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前, 長江三角州附近一個名叫釜陽的小漁村,遇上了千百年難逢的大雨。天空彷彿漏了一個洞,雨水傾盆而下,一下就是三天三夜,靠海的人都迷信,天洪至,天雷死,閻王到,人難活……
雨水引發了山洪,傳承了幾百年的村子,全村兩百多名村民面臨著滅頂之災……
在大雨和山洪爆發的第三天,人們紛紛頂著大雨來到山上的石碑前,磕頭禱告。祈求神靈的庇佑,這是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祈求老天給予一條生路!石碑旁住著一戶人家,唯一住在山上的一戶,持家的是一位姓安 的老者,在村裡德高望重!一家有五口,也是全村除了古以外唯一的外姓人……
第四天,已經有低處人家被洪水淹沒,洪水越來越高,往高處漫延著,活下來的人紛紛收拾家當逃去安老家避難,悲天憫人的哭喊聲覆蓋了村裡子……
第五天,村子已經是危急存亡的關頭,人們已經不抱有任何希望,而是木訥的等待著死亡……
就在第五天的清晨,海面上挺著一艘鐵皮船,從船上下來一行人,大約有十二三個,身著黑色斗篷長袍,腳上都帶著生鏽的鐵鏈,肩上扛著用黑布蓋著的東西。他們低著頭,看不清長相。領頭的是一個瞎了眼的男人!他手裡牽著鐵鏈拴著身後的人,他們低著頭拖沓著沉重腳步,往安老家走去……
大雨下了整整五天,終於小了下來!小雨淅淅瀝瀝已經有了漸小的跡象,就在人們打算從安老家離開打算去看看那些頹桓斷壁的時候,卻發現安老家院門口被一羣人擋的嚴嚴實實,村民們警惕的看著這些不速之客……
“請問,你們找誰?”村裡的保長問道。
幾個青壯的年輕人站在了人羣最前邊,村長問完話後擡頭一看,頓時嚇得頭皮發麻!領頭的男人眼眶裡充斥著白眼球,彷彿吊死鬼一般,最可怕的並不是領頭的男人,而是男人身後的人!……
“卜隱水在哪?!鳖I頭的男人問。此話一出,保長心裡一驚。
“卜隱水?我們這沒有這個人,你們趕快走!”保長旁邊一個青壯的男子吼道。
領頭的男人仍舊面無表情的看著衆人,全是白眼球的眼眶裡散發著令人心生寒意的光。
“快去把安太爺請出來!”雙方僵持不下,眼看雨越下越大,村長輕聲對身旁的年輕人說。年輕人隨後進了裡屋,對後堂跪著誦經的老人低聲說了句什麼,老人嘆了口氣站起來,對佛像作了個揖後朝人羣走來……
“安太爺來了,都閃開!”年輕人一吼,村民們讓出一條路來。安老倒是硬朗的很,揹著手徑直朝院子走去……
“太爺,您看這……”保長看見安老出來,輕聲詢問著。安老只是搖了搖頭,垂下眼瞼看見了那一行人的鞋,心裡咯噔一聲!這大雨連下了四五天,又有泥石滑落,可是這些人,鞋上卻不沾一絲泥污,怕是不走陽間路的人!
“諸位,光臨寒舍有失遠迎,不知道衆位來此有何貴幹?”
