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宋青瑜。”
“說清楚點。”面試官拿著筆在紙上沙沙地寫著什麼,今天來面試的人似乎還挺多,嘈雜的像趕早市的菜市場,他早已有點不耐煩。
“哦,那個我叫宋青瑜……宋是宋朝的宋,青是青草的青,瑜是那個……那個三國裡面周瑜的瑜。”青瑜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裡,這麼中規中矩地參加面試她還是頭一回,面試官又是如此的陰陽怪氣,她不免在心裡給自己捏了一把汗。
“宋青瑜?”面試官唸了念青瑜的名字,喝了口茶杯裡的水,清了清嗓子,接著問道,“學歷呢?”
“高中……”青瑜頓了頓,忽然支支吾吾地把頭低了下去,跟蚊子嗡嗡似地,“……沒畢業。”學歷是青瑜最心痛的致命硬傷,每每找工作都是因爲學歷不夠而被刷下來。其實並不是青瑜的成績不夠好,相反,讀書的時候,她門門科目都非常好,甚至還拿過學校的優秀獎學金。只是後來,唸到高二時,家裡出了點事故,她主動輟學,艱難地承擔起了照顧弟弟妹妹的重任。
青瑜原本不想提起來,可面試官那嚴肅欠揍的表情讓她膽顫心寒地給抖了出來,頓時身後一片嗤之以鼻的嘲笑聲。她事先來得急,還沒看清招聘啓事上明確地寫著學歷要求是大專及以上。
青瑜還以爲這個脾氣有點古怪的面試官會大發雷霆,誰知等了半晌,他才懶洋洋地說道,“留個手機號碼,回去等通知吧!”
看來宋青瑜是真的沒戲了,連這位挑剔難伺候的面試官都懶得衝她發火了。
她耷拉著腦袋,蔫蔫地走出了面試辦公室,外面的陽光太烈,曬得青瑜都快化成一縷青煙了。
渴,渴地她嘴皮子都起泡了,心裡也是火燒火燎的。她蹲在馬路沿子上,從手提包裡拿出一瓶水,爲了省下買水的錢,她甚至大老遠的都從家裡灌水帶過來。
“咕咚咕咚”幾口,那酣暢淋漓的感覺讓她忽然想到弟弟妹妹再過一個月就要開學了,學費沒湊齊,前天剛交了一個季度的房租天然氣和水電費,她現在身上就只剩下幾百塊錢。青瑜努力地把含在嘴裡的水嚥下去,迎著刺眼的陽光,忽然有種想哭的衝動。
能混成她這副慘絕人寰的樣子,也真是醉了。
但是不管怎樣,日子還是要過下去,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宋青瑜拍了拍自己那曬得一片黝黑的小臉蛋吹了口氣,又捶了捶自己那早已蹲麻了的小腿,這才
“唰”地一下站了起來,她經常用這種法子鼓舞自己。可是也許是一下子起地太猛,青瑜的腦袋有點暈乎乎的,正好有一輛車從身邊“哧溜”一下飛過,青瑜沒站穩,身子一個趔趄,竟然被那車給連人帶傢伙整個地撞翻了一圈。
青瑜本身就是個反應慢半拍的人,這突如其來的一場車禍,她還沒從混沌裡醒過來,就看到一個帶著墨鏡一身西裝革履的男人站在她面前,冷冷地問候道,“喂,沒事吧?“
青瑜雖然被撞得胯骨生疼,但好在腦子還沒被撞傻,從腳望到頭,快速鎖定目標,面前的這個人顯然是富貴逼人,她快速搜索著腦袋裡曾經在時尚雜誌上看過的那些雍容華貴的品牌,擦得雪亮的皮鞋是意大利奢侈品牌的Silvano Lattanz,一身剪裁得體的西裝是優雅不著痕跡的Giorgio Armani,手錶是瑞士藍血貴族的Patek Philippe,至於墨鏡離太遠,陽光太刺眼,看不清楚。
