檢票大隊之中。
餘晴子就呆呆地站在原地望著我的背影,想必哭花了她精緻的妝容。
踏入檢票口後,一道熟悉的聲音飄入我的耳中,那聲音很是響亮,即使在嘈雜的環(huán)境中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柔荑,對不起。”音色帶有幾分悲傷、幾分顫抖,甚至有幾分不捨。
不用看我也知道是誰,我本不想回頭的可還是忍不住。
待我回頭時看到思彤也趕了過來,她和餘晴子正在捶打面前的人。
“趕緊走了,不走就把道讓開!”身後的中年大叔不耐煩地催促著我。
我淡淡一笑:“抱歉!”
直到進入車廂的那一刻,我還是不捨的透過車窗向外看,再看一眼這座我待了八年的城市,這幾乎承載了我全部青春記憶的城市。
直到我一人坐在座位上,車廂開始晃動,方覺得周圍的一切事物都與我沒有丁點關係了,頓時悲從心來,忍不住的滑出眼淚。
幸好,我坐的是靠窗口的位置,可以偷偷別過頭去流眼淚。
其實,早在這之前我幻想過千萬種離開帝都的原因,比如買不起房子、買不起車子、沒錢結婚、甚至吃不起飯,所有這些與物質(zhì)相關的理由統(tǒng)統(tǒng)想了一遍。
但絕沒想過是因爲情傷而離開,帶著一顆千瘡百孔的心逃回我的故鄉(xiāng)。
淺看我是因爲感情原因離開這的,但深看還是“物質(zhì)”在作祟。
剛剛餘晴子和思彤捶打的人,正是我交往了六年的男友王子牧。
我們的大學與研究生時光都是在一起度過的,上學時期的我們雖然過得不算富有,但吃穿不愁,沒有太多物質(zhì)上的煩惱。
漸漸地我們畢業(yè)了,也開始始賺錢了,日子卻過得清貧起來。
我們倆從“殿堂級”的美術院校畢業(yè)後,瞬間落入到現(xiàn)實的“地獄”。
由於受所學專業(yè)限制,找一份合適的工作對我倆來說成了“世紀難題”。
經(jīng)過無數(shù)次的碰壁與生活的需求,我找了一份最容易上手的工作,在一家繪畫班做了代課老師。
王子牧則拿著家中的“貼補”繼續(xù)著他的理想,當起了自由畫者。
他像模像樣的在宋莊租了間不到十平米的小房子,一房兩用,既是住所又是美名其曰的“工作室”。
在剛開始的那段時間,他時常“誘惑”我。把他的小狗窩描述成金窩窩,說一句“柔荑,過來和我一起住吧,有獨立的居住空間可爽了。”
好在我頭腦尚算清晰,在餘晴子和思彤的“敲打”下抵抗住了他“糖衣炮彈”的誘惑。
“獨立”的居住空間,對於我這種住在一個月幾百塊集體出租房的人來說,是最爲奢侈的夢想。
自打畢業(yè)到至今,我過了一年零三個月的早上排隊上廁所、晚上搶奪洗手間、被子多年不見光、衣服陰角旮旯裡涼、半夜三更常被吵醒的生活。
有時,還真挺佩服我自己的,能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堅挺著還真是夠艱難的。
“愛啊,一切皆因愛啊!”我是因爲愛情而堅韌的。
雖說我早已過了好多年的學生宿舍生活,早該適應“合租”生活。但在剛開始時,我對於這種集體宿舍還很是不適應。
這沒有宿管阿姨的管束,大家各有回來的點,想在這種環(huán)境中睡個沒有任何動靜的覺,成了我這一年多來的“妄想”。
在這一年多的時間裡,我常常喜歡思考偉大的人生問題,比如夢想是什麼、如何將夢想轉化爲理想、理想又怎樣變爲現(xiàn)實。
思而再三後,得出一個不成文的結論:在帝都這座城市,對於我這種底層“小螻蟻”來說,所過的日子都是在生存,生活不存在的。在這種太不體面的環(huán)境中,漸漸地感覺做人的勇氣與尊嚴也要消失了。
但與我的內(nèi)衣褲相比,我還不夠可憐,最起碼我還有接觸陽光的機會,可它們卻在四百多天的日夜裡沒有享受過一天的“日光浴”。估計那黴菌都要滋生成千上萬代了,所幸我的身體抵抗力夠強,至今爲止尚算健康。
在物質(zhì)生活上甩我一大截的餘晴子,曾多次勸我搬到她那去,但都被我頗有“志氣”的果斷拒絕。
“不識好人心”“不知好歹”“腦子不靈光”這類話語已經(jīng)成了她罵我的慣用詞。
其實,我並不是真的不想去餘晴子那,而是覺得過不了心裡那一關。
她住的房子是餘慶安的,兩人幽會的最佳場所。
我如果去了就等於認可了餘慶安,認可了他們那不清不楚、不明不白、見不得光的關係。
古有陶淵明不爲五斗米而折腰,現(xiàn)也有我宋柔荑不爲五十平米而“失德”。
餘慶安,我們名義上的學長、老師。
認識餘慶安那會,餘晴子剛過完十八歲的生日,大學新生一枚;餘慶安二十八歲,在讀博士一年。
在常人眼中,餘慶安長得並不算帥氣,甚至有些醜陋。雖沒有醜到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的地步,但足以與北京猿人稱兄道弟。