“卜先生,別來無恙!”領頭的男人冰冷的臉上扯出一絲僵硬的笑。
“哈哈,想必幾位認錯人了,在下安奉之,不是諸位要找的人!”安老笑答道。
“卜先生,我眼瞎心不瞎,你我都是老相識,何故弄這些虛事?”領頭的男人面無表情的回答。
“鳴啓啊,雨大了,你讓村民們都進去吧,我和這幾位有事要談。”安老對身旁的保長吩咐道,保長答應下,就將村民帶進了屋內……
“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時辰未到,你帶海鬼們出來是要遭天譴的!”安老站在院中,壓低聲音對男人說道。
“我起過誓,除非南海枯,青燈滅,否則至死不見天日!”男人語氣冰冷的說,語氣間卻又有絲絲悲涼夾雜著,讓人晦澀難懂。
“你既然知道,那你現在貿然來找我,不怕不得好死?”安老似乎很顧忌男人的行爲,甚至有些恐懼。
“青燈滅了。”男人顫動這說出這句話,語氣仍是冷的像冰。
“什麼!”安老聽完他的話,頓時頭皮發麻!雨越下越大,男人身後的幾個海鬼仍舊扛著黑布下的東西,一動不動。過了半柱香的時間,安老嘴脣顫抖著,踉踉蹌蹌的淌著雨水走到男人面前,抓著男人的衣領問道 “燈滅了!那他呢?他在哪?”男子沒有說話,轉頭看向了其餘人肩上的黑布……
安老衝屋內喊到,“陰兵至,折煞靈棚!”隨後保長和幾個青壯男子從屋內走了出來,在暴雨中用幾個木樁撐起了一個簡易的靈堂……
安老又從後堂搬來了一張八仙桌,供果供品一樣不差!都準備齊全後,除了保長,其餘的人又回了屋裡!領頭的男人牽著鎖鏈讓海鬼們將黑布下的東西放在了供桌後,安老工工整整的行了三拜九叩禮,隨後顫抖著走到黑布旁,猛的掀開黑布……
安老掀開黑布後,在場的所有人都直挺挺的跪了下來!那黑布下蓋的是一具上等檀木浮雕暗紅漆的棺材,金粉描就著浮雕,雙龍戲珠!兩條神龍纏就環繞著棺材,在最前端兩條龍頭上鑲嵌著一顆晶瑩的夜明珠!在陰暗的天空下褶褶發光……
“南???,青燈滅。怨鬼出,人不活……人不活……”安老顫抖著站了起來,領頭的男人對海鬼說了奇怪的話後,便合力將棺蓋打開!
棺材裡躺著一個身著紅衣的男人,黑絲如瀑,閉著雙眸。膚如凝脂,長得英俊非凡,領口露出精緻的鎖骨,蔥白纖細的手指上卻長著十隻猩紅碩長的指甲,和鮮紅的衣服相應著,襯得他更加白皙俊美……
“這,這就是了?……”保長站在棺邊上問道。安老微微的點了點頭,保長探著身子往裡看去,忽然發現棺內男子的頸下微微發光,壯著膽子伸進手去……
“別!……”領頭的男人開口阻止,結果還是晚了一步……
保長的手剛伸到男子頸邊,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發生了,男子如同癟下去的氣球,霎時間皺成了一堆皮包骨!睜開眼咧開嘴露出尖利的獠牙,猩紅指甲的手幾欲將保長拉進棺內,張嘴便咬了上去!安老身手敏捷的將保長拉回,雖然被咬,卻也是撿回了半條命!領頭的男人眼疾手快,立馬將中指咬破,點在了男子的眉心處,男子直挺挺的躺進了棺內!海鬼們立即合上了棺蓋,領頭男人一個空翻坐在了棺材上,海鬼們立馬擡著棺朝海邊的鐵皮船走去,果如安老所說,海鬼不沾地,不走陽間路……
“三日後的現在,若是鐵船沒有出現,就去茅山告訴青穀子,它出來了!”男人的音影漸行漸遠,最後消失在迷霧之中……
“後來呢?那羣人是誰?鐵船去了沒有?鐵船是幹什麼的?哪個村子被淹沒了嗎?事情最後怎麼樣了?”
“對啊對啊,後來呢?那個保長怎麼樣了?”
“那個村子……後來雨停了,人們各回各家,村子改名爲胡馱莊……那個保長……”
“對啊,那個保長怎麼樣了?”
說到這,老頭顫巍巍的拉開了自己的衣領,脖頸上露出結了老繭的傷口,清晰的一排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