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海城,位於鳳酈南部,是如今鳳酈最繁華的城都之一。
燕海城門前,車水馬龍,人來人往,穿著各種服飾的人帶著形形色色的貨物,喧囂著,處處透著繁華,僅此就可以想象城內的盛況。
城前的茶鋪坐滿了人,最角落的位置坐了兩女一男三個人,皆爲普通裝扮,相貌也是普通得放在人羣一眼望不到,只是那白衣女子的眼睛似黑珊瑚一般黑且清透,在一張平淡無奇的臉上引人多看兩眼。
桌上是一壺白芍梅茶,茶氣氤氳,是綠衣女子向小二尋了開水,自己泡開的。“真的不能進去看看嗎,就一小會,聽說這裡比樂京還繁華。”
白衣女子捧著茶杯撒嬌道,“不行,您的性子漪兒還不知道嗎,進去了沒個三五天是走不了的。”綠衣女子費力地不讓自己心軟。
白衣女子放下茶杯,雙手托腮,手臂支在桌子上,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進出的人羣,不死心地說:“我們後邊的路可以走快點嘛,真的就一會,進去就出來。”
綠衣女子做出一副被說服的樣子,狡黠地糾結道:“可是已經一個多月沒有見到小公子了,小公子第一次出遠門,您和公子也不在身邊,要是生病了怎麼辦?”
白衣女子一聽到這些,立刻道:“那我們快走吧,回來的時候再帶寧兒一起來玩。”
旁邊坐了一個約而立之年的紫衣漢子,聽到她們交談,開口道:“幾位是從京城來的?”綠衣女子眼中閃過一絲警惕,沒有說話,身側的黑衣男子手不經意地放在腰間。
搭話的漢子也覺得自己有些失禮,又道:“在下魏子徵,燕海城本地人,下個月有批貨想運往京城,剛剛聽到幾位提到京城,想問一下京城是否有什麼變動。”
白衣女子像是背書一般,“在下虞江,與夫君久未回鄉下老家,因而趁著過年回去住上一陣,他尚有餘事未完,我和婢女綠漪,家丁夜艾,夜晨先行回去,我們確是……”
虞江尚未說完,便被綠漪截斷,“我們是從雲州過來的,尚未去過京城,只是一路聽聞京城是何等的繁華,夫人從未出過遠門,故有所向往,至於其他事情未曾聽聞過。”
魏子徵恍然,“原來是這樣,燕海城雖比不上京城,也是繁華的很,幾位可以去看看。”
“要是平時也不會擾了夫人興致,只是而今小公子獨自在家,著實不放心,三五天也耽擱不得。”綠漪笑著回道。
“既是如此,打擾幾位了。”魏子徵拱了拱手,綠漪回以微笑,“無妨,我們也該走了。”只見一黑衣男子牽著一輛馬車正朝他們走來,車上滿滿當當的東西。
夜晨走近對虞江拱手道:“夫人,東西已置備好,可以出發了。”虞江點點頭,又嘟著嘴看了一眼燕海城,“走吧。”
茶鋪不遠處還停有一輛馬車,看上去和平常的馬車一樣,甚至更破舊一些,只是稍大,裡面卻別有洞天。
車廂壁上鋪著動物毛皮,進出的簾子內側也縫了一層,車廂的三面從中間向上開始裝配了一個個的小格子,有大有小,格子裡裝滿了東西。
車廂一側放置了兩個箱子和一張小桌子,另一側是白綢緞爲面的枕頭和被褥,枕頭繡著銀色虞美人圖案,以軟玉鑲框,被褥則繡以纏枝牡丹,雖素淨卻處處透著精緻和奢華。
夜晨駕著裝有雜物的馬車走在前邊,夜艾駕車跟在後邊,逐漸向城外的小路跑去。
從上了車虞江就悶悶不樂,終於忍不住說了出來,“京城……阿君在做什麼?”
綠漪低著頭,眼裡掙扎了一瞬,擡起頭對虞江調笑道:“畫畫?還是吹簫?我們走一個月了,公子肯定想死您了,不是在畫您就是在吹思虞吧。”
綠漪伸展了被子,拉著虞江躺下,“您呀就放心吧,那可是公子,魏公子是個商人,可能是想打聽京城的貴人們是不是有了新的喜好,睡一覺醒來就好了,前面都是小路可不好熬。”
虞江點了點頭,“我也想阿君了。”綠漪看著她眼睛裡一片純淨,輕不可察地嘆了口氣,掖好被角,輕聲道:“睡吧,公子很快就會來了。”
身後的茶鋪裡有幾個商人裝扮的漢子,原是在大口喝酒吃肉,聽到魏子徵的詢問,其中一個轉頭說:“閣下也聽說京城出事了?”
