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一個晚上,烏雲(yún)閉月,一陣風颳過,透著些許寒意。
屋檐下站著的蘇書生不由打了個寒顫,看了眼被烏雲(yún)遮住的月亮,再看看安安靜靜的裡屋,心下又煩躁了幾分,在屋檐下不停的踱著步。
蘇書生的妻子石雲(yún)從屋裡走了出來,望了望漆黑的天際,深深的嘆了口氣,痛心疾首的訴道:“唉,這老天,怕是要下雨了,這老大去請個大夫怎麼還不回來,我的心肝巧兒命怎麼就這麼苦啊,這次也不知道能不能挺得過。”
“呸呸,烏鴉嘴,你個娘們淨愛瞎說,巧兒那丫頭肯定沒事。”
蘇書生瞪了自家妻子一眼,也嘆了口氣,歷盡滄桑的雙眼滿是悲傷,轉(zhuǎn)身朝著院門口去了。
與其在這乾等著,還不如迎出去看看。
蘇書生今年三十八歲,大名叫蘇嚴青,並非土生土長的葫蘆村人,十六年前帶著當時大肚子的娘子出現(xiàn)在葫蘆村,找村長辦了戶分了兩畝田,從此就在葫蘆村落了腳。
剛到村裡的蘇書生文縐縐的,透著股子書卷氣,也不怎麼和村裡人說話,下地的活也不會幹,因此被村裡人戲稱書生,從此,就落了個外號蘇書生。
因爲不會幹農(nóng)活,夫妻二人幹靠了兩個月,後來妻子石雲(yún)生了大兒子蘇永安,一家子的負擔重了起來,蘇書生這才才下了地,跟著村裡的農(nóng)活把式認認真真的學了兩年,基本上也都掌握了,經(jīng)營著兩畝田算是有了餬口的營生,一家人粗茶淡飯的也算過得去。
又過了五年,石雲(yún)生了女兒蘇巧巧,因爲生蘇巧巧的時候傷了元氣,之後就一直沒再生養(yǎng)。
蘇巧巧也因此生下來就體弱多病,大夫瞧了說是活不過十歲。
今年蘇巧巧正好十歲,也病的最勤,隔三差五的就要瞧一回大夫。
這不,蘇巧巧前個病剛好,今個吹了點風,又病倒了。
石雲(yún)嘆了口氣,悄悄的抹了眼淚,進屋守著蘇巧巧去了。
看著女兒蒼白的面頰,石雲(yún)更覺得虧欠她,輕輕的幫女兒掖了掖被角,又是深深的嘆了口氣,忍不住悲聲嘟囔:“觀世音娘娘呀,你咋就這麼狠心非要把我家巧兒帶走,你看我家巧兒多乖呀,你若非要帶一個走的話就帶走我這個老婆子好了!”
蘇巧巧暈暈乎乎的聽到這話,心下一頓:巧兒?莫非是自己?可自己自小父母雙亡在孤兒院長大,除了已過世的院長夫人會親切的叫自己巧兒以外,也沒人會叫自己巧兒呀。
正想著,一陣不屬於自己的記憶直衝腦海,身體實在太弱的蘇巧巧一時沒能接受得了,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已是半夜,屋內(nèi)亮著灰暗的燭光,一箇中年婦人趴在炕邊睡著了,手還緊緊的攥著蘇巧巧的手。
蘇巧巧目光不由揉了幾分,這是自己這個世界的孃親,疼自己到骨子裡的孃親。
是的,她是蘇巧巧,她穿越了,從一個農(nóng)科院研究生蘇巧巧穿越成了葫蘆村體弱多病的蘇巧巧。
只記得她好好的在宿舍裡寫研究報告,不知怎的,腦子忽然就像被針紮了一下,還沒來得及反應就暈過去了,醒來時就到了這裡,聽到有人叫自己巧兒。
蘇巧巧是個隨遇而安的性子,用孤兒院院長夫人的話說,就是扔到無人的石頭島上也能活下去的狗尾巴草,所以在經(jīng)過剛開始的震驚之後也就接受了。
而且,這裡還有疼蘇巧巧到骨子裡的爹孃和哥哥,這讓從來沒享受過親情的蘇巧巧格外的珍惜,覺得這是老天爺看她一個人孤苦伶仃的活了二十多年,對她有所愧疚給的補償。
輕輕的從石雲(yún)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剛動了一下,石雲(yún)就睜開了眼睛,看著睜著眼睛的蘇巧巧,一臉驚喜的柔聲道:“我的乖巧兒醒來了,餓不餓,孃親去給你弄些吃的,你快乖乖躺著,千萬別動,大夫說了,你身體太弱要臥牀。”
石雲(yún)輕輕的扶著要起身的蘇巧巧躺下,就去了外面,剛開門一陣涼風就吹了進來,她連忙貓著身子出去了,順手把門帶上,涼風也立馬被厚厚的門簾以及木門阻擋到了外面。
蘇巧巧看著她離開的背影目光又揉了幾分,想要坐起來,可因爲這具身體實在太弱,只是微微動了動,身上就是一陣痠痛,不得已又重新躺了下去,休息了一會兒這才緩緩坐起,慢悠悠的下地。
“雲(yún)娘,巧兒醒了?”蘇書生的聲音在外面響起。
“恩恩,醒了,你快去看看吧,我這就去給巧兒弄些吃的,我可憐的巧兒一天沒吃飯了,指定是餓壞了。”
石雲(yún)歡快的有些絮絮叨叨的聲音逐漸遠去,蘇書生的腳步聲清晰起來,不多時,他不同於鄉(xiāng)下漢子的文雅嗓音就傳到了屋裡。
“巧兒,爹進來了啊?”
“進來吧,爹。”
蘇巧巧乖巧的應了。
門‘吱呀’的一聲,蘇巧巧剛擡頭就聽到自家爹爹略有些埋怨的聲音響起。
“巧兒,你病剛好,怎麼能下炕,快去炕上躺著,你娘等下就做好飯了。”
說完,又對身後跟著進來的一個大約十五六歲的少年說道:“永安,你去廚房幫幫你娘,這大晚上的,讓她別磨蹭。”
“知道了爹。”
蘇永安說著‘知道了’沒有挪動,一臉擔心的看著蘇巧巧:“巧兒,你剛醒,身子弱,快聽爹的話去炕上躺好,別再病著了。”蘇永安說完,這才一步三回頭的出了屋門。
雖是嚴厲的責怪,但那語氣中卻是濃濃的擔憂和溫暖,感受著這從未感受過的溫情,蘇巧巧鼻子不由有些酸澀。
二十多年了,她終於感受到了一次家的溫暖。
蘇巧巧聽話的到炕上躺好,蘇書生幫著掖好了被角,他話不多,就這麼默默的陪著蘇巧巧。
不大一會兒,石雲(yún)和蘇永安就進來了。
石雲(yún)手裡端著一碗熱騰騰的麪條,上面撒著零星的蔥花和一些油光。
見石雲(yún)進來,蘇巧巧急忙就要坐起來,蘇書生眼疾手快的扶住她:“別急,知道你餓了。”
肚子似是爲了迎合蘇書生的話,‘咕咕’的叫了兩聲。
蘇巧巧耳尖微微有些發(fā)燙,就要接過飯碗,石雲(yún)卻是嗔怪的瞪了她一眼:“別急,燙著呢,你坐好,孃親餵你。”
“娘,我都長大了。”
蘇巧巧有些不好意思,卻拗不過石雲(yún),只能一口一口的任由她喂著。
鼻子越來越酸澀,眼中水光涌動,幸福來得太突然,她都有些懷疑這是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