不過青瑜此時此刻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此時不敲詐一下,更待何時,趕緊眼睛往上一翻,裝死,美其名曰:江湖救急。
誰知零點零一秒過後,那富貴逼人的官人忽然摘下墨鏡,探下身來,聲音依舊冷得更像是剛從冰窖裡出來似地,此時正是是夏天,青瑜差點以爲自己錯穿了時空,“如果想報警的話,那稍後我的律師會全權代理這件事,不過,作爲一位有良心的納稅公民,我有權利告訴你一聲,敲詐勒索罪,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二百七十四條規定,敲詐勒索公私財物,數額較大的,最少是處三年以下的有期徒刑,好好考慮考慮,別到了法庭上哭鼻子淌眼淚的,比裝死還難看。”
說完一溜煙開著車就沒影了,這個狼心狗肺冰冷毒舌的傢伙,青瑜呲牙咧嘴的從地上爬起來,胯骨那邊還是撕心裂肺的疼,她連忙喊了一聲,“喂,我上醫院的醫療費你總不能不給吧,喂喂喂……”
切,有錢了不起啊,青瑜朝著車開走的方向狠狠地啐了一口,真是倒黴透頂,只怪自己當時只關注那傢伙的一身裝備,竟忘了記下車牌號了。
如果說剛纔的面試是一場自取其辱,那麼這場車禍應該就是她今天最大的劫難了吧!
算了,算了,誰叫自己一沒本事坑蒙拐騙,二沒學歷招搖撞市,三沒靠山可以橫行霸道呢!
青瑜揉了揉被撞得生疼的胯骨,剛纔還能忍受那點疼,可是這會子卻疼得跟要開裂似地,不知道有沒有傷到筋骨,如果要去醫院檢查的話,估計拍片子又得花上一筆不少的醫藥費,這是屋漏偏縫連陰雨,敲詐不成,又被那個毒舌的傢伙給羞辱了一番。
正在青瑜一籌莫展,四處尋找公交站牌的時候,手提袋裡的手機卻“叮鈴鈴”地響了起來,是好閨蜜江映雪打來的。
青瑜忽然有一種想哭的衝動,她毫不猶豫地就滑開了手機上的那個接聽按鈕,哽在喉嚨裡的那聲無精打采的‘喂’差點把映雪嚇了一跳,連忙關切地問道,“阿瑜,怎麼了這是?”
青瑜雖然耷拉著兩隻耳朵,卻還是麻溜地回了一句,“噯,一言難盡啊,對了,映雪,你的醫保卡還在不在身上啊,我這腰疼得厲害,想去醫院看一下。”
映雪一聽青瑜說腰疼,立馬花枝亂顫地審問道,“喲,這又是招惹上了哪塊小鮮肉啊,不過最近時氣不大好,您老可得悠著點啊!”
青瑜和映雪打小就在一處長大,那時候村上的一羣小屁孩玩過家家,一向口齒伶俐風姿綽約的江映雪從來都是青樓老鴇的不二人選,後來漸漸長大了,兩個人之間開玩笑還是這般地無節操無下限。
青瑜被映雪揶揄慣了,若是在平時絕對可以整個更黃的段子出來直接把映雪羞個瞠目結舌,不過今天實在沒那好心情再胡侃狂吹了,索性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說道,“小鮮肉沒有,神經病倒是遇上了一枚,要不要?”
映雪連忙擺手笑道,“得,我家那位就有夠折騰了,對了,醫保卡這兩天我一直都帶在身上,你在哪,你一個人去醫院我怎麼放心,等我向主管請個假就去接你哈!”
