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南州城,馮知府,西跨院的一座偏院。
靜,一片寂靜,死一般的沉寂。
黑,一片漆黑,天如潑了墨般。
唯有一間屋子透著亮光。
屋內(nèi),依舊寂靜無聲。
一張漆著桐油的四方八仙桌,擺放於屋子中央,有四張同木的圓凳伴著。
桌面上擺放著兩個碟子,一個裝著堅果,一個裝著糕點。
還有,一壺酒,以及兩隻酒杯。
最惹人注目的是,桌上還擺著兩個塗著金色的燭臺,燭臺上各燃著一支大紅蠟燭,蠟油靜靜流著。偶爾的一聲爆燭花聲響,打破了些許靜謐。
繪著風(fēng)流仕女圖的四摺疊屏風(fēng),虛虛掩住最靠裡牆的的拔步牀。牀架上掛著帷幔賬子,牀上鋪著桃紅色的枕巾被褥,一片桃紅色,透著幾分溫馨。
葉小余身穿一身桃紅色的綢緞襖裙,還有一雙同色的繡鞋。頭上蓋著一方喜帕,擋住了她的視線。
葉小余這樣一動不動坐著,已經(jīng)有好幾個時辰了。一天沒有食物下肚,餓得有些腦袋發(fā)暈。可是,她不能動,她的夫君還沒有進來掀開她的頭蓋。
今日是她的好日子,是她嫁進馮府的日子。說嫁也許有些不合適,她只是被納進馮府的一個妾而已。
可身上的嫁衣是桃紅還是大紅,是妾是妻,對於目前滿腦子喜悅的葉小余來說是被忽略的。這些,都不妨礙她對未來的美好幻想。
嫡母馮氏果然沒有食言,之前許諾給她一個富貴的未來,如今就要得到了。
兩天前,嫡母馮氏告訴她,她的富貴到了,馮府二公子欲納她爲妾。
嫡母馮氏是馮府的庶女。這位二公子,是馮氏嫡兄長的第二個兒子。
葉小余暗自歡喜,這位二公子,她見過,長得一表人才,而且很是溫柔多情。
馮知府是南州最大的官兒,能嫁進馮府,這是多麼大的福氣。以後她也能過每天穿綾羅綢緞,呼奴喚婢的日子了。
她喜孜孜地準備著,今日傍晚時分,被一擡小轎從角門擡進了馮府。來人把她扶到牀邊坐下就出去了,一直再也沒有人進來,也沒有任何聲響。
葉小余乾坐著,又餓,又困,卻不得不硬撐著。
又不知過多久,葉小余實在熬不住,閉上眼,打著盹的當兒,被“膨”的一聲震耳的響聲驚醒。
這是門被人推開,又被人用力關(guān)上發(fā)出的聲音。
有個響動在慢慢向她靠近,是他來了嗎?她等了半宿的人,終於來了嗎?葉小余泛起了一絲嬌羞與喜悅。
隨著那聲音的越來越近,葉小余突然緊張起來,她的雙手緊緊絞著衣裳下襬,靜待著頭上的喜帕被掀去。
可那響動,在離葉小余不遠處停了下來,卻久久的,沒有任何動靜。
死一般的寂靜,讓本就有些緊張的葉小余更是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她的雙手都滲出了汗水,粘粘的。
忐忑不安的等待中,葉小余的心激烈起跳動起來,不知是因爲緊張,興奮還是因有一絲絲的害怕。
突然,她感覺頭上的喜帕被人用力一扯,喜帕勾住了發(fā)鬟,把她也往前扯去。葉小余不防,還沒來得及感受眼前的光亮,就一下順著那股拉扯的力道,撲倒在牀著的地面上。
額頭朝地,咚的一聲,狠狠地撞在堅硬的地面上,疼得葉小余痛呼出聲。重重的力道,摔得她頭暈?zāi)垦#胩煲矝]緩過勁來。
葉小余用一隻手覆在額頭處,揉了揉了,‘嘶……’好痛!
沒有人扶她起來,葉小余用另一隻手撐著地板,欲借力爬起來。手,被一隻腳踩住了。
一隻穿著做工精緻,黑色皁鞋的腳,踩著她的手,讓她動彈不得。
她愣了愣,慢慢順著那隻腳往上移。
頓時,驚得張大小嘴,半天也合不起來。
讓她感到吃驚的是,站在她面前,踩著她的是一個陌生的男人,她知道他不是馮府的二公子,不是她的夫君。
這人一身華麗的錦袍,而且滿臉蒼白,毫無血色,只有兩隻眼珠子是黑色的,看起來很是滲人。
這鬼魅般的男人居高臨下,兩眼陰森森地盯著葉小余,葉小余被這人眼中的陰扈嚇得打了個寒顫,忙轉(zhuǎn)開眼睛,不敢再看。
她遲鈍的腦子,死也想不出這是怎麼回事。這人是誰?好嚇人啊!爲什麼會到她的屋子來?她的夫君呢,爲什麼還沒來?
