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三十,今年咸陽的大雪比往日來的更早一些,還未過元旦,便開始落雪。而再北邊一些,更是早就揚起了大雪。
興樂宮內也早半個多月前就在殿內燒起了暖爐,因此殿內並不會覺得冷,再加上輕舞等人都有內力傍身,即便是在殿外也不會覺得太過寒冷。
因此,也唯有白沉需要加一件斗篷暖身。
雖說體質比不得從前,但白沉也並不喜歡窩在屋內,而是更喜歡坐在院子裡的涼亭內,涼亭的四角都被宮人放上了爐子,因此到也不算太冷。坐在涼亭內,看雪花飛舞落下,天地間銀裝素裹,倒也是一樁美事。若是再有一人相伴,溫上一壺熱酒,便更是一樁幸事。
然而今日天明有事,天剛剛破曉就離開了咸陽宮,如今已經戌時將過,天色都已經暗下,竟還未回來。
想到這裡,白沉不由得眉頭唯顰,有些擔憂。莫不是遇到了什麼意外。正想著,便聽到後面傳來咯吱咯吱的聲音,正是踩在雪地裡的聲音。
回頭一看,正是天明由遠而近緩緩走來。
見到白沉回頭,天明似是嚇了一跳,也變得略微有些侷促起來,他雙手背在身後,微微低頭的看著白沉。
“天明?”
“咳。”天明輕輕咳嗽了一下,然後纔是將揹著的手拿到身前,手中拿著的正是至少白沉看到過的那個木盒。
天明將木盒放到桌子上,然後推到白沉面前。
“這是?”
“馬上就是元旦了麼……”天明微微抿脣:“小的時候,每年元旦,姐姐都會爲我準備一份壓祟錢,還有禮物。”
“壓祟錢?”第一次聽到這個詞的白沉有些疑惑。
“嗯。”天明點了點頭:“姐姐說,祟,是指不好的東西,壓祟錢會將他們壓住,把那些不好的事都留在舊的一年。新的一年裡,一切都會是新的,一切都會往好的方向發展。”
“而新年禮物,是每一個好孩子都能得到的獎勵。”
白沉輕輕的笑道:“盡是些哄小孩子的把戲。”
“但當年收到壓祟錢和禮物的時候,我的確很是開心。”說到這裡,天明忽的勾起脣角:“當然,雖然壓祟錢姐姐會給很多人。”
“但是新年禮物,只有我一個人有。”姐姐的新年禮物,那是連夜大哥都不能擁有的東西!
白沉:“……”
“所以?”
天明回過神來,將木盒又往前推了推:“新年快樂。”
白沉有片刻的怔愣:“這是給我的?”
天明點了點頭:“要打開看一看麼?”
“好。”白沉輕輕點了點頭,然後打開木盒,裡面的東西相當簡單,只有兩樣,一樣是一桶竹簡,一樣是一疊綢緞釘起來的冊子。
冊子裡是一本劍法。
竹筒上記載的是一本心法。
“這本心法雖然並非出自鬼谷,也比不得鬼谷或是陰陽家,道家的一些頂級心法,但在其他心法中,也是相當難得的一本心法了。”也是他所能找到的,除了鬼谷派心法之外,最好的心法。
“那本劍譜,名爲七殺劍法,對內力要求不高,卻威力巨大。當然,我不太建議你在日常中使用這本劍法,但是用來自保,應該是極好的選擇。”
白沉眼眸頓時微縮,手指尖撫摸過那本劍譜:“這是當時你沒有完成的那本劍譜?”
天明微微點頭:“不錯。”最初,他在構思與創作七殺劍法的時候,本就是爲了送給子熙。
只不過那時,他還不知道子熙身份,只將他略同武功的普通人。普通人想要在影夜中自保,實在是太難了,所以……便有了七殺劍法。
這劍法雖然威力巨大,但的確對內力要求並不高。他本想將這本七殺劍法完善後送給子熙,結果劍法尚未完成,他們兩個人卻已然分道揚鑣。
之後,他還是將這本劍法完成。
想不到如今,這本劍法還是被自己送給了子熙。
白沉目光落在那本劍譜上,然後又緩緩道:“我很喜歡。謝謝你……天明。”
屋內,輕舞看著院內的一切,目光微垂,半響後纔是嘆了一口氣,將窗戶關上。
“爲何嘆氣?”一到聲音從身後傳來。
輕舞回頭,正是星魂。
“你怎麼回來了?”
星魂輕輕笑了笑,然後緩緩道:“算了算時間,若是快些趕路,便能在元旦前夜回來。”
“你究竟去做什麼了?”