魏子徵連忙回道:“幾位可是知道些什麼?還請告知,魏某不勝感激。”
那人擺擺手,不在意地說:“也沒什麼不能說的,反正過段時間燕海城也會傳來消息,我們是從北邊過來的,嵐宸邊境的兄弟說嵐宸要南下攻打鳳酈了。”此話一出,不單魏子徵,周圍的人都很震驚。
“兄弟你這不是開玩笑吧?”一個頗爲壯碩的漢子問道,“怎麼會,不信等段時間自見分曉,想必魏兄聽過些許風聲吧。”
魏子徵嘆了口氣,“我這邊有些貨想運去京都,所以託朋友打聽了一下,沒想到是這樣的消息。”
“可嵐宸不是剛打完徐國嗎,這纔多久,怎麼又打仗!”“也不知道這仗打起來誰會贏。”
“這還用說,肯定是嵐宸,鳳酈先帝酒池肉林,早就掏空了國庫,安和帝又被妖妃迷惑,無心朝政,拿什麼打。”
“哎,上邊打仗,苦的是我們這些平民百姓。”“就是,打起仗來,我們這生意又不好做嘍。”茶鋪的人七嘴八舌地談論了起來。
“這可不一定,我聽聞嵐宸攻打徐國時從不欺壓百姓,也沒有強搶商人貨物,治軍從嚴。”一個書生打扮的青年說道。
“可嵐宸那位天初帝不過登基五年,第二年就攻打徐國,三年攻下徐國,這纔過去多久,就要打鳳酈,說他不殘暴誰信。”
一時之間衆口難調,唉聲嘆氣,那個壯碩的漢子將酒碗往桌上一摔,滿了一碗酒,“就算打到燕海城也得幾個月,來了再說,現在該喝喝,等打了仗哪來的酒喝。”
正喝著,店小二添酒的時候突然說道:“也不知道那位虞妃有多好看,當真是美若天仙?”
“禍國殃民的妖妃罷了,等楚軍攻佔樂京,與安和帝做一對亡國鴛鴦吧。”有喝高的人憤恨地回著。“我這不也就是想想嘛,那哪是我們這種小人物能見到的。”
茶鋪的談論虞江他們是聽不到了,窗外北風呼呼地吹著,帶著刺骨的寒意,馬車裡卻暖洋洋的。
虞江抱著手爐睡得深沉,手爐呈圓形,通體由紅翡雕成,鮮紅透亮,刻以細膩的火雲紋。
漫天漫地的火,像是整個世界都被染紅了,眼前的景色被火焰灼燒到扭曲,虞江一個人置身在火焰中,驚慌地四處張望,除了火空曠到沒有任何東西。
似是有什麼吸引著她,她往東邊走去,前方有個模糊的影子,被熊熊烈火包圍著,一路上的火像是燒到心裡邊,心一抽一抽地灼痛。
漸漸走近了,那是一座七層樓閣,在一片最高不過四層的建築裡極爲突出。
第七層的檐上居中懸掛著藍底金字的牌匾,上書“蝶裳樓”三字,字體似蝴蝶展翅,靈動柔美又帶些剛性。
整棟樓閣精巧絢麗,飛檐峭壁,紅柱金瓦,檐角裝飾著一隻只形態各異的蝴蝶,或戲花,或翩舞,或合翅駐足,或展翅欲飛。
斗拱以彩色琉璃裝飾,繪以各色彩蝶,門窗從一層往上分別雕刻蝶戲蘭花、牡丹、荷花等七式圖案。
此時,漫天火中,整棟樓似一隻浴火的蝴蝶,於層層火浪中奮力向上飛舞。
虞江怔怔地看著眼前的蝶裳樓,臉上不自知滑下兩行清淚,那火彷彿有了力量,噼啪的聲音像鼓點,一下一下敲擊在她身上。
她全身都在疼,張不開嘴,說不出話,只能一眨不眨地盯著七層那個白衣身影。
那人一身銀白,衣上用銀絲繡著九條栩栩如生的真龍,龍身周圍祥雲環繞,龍鱗片片精緻。
一頭墨髮束在和田玉製成的發冠裡,面若白玉,兩道絃樂眉似溼墨描成,烏黑溫潤,一雙桃花眼帶著醉人笑意。
他淡然立於火光之中,一身氣質尊貴不容侵犯,衣襬隨風飄起,隱隱透著幾分仙氣,似要踏火而去。
兩個人相顧無言,忽而那人對虞江笑了,彷彿初綻的白牡丹,淡雅華貴,“別哭,我走……”
他停頓了一下,張了張口卻沒有聲音,面上的痛楚一閃而過,又溺寵地笑著,“虞兒,對不起。”
虞江的眼淚像是開了閘,眼裡滿是驚恐,淚水氤氳的眼睛如破碎的水晶。她惶然地立在那裡,突然反應過來,向著蝶裳樓跑去,想把那人好好地帶下來。
卻在此時蝶裳樓開始崩塌,帶著火焰的木頭如流星一般墜下,伴隨星星點點的火花,將虞江擋在外邊。
她躲躲閃閃,始終不能擺脫,焦急地嗚咽著,悽悽地呼喊著:“阿君!阿君!不要……阿君!”
