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傅家,精緻婉約的庭院裡,花木飄香,陽光穿過枝葉,照拂在樹下的女子身上,她正饒有興味的看著一本書,渾然不覺自己成了畫中的風景。
不遠處,傅雲逸席地而坐,一手抱畫本,一手執筆,隨著筆下女子姣好的輪廓越來越清晰,他俊逸的眉眼便越發溫柔,細細描繪,獨樂其中。
不多時,畫本上的女子絕豔綻開,淡雅如菊,嫺靜美好,如古代仕女圖中走出來的人,一筆一劃皆是精雕細琢,讓人望之失神驚歎。
可他知道,這只是表象。
她可以與世無爭、超凡脫俗的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也能在下一秒,化爲狡詐腹黑、誘你入局的小狐貍,她可以面對冷嘲熱諷而云淡風輕的笑不變色,卻也會眉眼冷漠的口誅筆伐、犀利如刀!
這一切,端看她在不在乎!
若是在乎,哪怕是低賤如一草一木,她也寸步不讓,若是不在乎,就算是潑天的權勢,她也視如糞土。
這就是她,溫家的大小姐,他唯一承認的表妹,表妹啊……
風裡飄過一聲嘆息。
這時,客廳裡忽然響起一陣急促的鈴聲,打破這份靜謐。
傅雲逸皺了下眉,略一沉思,便起身合上畫本,往客廳裡走去,他是來是走,都沒有驚擾那個樹下的女子,她兀自看的投入,偶爾脣角勾起笑意。
佈置典雅的客廳裡,電話早已被接起,傅雲逸倚在門上,看著正在說話的母親,無奈的笑著,他母親還真是對不起她的名字,溫柔,溫柔,不求柔情似水,好歹也溫和柔軟些,然而現實卻是……
“媽,您打電話來就不能有點正事嗎,怎麼又說這個?您不嫌煩,我都夠了行嗎?”溫柔的嗓門有些大,哪怕對方是自己的母親,更是溫家誰也不敢得罪的老夫人,她也依然不委屈自己,直白的有些任性。
那邊也似已經習慣,不痛不癢的斥了兩句,卻還是堅持剛剛說的話。
溫柔神色不耐,也有些煩躁,壓著火氣道,“媽,您自己說,這都是第幾次了?咱們家暖兒是嫁不出去了還是怎麼著?至於去一次次的相親嗎?”
不被領情和理解的難堪,讓那邊溫老夫人的脾氣也上來了,“我這都是爲了誰?我還不是爲了暖兒好?你這個當姑姑的不著急,我再不操心,難道讓暖兒單著一輩子?”
溫柔受不了的哀嚎,“媽,暖兒才二十四好麼?”
“你二十四的時候都懷著雲逸了!”溫老夫人沒好氣的指出。
這一句話噎的溫柔頓住,片刻,才放緩口氣道,“可是媽,暖兒和我那時候不一樣啊,暖兒一直在讀書,哪有空去相親?”
說到讀書,溫老夫人呼吸都重了,“讀書,讀書,都讀了七年了,學位早就拿到了,是不是打算在學校裡待一輩子都不畢業了?”
聞言,溫柔翻了個白眼,“暖兒喜歡讀書嘛,再說,多讀書有什麼不好?暖兒可是南城有名的才女,年年考試第一……”
“你給我住嘴!”溫老夫人急喘了幾口,“暖兒究竟是喜歡讀書還是用讀書來當藉口不回花都,你心裡清楚,我也明白,不用你再一次次的說出來氣我。”
溫柔撇撇嘴,“好,不說這個,咱們就說相親,您說您是不是太操心了?就暖兒那條件,還用去相親找男人?只要暖兒點頭,那些男人能擠破咱家門檻……”
溫老夫人冷聲打斷,“那是在南城,在花都,世人只認識溫家三千金,有幾個知道溫家還有個嫡出的大小姐?都把那庶出的當成名正言順,壞了規矩。”
溫柔不以爲意,“那就從南城找啊,難道就花都有男人啊?”
溫老夫人語氣沉下去,“柔兒,別人不懂,可你該知道,依暖兒的身份她需要找個什麼樣的男人,優秀出衆都不足夠,最重要的是可以入贅溫家,生下的孩子要姓溫,你覺得這樣的男人好找嗎?但凡有些本事能力有幾個願意攀附女子?而那些願意攀附的又有幾個心思乾淨的?”
聞言,溫柔忽然覺得心口像是壓上了什麼,“媽,一定要這樣嗎?暖兒那性子你也知道,她真的不喜歡大宅門裡那些汲汲營營……”
溫老夫人厲聲打斷,“柔兒,這是喜歡就爲不喜歡就不做的事嗎?生在那個位置上,這就是她的責任,是不能逃避的!”話語一頓,她口氣滄桑而疲憊下來,“柔兒,你以爲我不心疼嗎?我是溫家的當家主母,可我也是她親祖母啊,若不是心疼暖兒,我會任由她住在你那裡不回花都?你以爲我沒辦法帶她回來?我只是不捨,想讓她在擔下那份責任前可以隨心所欲的過些想要的日子,甚至她不想學醫,我都沒有逼她,讓她選了自己喜歡的,可她的身份,有些事終究是躲不開的,我也老了,還能支撐幾年呢……”
溫柔也有些傷感起來,“媽,您別這麼說!”
“不這麼說還能怎麼說?”溫老夫人一口氣又涌上來,“我還能有多少日子替你們看著溫家?看看那幾個,天天在我面前蹦躂,就是想氣死我好讓二房三房吞了家產……”
“媽,您消消氣!”溫柔有些無奈,又有些悲涼,“媽,在您看來拼命相守的東西,可在暖兒看來,或許不值一文,爲什麼一定要逼她去抓住那些不在乎的……”
溫老夫人忽然情緒激動的打斷,“爲什麼?就是因爲那些東西是你哥和嫂子用命換來的!她怎麼可以不去在乎?”
