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雨後的清晨,空氣都變得乾淨清爽些,街道旁的樹木鬱鬱蔥蔥,枝繁葉茂,添了幾分清冽的味道。
席挽寧剛出小區,眼光不經意一瞄,便看見了停在對面的一輛寶馬,她略微停頓了數秒,便側過頭,往返方向走去。
誰知,還沒走幾步,從車裡便下來一人,穿著裁剪合身的黑色西裝,身材高大挺拔。
席挽寧腳步一頓,當即還是往前走,哪想身後人腿長腳快,一下抓住了她手臂,攔住了去路。
隨即,席挽寧聽那人開口;“席挽寧,我們談談。”
席挽寧這才擡頭,順勢瞄了對面男人一眼,還是一如既往的乾淨清冽。
她側過身子,從那人手中掙脫出來,又往後退了些許,淡淡開口;“請顧先生儘量說完,我還有其他事要做。”
顧湛森一怔,目光深沉的打量著眼前的這個女人,和以往差不多,只是臉色蒼白瘦削,神色漠然。
他略微頓了頓,才說;“離婚協議我還沒簽,今天過來主要是談談我的想法,要是你聽了不合適,就按你的意思辦。”
席挽寧一怔,狐疑的擡眼打量顧湛森,按捺住心底翻滾上來的情緒,低低的應了一聲。
顧湛森站在她面前,眼底似藏了厚重的情緒,卻一點沒外漏。
靜默了一會,他開口,“我不想騙你,與你結婚,或者與其他人結婚,對我來說,沒有任何區別。”
席挽寧聽了這話,心重重的往下墜,竟然不覺得難過,淡然極了,剛想開口,卻又聽得對方沉穩緩慢的道;“我想如果你需要,可以不離婚,市區的那套房子歸你,我也不會過去,大家過自個的,只需在一些場合露個面就行,當然,如果不願意,我也不會強求。”
顧湛森說著又環顧一下四周,見眼前小區房子又舊又破,想了想,又繼續;“就當我補償你,你也不必每天那麼辛苦……”
“不必了。”話剛落,席挽寧便接上茬,道;“顧先生,我覺得很不合適。”
顧湛森聞言,微微側頭注視著席挽寧,她一口一個顧先生,無非告訴他,她只當他是陌生人。
顧湛森短言少語,平日裡根本瞧不出他什麼情緒,這會眉頭卻不著痕跡的皺了下,眉眼裡的無奈稍縱而逝。
兩人之間陷入一種靜謐裡,席挽寧愈發不想待下去,扭頭要走。
顧湛森這時卻開口了;“那行,就按你的意思辦。”
說罷,他便折返到車前,動作利索的拿了一個文件過來,翻開文件,拿筆簽了字上去,這番動作一氣呵成,席挽寧確是始料未及的。
又見顧湛森揚了揚手中的文件,看向她道;“走吧,順道辦了離婚證。”
顧湛森向來做事不按套路,雷厲風行,沒一會,所有手續辦好,兩人手裡各一個本本,席挽寧拿著它,有些梳理不清自己的想法了,覺得又荒唐,又醜陋。
反倒是顧湛森,瞧見席挽寧這番模樣,說了句;“我之前說的還算數,法律上雖然沒有任何關係了,但我們也不是什麼陌生人,市區房子依然歸你。“
席挽寧耐心的聽完,沒反駁,只看了他一眼,便扭頭往前走。
席挽寧走得決絕,背影很快消失在車水馬龍中。
顧湛森在原地站了一會,這裡街道吵雜,樹影稀少,陽光透過雲層直接炙烤過來,空氣似乎都熱氣騰騰的。
他站在馬路邊上,臉頰很快出了一層細汗,隨手碰了碰,卻嗤笑一聲,轉身走了。
席挽寧走得急,這會太陽高照,她很快便被熱出了一身汗,黏膩膩的貼在身上,極其難受。
好不容易走到了公交站牌,席挽寧稍微歇了口氣,又探頭看了看路況,見公車還沒過來,也放了些心,低頭看了看腕錶,居然快10點了,驚呼之餘又連忙給公司去了電話,言辭懇切,態度討好,才請了這被消耗掉的半天假。
站牌等車的人稀稀拉拉的站著,陽光直接曬過來,席挽寧摸摸額頭,一腦門全是汗。
被陽光烤著,席挽寧心裡煩躁更甚,伸頭往遠處看了看,一長龍的車幾乎全被堵著,完全看不見公交車的影子。
等車來了,人卻被塞得滿滿的,好不容易找了一個空地,席挽寧也被擠得難受,她個子不高,勉勉強強才能夠得著拉環,被身後人推擠著,可她全然沒有反應,眼眶隱隱的發紅,神思恍惚的厲害。
好不容易下了車,席挽寧碰碰自己的臉頰,卻是一片濡溼,指尖上的水漬讓她有些發愣。隨意的擦了擦,席挽寧顧不得多想,回家換了一套衣裳,立刻又折身回來坐車去公司。
曠了半天工,不知道會不會被人說閒話。席挽甯越想越不安,而罪魁禍首,卻是顧湛森。
想到顧湛森,又避無可避的想到了他倆結婚的事。
他們結婚纔不過兩年,她便發現了顧湛森養在外面的女人,長得白淨,身段窈窕,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朝氣蓬勃的氣息。
而她年過26.,柴米油鹽醬醋茶,與她比,她委實矮了一截。
她萬萬想不到,有一天她會面臨這種事情,直接殺她一個措手不及,連回寰的餘地都沒有。
席挽寧性子悶,不太會說話,也太會隱忍,她一個人憋著,也沒問顧湛森,思慮了幾天,終於下定了決心,想著先找那小姑娘談談,談不攏的話……
便是,和或者離。
下定了決心,席挽寧挑了休息日,約了那小姑娘,那小姑娘委實漂亮,嘴也甜,見了她,笑呵呵的喊姐姐,席挽寧心裡一怔,面上卻不動聲色,她本就是不會說話的人,也確實做不來和顏悅色,只應了一聲。
過了半晌,席挽寧終是開門見山的把話說出口。
哪裡想到,這小姑娘伶牙利嘴,話裡套著話,仗著顧湛森,說落席挽寧起來。
席挽寧心裡發苦的厲害,她膽敢這樣說話,不過是仗著顧湛森的疼愛。而她,確實沒有這個依仗,讓她的底氣由內而外的透出來。
頓時,她失去了所有談下去的慾望。
回到家裡,席挽寧覺得自己彷彿打完了一場仗回來,全身上下都在疼,她站在空曠的房間裡,乾淨的大理石地面,照出自己的影子,冷清又寂寥。
她環顧四周,更加覺得冷。
她的眼眸暗淡無光,臉色蒼白的嚇人 ,本想補個妝,躺牀上睡一會,醒來之後,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
可是,怎麼會什麼都沒有發生呢,真實的讓她的胸口發疼。
他們結婚雖然不是因爲感情,可兩年時間相處,席挽寧心底還是存了情分,她沒有什麼戀愛經驗,結婚了便是一輩子,哪裡想過離婚?