“幫尊上查一些陳年舊事。”
輕舞眉頭微皺:“這種事怎麼會交給你?就算是極爲重要的事,也明顯是姬千宸或者月神更適合啊。”說著,輕舞鄒然擡眸:“除非,這件事,東皇太一併不希望他們知道。”
星魂點了點頭:“是關於你母親的一些陳年舊事。”說到這裡,星魂頓了一下:“準確的說,是你母親和苗幻蝶還有你父親之間的陳年舊事。”
“對了,你有注意到尊上的身邊跟了一個護衛麼?”
“護衛?”輕舞面露不解:“近幾日我沒有見過東皇太一,那個護衛有何古怪?”
星魂猶豫了一番,纔是緩緩道:“若說古怪……實力很強算麼?那人給我的感覺,很有可能絲毫不弱於你師父與師叔。”
“此外便是此人穿著一身青袍,將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
“如此聽來,的確有幾分古怪。但也可能是東皇太一從哪裡找來的高人,高人嘛有些奇怪的癖好也不足爲奇。”
“但那人給我的感覺很怪。而且尊上交代給我任務時,是揹著此人的。而其他時候,此人幾乎一直跟在尊上身後。”
輕舞眉頭一緊:“將武功如此高強之人放在身邊,要麼是對自己的實力極其自信,要麼就是極其信任此人。”
“可若極其信任此人,沒有必要此人吩咐你調查舊事。可若是不信,又爲何要放在身邊呢?”就算對自己的實力極其自信,但需知馬有失蹄,人有失手,東皇太一素來心思縝密,不會犯這等錯誤。
那麼究竟是相信這人一定不會傷害自己,還是……有不得已的理由必須將此人放在身邊?
如果是前者,那麼又爲何要隱瞞此人讓星魂調查自己母親舊事的事情。若是後者,那麼此人究竟是誰?
想到這裡,輕舞臉上神情越發凝重起來,右手在下巴上一下一下撫摸著,緩緩踱步:“那你都調查到了什麼?”
星魂搖了搖頭:“大部分都是我們已經知曉的,和寧清夫人以及苗幻蝶,穆愀前輩說的都差不多。”
“除此之外,便是苗幻蝶與你父親圓房和她用蠱蟲控制你父親刺傷你母親那段時間的事。”
“哦?”
“你父親與苗幻蝶圓房一事……似乎是因爲兩個人當時都中了毒。”
“毒?”輕舞眉頭一挑。
星魂點了點頭,緩緩道:“如果不……”說到這裡,星魂微微側過頭去,接著道:“以某種方式……女方會死的那種。”
“是何人所下?”
星魂微微搖頭:“不知。但那人的行爲很是奇怪。”
“不錯,那種毒藥必定極爲罕見。苗女自小與各種毒物蠱蟲接觸,尤其苗幻蝶更是身爲苗族聖女,即便不比我的體質,但基本也可做到百毒不侵,而且苗幻蝶養的蠱蟲,本就以毒藥爲食,尋常毒藥進了苗幻蝶的體內,不過是給她的蠱蟲加餐。而父皇也服過明蘭……輕易不會中毒”
“但他們依舊中招了。”星魂語氣凝重:“那便只能說明,下毒的人很瞭解他們的體質,並且是精心準備,而絕非誤傷。”
“不錯。”輕舞微微點頭,隨即更加疑惑:“可若是想要苗幻蝶的命,也沒必要下這種毒啊。”
“除非他不是想要苗幻蝶和嬴政的命。”而是爲了達成其他目的。
星魂又開口緩緩道:“還有苗幻蝶會用蠱蟲控制你父親刺傷你母親這件事……也很奇怪。”
“用苗幻蝶的說辭,她只是想讓你母親對嬴政死心。”
“可爲何不早不晚,偏偏是那個時候生出這個念頭,而且非要付出實際行動?”
輕舞點了點頭:“不錯。苗幻蝶本並非偏激之人。”而父親與母親聚少離多,所以基本也能排除刺激到她的可能。
“所以,究竟是什麼原因導致她做出這樣的決定?”
“而且,我總覺得那一日,還發生了很多我們現在還不知道的事情。”
星魂眼眸微垂,停頓了半響,纔是緩緩道:“我調查到,當年苗幻蝶身邊是有一個貼身宮女的,在那件事發生後,那宮女便很快就不在了。”
“不知是調到別的宮去了,還是死掉了。”
“當然,前者無可厚非。畢竟之前清幽宮,嬴政雖然幾乎從不踏足,但吃穿用度向來並不短缺,那件事情發生之後,吃穿用度便鄒然降到僅供苗幻蝶活著,清幽宮便也成了名副其實的冷宮。宮人爲了前程,各奔東西很是正常。但後者,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另外,我無意間,還查到一件事。”
“當年……苗幻蝶曾救過一名侍衛,然後你母親便向你父親引薦了這名侍衛,那人因此得以侍奉御前。後來你父親遭遇了一次刺殺,那侍衛護駕有功,卻不幸傷了私處,但卻也因此得到了你父親的信任,然後在你父親的受意下,一手組建了羅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