從手上傳來一陣疼痛,喚回了她的心神,她的手被那人踩著,用力一碾轉(zhuǎn),痛得她哎喲一聲大叫起來。
隨著那人的越發(fā)用力,葉小余痛得直冒汗,她大叫道:“啊…好痛,放開,快點放開!”
那人不但沒放,還變本加厲,葉小余的手指滲出血來,她聽到了手指骨碎裂開的聲音。
十指連心,痛得她差點暈了過去。
她掙扎著大喊:“救命啊!夫君,快來救我!…夫…夫君……二公子,快來救救我,救救我……”
“二…公…子?”那人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地吐著,那尖銳粗嘎的聲音,鈍鈍的,讓葉小余頭皮發(fā)麻。
她想起了自己的夫君,對了,他一定快來了,他來了,她就不怕了。
她以爲那人聽到二公子也心生懼意,忙忍著痛意大聲道:“沒錯,快放開我,不然,二公子,也就是我的夫君來了,定饒不了你。”
“你夫君?”尖銳粗嘎的聲音剛響起,伴隨的又是一記用力的碾捻,葉小余痛得實在忍不住了,一下暈死過去。
可沒多久,她被另一種更爲尖銳的刺痛感刺激而醒來。她被潑了一身冷水,在深秋裡,凍得滲人。
葉小余醒來,不止覺得自己渾身溼答答的,還驚駭?shù)匕l(fā)現(xiàn),自己被人用繩子結(jié)結(jié)實實去捆綁在屋子中央那張八仙桌上,桌上的物品被掃落一地。
葉小余顧不得身上的寒意,驚懼地邊掙扎邊大叫:“你這是幹什麼?快放開我,快放開我。你這個瘋子,瘋子……我夫君…夫君他饒不了你,饒不了你……”
那人一張扭曲的臉更顯猙獰,他陰森森地道:“你夫君,你夫君讓你去死,他才痛快,那你就得去死,去死…”
咆哮著,邊用手中的長刀戳著葉小余腳踝處。葉小余的腳已經(jīng)血肉模糊,身上陣陣的冷意,再加上陣陣的痛意,她感覺有些麻木了。
這一切來得太突兀了,她不知道,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她的洞房花燭夜,爲什麼夫君沒來,而是來了個變態(tài)的瘋子。
她把一切希望都寄託在她那還沒現(xiàn)身的夫君身上,祈禱著他快點到來,不然,說不定,她會被這個變態(tài)折磨到死。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害怕,這一切都超出了她的想象,她沒有聰明的腦子去分辨這些事情的源由。
她只能不停地大叫,叫著夫君,叫著二公子。希望外面能有人聽見,哪怕隨便進來一個人也好,可是別說人影,半個鬼影也沒有。
那人似乎被她一聲聲夫君、二公子的叫喚,刺激到了,他蒼白病態(tài)的臉扭曲著,猙獰得如同惡鬼,他尖銳地大聲咆哮著:“閉嘴,你這個賤人,賤人……我就是你的夫君,三公子,不是什麼狗屁的二公子!”
邊說邊在她的身上用刀劃拉著,血滲透了葉小余的衣裳,流到桌上,又從桌上流到了地上。
葉小余的意識在疼痛中,慢慢流失,她已經(jīng)沒力氣大聲嚷嚷了。
聽到那人的咆哮,一個激靈,意識清醒了些,她下意識反駁道:“你撒謊,撒謊,嫡母明明把我嫁給馮府二公子,怎麼會…怎麼會成了三公子?”
那人森森一扯嘴,露著白牙,如獠人的野狼:“你的夫君就是我…是我三公子。你們?nèi)~府把你給的是我,是我!”
葉小余逐漸模糊的意識,腦子越發(fā)地遲鈍,但還抓住了那人話中的一個詞,葉府?是誰?葉家家言主葉坤?嫡母馮淑英?
葉小余不止□□上一陣陣巨痛,心頭也絞痛起來,可她還是有點不相信。
她不由得也有些顛狂地瘋叫起來:“你胡說,你胡說,事情不是這樣的,是你私自跑進我屋子裡,我的嫁的是二公子,二公子,他就快來了,快來了,你趕緊出去,出去啊!”
不知是葉小余的瘋叫還是二公子三個字刺激了那人,他蒼白病態(tài)的臉在燭光下更是陰森可怕,兩隻眼睛沒有一絲生氣,不眨眼地盯著葉小余。
突然兩隻眼暴凸,似脫離了眼眶掛在了外面般,嘴裡發(fā)出了幾聲唭吼,如林中的野獸,讓人膽寒。
他掄起刀,砍向了葉小余……
‘喀嚓,喀嚓’兩道聲音,在葉小余淒厲的慘叫聲中,以及那人狂躁的瘋顛中,葉小余的兩條腿脫離了身體,滾落地上。
還沒等斷腳的痛意過去,又是‘喀嚓,喀嚓’兩聲響,葉小余的兩隻手也不再屬於她身體的一部分了。
屋內(nèi)歸於寂靜,只有兩條斷手斷腿血珠滴落的聲音……
以及那變態(tài)的男人抱著砍落的一條斷腿,一臉的瘋狂,還有嘴裡不停地喃喃自語,不知嘀咕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