映雪是火急火燎的性子,說時遲那時快,青瑜等了不到二十分鐘,映雪就騎著她那輛小電驢雄赳赳氣昂昂地過來了。一路上顛簸顛簸的,本來青瑜還以爲腰疼大夫給開一瓶跌打止痛藥就得了,誰知那大名鼎鼎的坐診專家在病歷單上大筆一揮,既要拍片子又要化驗這化驗那的,折騰了一下午這才從醫院裡踉蹌著‘哎喲‘出來。
映雪不放心,一路上又用小電驢把青瑜送到了她租住的那個小房子裡,青瑜租住的房子是城南還算不太偏僻地段房東自建的一些廉租房,雖然租住條件是簡陋了一點,但好在房租水電費比較便宜。映雪總不放心她一個女孩子家住這種地方,時常冒出個變態狂大叔不說,映雪還總覺得青瑜那房東總是一副色瞇瞇猥瑣的樣子。青瑜笑她這是職業病犯了,男人還不都是那個樣,不同的是有的喜歡明騷,有的喜歡悶騷。
“管他明騷還是悶騷,總之就是一個騷樣,連我家那個木頭根子也是一樣,平常看他一副正經老實的樣子,其實那腦子裡一肚子的壞心思。“映雪一邊給青瑜塗著跌打腫痛散瘀的藥膏,一邊又開始喋喋不休地抱怨著。
青瑜沒有告訴映雪自己的腰傷其實是那個自戀傲慢的傢伙弄的,否則她真不敢看一場雷厲風行的女漢子拎一把菜刀跟那男人火拼的壯烈場景。她只說是自己走路沒長眼不小心撞傷了,好在火眼金睛的映雪也沒有懷疑。
那摔傷的地方不碰還好,一碰就把個青瑜疼得嗷嗷直叫,“姐,輕點輕點,就你家孫大志那人那真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長得斯文白淨不說,還那麼會掙錢,而且人家可是一門心思都在你身上呢,你可不能辜負了人家的一片苦心。“
“喲,怎麼學會了胳膊肘盡往外拐,孫大志再好能好得過你的那個許幻陽,你還不是一樣辜負了……“映雪看到佳薇臉上漸漸籠上來的一層陰雲,聲音‘咕隆咕隆’地小了下去。
有些人會是你這輩子想揭也揭不掉的傷疤,許幻陽就是宋青瑜的傷疤,可到底當時是誰辜負了誰,或者只是他們都曾辜負了愛情。
映雪本來是想今天在青瑜這裡陪她睡一晚上,畢竟她的小電驢騎了這麼長時間也沒電了,好不容易跟那個她眼裡的‘色瞇瞇’的房東軟磨硬泡了半天才肯讓出一個插孔給映雪的電動車充電,但是孫大志同志生怕自己的這個媳婦給別人拐了去,左一個電話又一個電話地來催,青瑜架不住了,求爺爺拜奶奶似地還是把這尊大佛給送走了。
從醫院回來的路上,青瑜忘了在大排檔裡炒一碗炒麪帶回來,睡到半夜的時候,自己被“咕嚕“直叫的肚子給餓醒了,趴在牀肚子底下找到了一袋方便麪和一根火腿腸,就著水瓶裡的那點熱水,青瑜泡了一碗麪,‘呼啦呼啦’幾口就扒完了,連湯汁也給喝得精光。
人是不是隻有在吃飽的時候纔會覺得幸福一點呢?可是青瑜一想到腰上的疼就覺得今天簡直是倒黴透了,青瑜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那麼囂張的傢伙,若是哪天讓本姑娘再遇上了,定會將他大卸八塊,挫骨揚灰。
忍著疼,青瑜躺在了那張窄的要命的單人牀上望著天花板,剛想閉上眼睛忘掉今天發生的所有的不愉快的事的時候,忽然枕頭底下的手機響了一聲,真是白天不能說人,晚上纔會遇著鬼,是許幻陽發來的一條短信,他說,“青瑜,你在哪?我很想你。”
就著手機屏幕上那一點微弱的幽藍色光芒,想著過去種種是快樂或是痛苦的時光,青瑜忽然趴在枕頭上默默地流起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