誰想,昏天暗地的來了這一遭變故,讓席挽寧那顆熱乎的心,涼的透徹,從來沒有想過,這婚姻,會這麼快走到了盡頭。
她不是非顧湛森不可,也不是愛他有多深,只是,她不想離婚,一個人生活太可怕了,只要想一想,席挽寧覺得自己都會崩潰。
自己一個人瞎捉摸了幾天,席挽寧決定向顧湛森攤牌,還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餐,但是,等了大半夜,依然見不到那人身影。
顧湛森鮮少這樣在外過夜,即便是出差,也會打個電話過來,席挽寧心頭不安,按耐不住,給他去了電話。
接的卻是一個陌生女人,聲音柔媚的幾乎要滴出水來,席挽寧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才說;“讓顧湛森接電話。”
那女人顯然知道她是誰,低低的笑了笑,說;“顧夫人,湛森正在睡覺,他的起牀氣厲害的很,我可不敢叫他。”
席挽寧還待說話,對方卻先一步掛斷了。
她握著手機,渾身都覺得冷,看一眼滿桌菜餚,更是一種諷刺,嘲笑她愚昧可及。
她是那天才知道,顧湛森的女人,不止那一個,而她,什麼都不算。
席挽寧想哭,卻發現喉嚨乾澀的厲害,她抹了一下眼睛,手上因爲切辣椒的緣故,還存留著味道,一碰上去,眼淚便控制不住的下來。
她一個人坐下來,對著這滿桌菜餚,吸了口氣,看了一會,纔開始動筷,她吃的很慢,每道菜都只是嚐了幾口,卻也到了半夜,才停下來。
她想了一夜,腦子雖然混沌,卻還是什麼都明白,收拾好東西,一點沒留戀的出了這道大門,搬回了自己原先的住處。
至親至疏夫妻。
是過了一星期,顧湛森才找上門來,席挽寧那會正在廚房做飯,聽到聲響,出來一看才知曉是顧湛森。
她一愣,還沒開口,倒聽顧湛森說;“你跑來住著,與我鬧彆扭?”
他竟然以爲她是在鬧彆扭?
席挽寧心口發悶,更加不待見他,轉身回廚房去了。
顧湛森看著她背影,沒說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身子往後靠著,手搭在眉邊,說不出的慵懶與愜意。
把飯菜端到桌上,席挽寧便自個吃自個的,也不問顧湛森,等吃得差不多,端回廚房清洗餐具的時候,身後的男人終於忍不住開口了,聲音低沉,透著股無奈與漫不經心,“席挽寧,別鬧了。”
水龍頭的水嘩嘩的響著,席挽寧機械的洗著餐具,仿似沒有聽到這句話,等把所有的餐具整齊擺好,她在廚房呆站了一會,往窗戶外看去,卻是灰濛濛的什麼也瞧不清。
她不自覺的嘲笑了一下自己,這才轉身去看顧湛森。
他打量著她,眉頭微皺,卻也掩不住氣度非凡。
席挽寧走過去,在他身前的沙發坐下,手裡捏著沙發上的抱枕,頭微微低垂,既不說話也不看他。
這樣的場景,夜色漸濃,一男一女,破舊的房子,無聲的對峙,安靜的只有鐘錶走動的聲音,如被人扼住咽喉,呼吸與氣息都稀薄。
靜了一會,顧湛森瞧見席挽寧這番架勢,卻不覺笑出聲,見席挽寧擡頭看他,頓了頓,才說;“席挽寧,別折騰了,真的。”
席挽寧抱住抱枕的手不自覺收緊,她這些天裡想的很清楚了,這會聽到這話,卻有點懵,往深處想了想,又譏誚自己識人不清,看不到這人的道貌岸然。
她擡眼望向顧湛森,目光純粹,眼底卻暗藏洶涌。
“顧湛森,我不是在折騰,也不是在鬧彆扭,”席挽寧的聲音很平緩,“我們沒有感情,結婚只是因爲你覺得我合適,可我也在努力,儘量讓這個婚姻不至於太難堪,但是……”
中間略微停頓數秒,席挽寧有些說不下去,換了個方向,才繼續;“顧湛森,這場婚姻開始就是錯的,我不想繼續耗下去,所以,我們離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