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清晨,陽光輕輕柔柔地照在農家院裡,乍暖還寒。
襄玉覺得頭痛得厲害,眼前一片漆黑,想睜眼卻怎麼也使不上力氣來。直到這陽光照在身上時,她才覺得有了些許暖意。
手指微微動了動,感覺冰涼,就像倒在泥地裡一樣,再然後一聲咆哮衝入耳膜,還在暈迷中的襄玉,身體不由自主的抖了抖。
“下賤的死妮子!還不起來擔水!裝什麼死?以爲裝死就不用幹活了嗎?”
這聲咆哮讓襄玉徹底醒了,身體的抖緣自這聲罵的主人,襄玉心中升起一股恐懼。隨之,意識甦醒,慢慢地胸口有一團熱氣流轉,她緩過氣來了。
然而那讓她恐懼的謾罵又來了。
“死妮子,賤種!你要裝到什麼時候,半個時辰不把菜地澆完,今兒甭想吃飯。只吃不幹的陪錢貨!”
襄玉剛剛緩過來的那口氣差點被氣沒了,“死妮子?賠錢貨!這是在說誰呢,誰家的老太太這麼沒口德呀?”
她小時候在農村的外婆家過的,村裡就有一些老太太這麼罵人。可是她怎麼又聽到這種聲音了呢?還有她現在在哪裡?
記得她爲了得到師兄弟的羨慕還有師父的稱讚上山採藥來著,怎麼會聽到闊別二十年的小時候經常的潑婦罵呢?
自父母出車禍去了後,她就搬到了對她關愛有加的師父那裡住。師父是國內有名的中醫,爲了中醫事業終生未嫁,對待襄玉就像自己的女兒一樣,只等這一最後一項課業完成後帶著襄玉去國外定居了。
可是……,襄玉似乎覺得哪裡不對!
在那一聲高過一聲的謾罵中,沉重的眼皮終於睜開了。然後,頭腦“嗡”地一下有太多的東西進入,讓她又陷入了短暫的黑暗中。
原來,她在採藥的時候被師姐推下了懸崖!
師姐說,若不是襄玉的出現,師父就會收她爲女兒,出國的也將會是會她。繼承師父一切的也是她,是襄玉打破了讓她做低伏小這麼多年的苦心。
襄玉那時候很震驚,她將師姐當成了親姐姐,親人的背叛比身體的疼痛更難受。從那麼高的懸崖落下只是一瞬間,她便陷入了深深的黑暗中。
再度醒來卻聽到了那近乎詛咒的謾罵,她難道還沒死嗎?
“死妮子我讓你裝!”
感覺到有人靠近,襄玉本能地縮了縮身子,可還是被打了。
她被人從地上揪了起來,也不知道用什麼打的,身上火辣辣的疼。一睜眼,耳中聽到的聲音便熱鬧了起來。
“嘎嘎!”那是兩隻老鵝的叫聲。
“唧唧!”這是剛生出沒多久小雞的聲音。
“哼哧!哼哧!”這是餓得拱門欄的豬。
“我讓你裝!賤妮子,你這是裝給誰看?”這是打她的老太婆。
襄玉本能地躲著,腳下一滑再度跌倒,頭上結結實實地捱了一下。
“啊——”
她大聲尖叫,這聲音高過了院子裡所有的叫聲,包括那老太婆的謾罵。
這聲尖叫,讓她融合了這具身體原本不多的記憶,眼前的小腳女人,手裡拿著的是條帚疙瘩,就是這玩意兒狠狠地敲在了她的頭上。
這個小腳女人穿著整齊,藍褂藍褲上面都繡著好看的花,只是那對三角眼怎麼看怎麼惡毒。這就是這具身體名義上的奶奶。
爲什麼說是名義上的?這具身材是個十三歲的小姑娘,名叫香玉,是老香家二房撿來的閨女。
在香玉的記憶裡,她從沒吃過一餐飽飯,也沒睡過一頓安穩覺;動不動就被打,動手的除了這個老太婆外還有二房的兩口子,那是她的便宜爹孃。誰讓這個香玉做什麼都是笨手笨腳的呢!