矮矮的個頭加駝背,黑黑的膚色,齊平短髮中摻雜著不少白髮,鑽進人羣中半天都扒拉不出來。
餘晴子雖算不上貌比西子的絕世美女,但在美女如雲(yún)的美院中也能達到中上水平。細嫩的肌膚、細挑的眉眼、細瘦的長腿,喜穿旗袍,烏黑長髮高高盤起,別有一番風韻。
當年,當助教的餘慶安站在講臺上給我們講油畫史時出口成章、風趣橫生。一堂課下來餘晴子就無可救藥地迷上了他,認爲他是天下最幽默最有才華的男子。她便時常以討論學問爲名,去博士生宿舍樓找他討論弗洛伊德、貢布里希、黑格爾,有時會討論一整天,直到宿舍內(nèi)的其他同學把她趕出來。
就這樣,看上去“薄臉皮”的餘晴子成了全校皆知的“厚臉皮”。
思彤有時就氣的常常問她:“餘晴子,還要不要臉皮了。”
思彤和我還有餘晴子也算是來自大江南北,有緣相聚住到了同一宿舍。由於平時三人關係好,經(jīng)常以“連體嬰”的方式出入課堂,被班級中的其他人稱作“三朵金花”。兩動一靜,在沒有“異性”干擾的情況下,我們是形影不離有我必見她的。
對於餘慶安這個人我和思彤十分看不上,不只因爲他的外在。
思彤是耿直的東北妹子,一向心直口快。她經(jīng)常使用不加任何“美化”的詞彙,直接在餘晴子面前譏諷餘慶安的外貌。
每當餘晴子一臉“小粉紅”的說,餘慶安的眼神中具有梁朝偉的神韻時,我和思彤忍不住嗤之以鼻。
思彤會直接譏諷道:“這是有史以來對梁朝偉最大的侮辱,真是情人眼中出西施,一攤爛狗屎也是香的。”
後來惹得餘晴子怒了,直說:“算了,以後再也不在你們面前談他了。”
其實,一直以來餘晴子清楚地知曉餘慶安有一位未婚妻。他們是青梅竹馬的戀人,同是帝都人,女方是我們副院長的女兒,只不過從未在我們學校出現(xiàn)過。
據(jù)傳言,那位未婚妻長的比餘慶安還要差一些,體重按公斤算達到了三位數(shù),但事業(yè)有成,是某著名投行中的一把手,最大的優(yōu)點就是超級會賺錢。
對於“正妻”的存在餘晴子不僅不聞不問,還總是在私下嗤笑:“他們在一起是郎有才女無貌。”並用一堆歪七雜八的理論說服自己,“在愛情的世界中不被愛的那個人纔是第三者。”
剛開始我還會和餘晴子拌幾句嘴,斥責她不該以外貌條件去衡量別人的愛情,如果餘慶安愛她爲什麼還會別人在一起,不能光明正大的和她在一起。
聽到這些,餘晴子選擇裝聾作啞,呆呆的望著一處地方發(fā)愣,不說半句反駁話語。
她有些可憐的樣子讓我不忍心再去評論她的愛情。但我始終稟奉唯一原則——就是從不和餘慶安說半句話,即使他多次有意請我和思彤吃“大餐”,我們強忍著“口水”頗有傲氣的拒絕了,不知在和誰賭氣。
後來,在我們大學畢業(yè)那一年,餘慶安就和他那位未婚妻結了婚。
要命的是,婚禮當天餘晴子還去喝了喜酒,去時打扮的花枝招展,回來時酩酊大醉毫無形象可言。
醉酒後的她一直唸唸有詞:“她不如我漂亮、不如我愛他,早晚有一天我會成爲他最漂亮的新娘。”
思彤氣的直罵她:“你就犯賤吧!”
實際情況是思彤的感情也沒好到哪去,算是經(jīng)營的一塌糊塗。
大學畢業(yè)後思彤沒有再讀研,而是進入一家畫廊早早工作了。後來通過與“IT”公司的聯(lián)誼活動認識了現(xiàn)在的男朋友白小齊。
白小齊長得還算帥氣,高高的個頭,瘦瘦的,就是皮膚略有些黑,一雙烏溜溜的眼睛轉的很快,整體看來還是很精神的。
和思彤談了三年的戀愛後,有一天他突然提分手,理由是要回老家結婚。
思彤當然不依,便死乞白賴地乞求他、纏著他,總之就是不讓他走。
走投無路的思彤後來想出用“物質(zhì)挽留愛情”的法子,拼命賺錢用到白小齊的身上,甚至後來不惜低下頭找餘晴子借錢,排隊搖號給白小齊買車,這不又將第N此嚷著回老家的他留住了。
我很爲思彤憂心,一個月賺不了多少錢,卻還總是省錢給白小齊買這買那,就差沒賣血賣肉了。
其實,思彤比任何人都要明白一輛車絕對留不住白小齊的,能留住他的是房子還有足夠的存款。顯而易見,這些思彤都沒有,也不可能突然就有。
用思彤的話說能留幾時就留幾時吧,誰讓自己愛他愛到死去活來的地步呢。
他倆的愛情充分展示了什麼叫做越愛越卑微,被愛的人總是有恃無恐。
今天思彤和餘晴子本來商量好一起到火車站送我的,但臨時她又去做了一份兼職,大老遠的從懷柔坐公交趕過來,她還未到我就走了。
沒有和我說上句送別話,她很是後悔,我一上車電話就打了過來。
“柔荑,回家後好好生活,等你結婚時我去看你,一定要幸福。”
“嗯,你和餘晴子一定要幸福。”
講完這句話後,我快速的掛斷電話,擔心讓她聽出我的哽咽聲,會對著電話陪我一起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