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有哪個當孃的會不心疼自個兒的孩子。
顧媽媽也不外如是,她抿著脣,抹了一把眼淚,強忍著心疼淚光瑩瑩滿是戀愛地望著枯瘦如柴的玉哥兒。
他是顧媽媽的命呀!
她一雙玉臂千人枕,一點朱脣萬人嘗,一步步從青樓花魁,坐到了如今鴇母的位置,爲得就是多賺些銀子,好給玉哥兒治病,可到頭來玉哥兒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眼瞧著就要……
“玉哥兒,乖,只要有娘在,娘就一定會治好你的?!鳖檵寢屳p撫玉哥兒的臉,爲了安慰兒子,勉強擠出來的笑容,比哭還難看。
玉哥兒的熱毒是胎裡帶來的,這些年來治療不當,已經將他的身子掏空了。
他已經十六歲了,知道自個兒的身體情況,耗下去也只會連累母親將大把的銀子打了水漂。
玉哥兒握住了顧媽媽的手,可還是脫力的滑落,他苦笑道:“阿孃……我的身子我知道,不如……就算了吧?!?
“你這孩子胡說八道什麼!”顧媽媽聞言,心都在滴血,“你放心,只要阿孃還有一口氣在,不管用多少銀子阿孃都一定會醫好你的?!?
“阿孃……我好累,我不想醫了?!?
“說什麼傻話!”
顧媽媽再也忍不住了,別過了頭去,不讓玉哥兒看見自己哭。
李月濃坐在一邊的桌案上,自顧自地倒了一盞茶,淺淺地啜了一口,“熱毒而已,還要不了他的小命?!?
她前腳還是一副砧板上的魚肉模樣,這會兒工夫,卻變得高深莫測了起來。
李月濃眉梢微挑,疏淡的目光看似無意地掠過了玉哥兒消瘦的臉,落在了顧媽媽的身上,饒有興趣地笑了笑。
顧媽媽聞言,瞳仁驟然一亮。
她幾乎請遍了松陽縣的所有郎中來給玉哥兒瞧病,這些年來吃的藥恐怕都能堆成一座小山了,可玉哥兒就是沒有絲毫的好轉,更是沒有任何一個郎中敢打包票能夠治癒玉哥兒的病。
現在聽見李月濃的話,顧媽媽的心裡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剛剛玉哥兒在鬼門關走了一圈,面前這個小丫頭能夠把他拽回來,可見她醫術絕非一般。
顧媽媽也顧不得啥臉面,膝行到李月濃的面前,重重地朝她磕頭,“姑娘,先前是我痰迷了心竅,豬油蒙了眼,有眼不識泰山,不知姑娘竟是當世華佗,求求姑娘發發慈悲救救我兒吧!”
李月濃微嘆了一口氣,擱下了茶盞,伸手扶起了顧媽媽,“你先起來?!?
顧媽媽不肯站起來,只一昧地磕頭認錯,“姑娘若是不肯答應我,我就不起來?!?
方纔李月濃還是砧板魚肉,這會兒就成了刀,兩個人調換了個兒。
這種感覺難以言表。
“熱毒所可以用五裂黃連來下毒,但卻並非長久之計,我這裡倒是有一個法子,能夠治好他的病?!崩钤聺馄沉艘谎垲檵寢?,朝她面前伸出了手。
顧媽媽會錯了意,直接從懷裡掏出了一疊厚厚的銀票放在了李月濃的手上,“只要姑娘能救我兒的性命,不管多少錢,我都願意給姑娘?!?
最上面的這張銀票就是一百兩銀子,這麼厚的一疊……
李月濃瞪大了眼睛,癡癡地望著銀票,瞳孔裡瞬間有大把的銀子嘩啦啦地掉落。
原來開青樓這麼賺錢,她還賺啥銀子開醫館,倒不如開上一家青樓……
“咳咳……”
李月濃輕咳了一聲,趕緊搖頭把腦袋裡三觀不正的來錢道趕了出去。
“我要的是紙筆?!?
“哦?哦哦!”顧媽媽連忙起身,在一旁的書桌前拿來了紙筆,放在了李月濃的面前。
當然,這些銀票李月濃也沒打算還給顧媽媽。
她差點就被顧媽媽賣給了老色批,這點銀子全當是給自己壓驚了。
收好了銀票,李月濃在紙上寫下了一個方子,交給了顧媽媽時,解釋方子上的內容,“此藥名喚冷香丸,取白牡丹、白荷花、白芙蓉、白梅花的花蕊各十二兩,並用同年雨水節令的雨、白露節令的露、霜降節令的霜、小雪節令的雪各十二錢,加入蜂蜜,白糖,製成龍眼大的藥丸……”
“這……”
顧媽媽聽得瞪大了眼,這味藥中的水、露、霜、雪只怕需要一年的時間才能夠集齊,玉哥兒的身子她是知道的,恐怕拖不上一年的時間就會……
“姑娘,這藥……”顧媽媽抿了抿脣,還是開了口,問道:“莫不是你在耍我吧?”
“耍你?”李月濃聞言,微微蹙眉,“你若是不相信的話,我大可以把銀子還你。”
“不不不……”顧媽媽連連擺手,“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從未聽說過什麼藥要用如此苛刻的材料?!?
“這就苛刻了?”李月濃疏淡一笑,繼續說道:“待發病時,需以黃柏十二分送服一丸,胎裡帶來的熱毒無法根治,需要終身服用此藥。”
聽完李月濃的話,顧媽媽頹然地坐在她對面的凳子上,“這個法子真的可行嗎?”
李月濃不置可否,“我相信,顧媽媽已經請過了不少郎中來看過令郎的病,只怕答案都是無藥可救,這是唯一的辦法,你若不相信,我也愛莫能助。”
現在,顧媽媽只能死馬當作活馬醫了。
她連連朝著李月濃點頭,“我信,我信,只是這藥中的材料實在難得,如果我兒在這段時間內發病的話……”
“你可以派人送信給浦陽鎮的寧家。”
李月濃纔不會讓她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古代女子最重視名聲,若是李家人知道了她和青樓女子來往,指不定會怎麼算計自個兒呢。
“浦陽鎮寧家!!”
顧媽媽聞言,險些驚掉了下巴。
寧家富可敵國,整個松陽縣裡寧家的鋪面就佔了幾條街,她竟不知眼前的小姑娘竟是寧家人,還好剛剛沒讓康員外佔了便宜去,如若不然,只怕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了。
可看著這個小姑娘的衣著打扮,怎麼也不像是寧家的人。
顧媽媽在歡場混跡多年,狡猾如狐,她知道寧家公子纏綿病榻多年,再聯想到這小姑娘的醫術,估摸著她是寧家請來的世外高人也說不準。
她當即應了下來,“唉好,那就勞煩姑娘了,我這就送姑娘離開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