隨著襄玉的這聲尖叫,她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實。既然又活了,她就不能這麼被人打死,眼下先保命再說!她活了,那麼去的就是那個香玉,從今以後她要兩塊玉合在一起活。
突然覺得臉上一熱,伸手一摸頭上的血差點糊了眼睛,這是血。常年營養不良的她眼前又是一黑。
許是流血讓老太婆大李氏嚇住了,手中的條帚疙瘩沒再落下來。
這時,有兩個比香玉大不了多少的小姑娘跑了過來。一人扶起香玉,一人拉住大李氏。
年紀大的叫香芽,小的叫香草,雖然身子看上去比香玉壯實,可臉上還是有些菜色。
香芽道:“嬤嬤,別打了。再打香玉會死的,你看流了好多血。我二叔可指望著香玉給他兒子做媳婦呢,她死了二叔可就得花錢給二哥找媳婦呀。到時候,嬤嬤可得掏銀錢了。”
香草也忙不迭地點頭,“我姐說得對,嬤嬤別打了。香玉死了可沒人給這菜地澆水了。”
“哼!一個個的懶貨,還不去給我打豬草去!”大李氏將條帚疙瘩一扔,踱著小腳走了。
路上還不時吐了兩口痰,似乎打香玉髒了她的手。
襄玉感激地看了一眼兩個小姐妹,這是她大伯家的閨女。剛想說聲謝謝,可腦海中香玉的記憶告訴她,這兩個小姐妹之所以幫她是有原因的。
香芽跟香草負責家裡的那兩頭大肥豬,每天都要外出找好多豬草,人又貪吃。平時那點飯總是吃不飽,就將注意打到了香玉身上。
香玉飯量小,兩姐妹總是很自覺地幫她吃了。等香玉外出撿柴的時候,會先幫她們挖一籃子野菜。誰讓那豬吃得越來越多了,她們挖得菜總是供不上吃。
香芽姐妹沒完成任務有父母護著自然不會被打,可捱餓是一定的。所以香玉就不能被打死。
香玉用溼了的袖口擦了一下臉上的血,頭皮疼得難受。可不敢就這麼隨便扯塊破布包了,她袖口上還沾著泥呢。
“謝了。”最終兩塊玉合在一起的香玉還是衝著她們說了一聲謝,至少在這個家裡她們是唯一幫她說話的人。
“啊?”香芽姐妹沒想到那像啞巴一樣的香玉會跟她們道謝,看著香玉有神的大眼睛似乎哪裡不同了。
香草道:“那你快點澆好菜幫我們挖豬草去。”
“好!”香玉果斷地答應了。
香芽看著香玉找不到原因就放棄了,姐妹倆便背起大筐出了門。
香玉深吸一口氣,看了看這個熟悉又陌生的農家院。
院子很大,分爲上房跟東西兩處廂房,院中間有一棵大棗樹,長得很好,密密的枝芽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那一大片菜地種在西廂房的邊上,目測有半畝地,這是老香家一家人的菜園子。種著各類剛冒出來不久的蔬菜秧子,還有一大畸小白菜,他們飯桌上的菜就是這東西。
低頭看了看摔在地上的水桶,香玉爲什麼而打可想而知了,如此大的兩隻桶,這麼小的身板能挑得起來嗎?
她彎腰收拾起水桶來,身上有一半全溼了,好在太陽出來後天氣就轉暖了,要不然可真會受不了。
正在這時,耳邊又傳來了一個嬌滴滴的聲音。
“娘,那作死的香玉你管她幹嗎?菜澆不好,一家人都沒得吃,到時候大哥二哥回來看不打死她。他們的力氣可大了!”
香玉嘴角一抽,這是跟她同歲的小姑香雪說的話,這是想打死她嗎?她招誰惹誰了,仰頭長嘆,“老天,這日子怎麼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