火焰蒸騰,漸漸看不清那個白衣身影了,像是支撐到了極點,蝶裳樓終化成了一堆廢墟。虞江眼睜睜看著那個模糊的身影被火焰吞噬,變成虛無……
“不要!不要!……”馬車裡虞江渾身是汗,雙手無力的向上抓起,想要抓住什麼,卻是徒勞,猛然驚醒,惶恐不安流著淚。
綠漪在一旁擔心得不行,“主子,做噩夢了嗎?沒事沒事,漪兒在呢。”說著從桌上倒了一杯茶遞過去,“喝杯茶暖暖身子,沒事了。”
虞江緊緊握住茶杯,還沒有從驚慌中走出來,“我夢見阿君他……他出事了,全是火,蝶裳樓也沒有了,我……”
一句話說得語無倫次,緊緊握住綠漪的手,“漪兒我們回樂京吧,我們等阿君忙完一起走。”
綠漪隱去眼中複雜的情緒,扶她躺下,安慰道:“就是個噩夢,沒事,夢都是反的,公子現在肯定好好的呢,您呀就是太想公子了。”
“是嗎,可是……”虞江還未說完就被綠漪打斷了,“是的,漪兒薰個安神香,您再睡一覺,還早,要是現在回去小公子怎麼辦,再等等,公子過幾天就來找您了。”
虞江尚未完全清醒,轉眼看到放在旁邊的暖手爐,上面的火雲紋仿若燃燒了起來,鮮紅的爐身像一團火,灼得她驚坐起來,抱著綠漪,“火!有火!”
綠漪見狀,將暖手爐收了起來,“可是這爐子有什麼不對?到了有商鋪的地方給您換一個,您就不要想太多了,漪兒和夜晨夜艾陪著您呢。”
這一嚇虞江倒是清醒了,重重地點點頭,“夢都是反的,阿君會沒事的,我們在河泉等他。”
“嗯嗯,您就放寬了心,安心睡吧,漪兒守著您。”綠漪給她掖了掖被角,靠著箱子坐下,握著虞江的手輕輕拍著。
他們在小路上跑了兩天,虞江漸漸恢復了精神,躲在被子裡拿了一本醫書在看,聽著外面肆虐的風聲。
她無聊地對綠漪說道:“我們到哪了呀,還有多久能到南郡?”綠漪也有些睏倦,“快了,我們走的捷徑,再有兩天就到了。”
虞江放下醫書,縮進被子裡,“前邊要是有人家就喊我起來,我們去找糕點吃,我想吃糯米糕了。”
綠漪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無奈地說道:“知道啦,要是經過一定喊您,就怕這荒涼的路上會讓您失望。”
然而前方並沒有讓他們失望,路前方卻有一個村子,但不是虞江希望中的村子,熟睡的她也不知,她的人生因此而改變,是她從不後悔的改變。
作者有話要說: 萌新一枚,文筆不好,請不要介意_(:з」∠)_bug和錯字求指出,女主設定出生在醫藥世家,但是白茨沒有學過中醫,文裡各種醫術求勿深究,請多多關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