這話出,溫柔閉上了眼,再無言以對,當年的悲劇每次出現在夢中,她都是滿頭大汗的驚醒,然後臉上一片潮溼的悲涼,她尚且如此,母親呢,白髮人送黑髮人,悲痛更是不敢想象,還有暖兒,那時她才三歲啊,三歲的孩子茫然而懵懂的站在棺木前,嚇的連淚都流不出,那又是怎樣的痛楚?
半響後,溫老夫人情緒平靜下來,只是聲音還有些啞,“柔兒,不是我這個當奶奶的不近人情的逼她,不想讓她過安靜的日子,而是自古以來,樹欲靜而風不止啊,只要她存在一天,那些人就不會放過她,與其被動的等著讓人剷除,爲什麼不把主動權握在自己手裡呢?”
溫柔嘆息一聲,不再掙扎,“這些話,我會和暖兒說的,暖兒素來聰慧,又有主見,她怎麼選擇,我也左右不了……”
聽到這話,溫老夫人也知道有些事情急不得,便也退了一步,“我知道你疼暖兒,若不然,當初我也不會放心你把她帶回南城去養著,而這些年,你把暖兒也養的很好,你哥和你嫂子在下面也能安息了,你放心,我不會逼她如何,我現在還能再操持幾年,我就是想讓她先回來,有些事熟悉一下,當然最要緊的還是找個男人,女人再厲害,身邊也需要有人幫襯著……”
“我懂您的意思,可也不一定非要暖兒去相親啊……”溫柔還是不贊同。
“暖兒那清淡的性子,若是由著她自己去找,還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呢,我等不起啊,還有,早找總比晚找好,不然好一點的都被人挑走了,剩下的那些歪瓜裂棗暖兒更看不上!”
溫柔想到什麼,再次無語的翻白眼,“媽,您之前挑的那些就不是歪瓜裂棗了?一個個的那都是些什麼玩意兒……”
溫老夫人氣聲道,“我挑的那些怎麼了?難道不好?一個是幾年前以狀元之名考進花都大學的才子,年年霸佔著醫學院的第一名,品學兼優,人也長得俊秀,一個是市長的公子,不管身份地位都和咱們家門當戶對,最要緊的是對暖兒中意,還願意將來生下的兒子隨母姓……”
溫柔受不了的嗤笑道,“這麼好的男人到後來都怎麼了?還不是受不住誘惑的琵琶別抱?那就是渣好嗎?您千挑萬選的就是這種極品啊?”
溫老夫人不甘的辯解,“這都怪二房那倆庶出的丫頭,若不是她們去勾引,羅旭和卓爾絕不會做出那樣的事!”
“勾引?嗤,媽,他們要是頭腦夠聰明、心智夠堅定,怎麼可能會被輕易的勾引了去?說到底,還是對暖兒不夠衷心……”
“羅旭是沒見過暖兒,纔會被溫情那丫頭迷住了眼,卓爾是被陷害的,這些年我倒是對溫雅看走了眼,沒想到她原來這麼有心計。”
“大宅門裡,沒一個人是簡單的好麼?”
“這次你放心,我給暖兒介紹的人成熟又穩重,比暖兒大了幾歲,更會照顧心疼人,也願意從將來生下的子女裡選一個隨母姓,最重要的是,他不是那種花心愛玩的,做事踏實低調,這樣的人當丈夫輔佐暖兒最合適不過了。”
“您說的是誰?”
“雙木武館的大師兄齊念修!”
……
掛斷電話後,溫柔沉默的站在那裡,半響不動,周身縈繞著一股說不出的無奈無力,讓人看得心頭髮沉。
傅雲逸走過去,笑著溫聲道,“媽,您再這麼愁眉苦臉下去,當心長皺紋了,那可就不美了。”
聞言,溫柔斂下情緒,嗔怪的瞪他一眼,“貧嘴!你爸都不嫌棄,你敢說三說四?”
傅雲逸忙配合的舉起手來,“兒子不敢!我就是這麼一說,在南城,誰不知道我媽年輕貌美?咱們一起走出去,不知道的還以爲您是我小女友!”
這話也不算太誇張,溫柔雖然四十多歲了,可身材保持的極好,皮膚又白皙,臉上沒留下歲月的痕跡,平日裡喜歡穿淺色的襯衣,遠遠看,根本就不會想到她的兒子都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紀了。
溫柔聽到這番話,心情好了些,嘴上還是笑罵,“被你說的我都成了老妖精了!”
“這年頭,妖精正當道呢!”
“就知道哄我開心,行啦,我沒事,就是被你外婆的電話攪和的有些心亂。”
聞言,傅雲逸眸子裡閃過什麼,然後漫不經心的問,“外婆又給暖兒找了相親對象?”
溫柔嘆了一聲,“是啊,暖兒一日定不下,你外婆她就不會死心。”
傅雲逸聲音微涼,“這次又是誰?”
“雙木武館的大師兄,叫什麼齊念修,此人你瞭解嗎?”溫柔擡眸看著自己的兒子問。
傅雲逸淡淡的道,“聽說過,但是不瞭解。”
溫柔想到什麼,皺眉道,“暖兒有個朋友叫什麼齊念眉的,不就是雙木武館的嗎?”
傅雲逸點點頭,嗯了一聲。
溫柔見自己兒子這反應,心裡有些複雜,便說道,“你外婆把那人誇的很好,想來應該是不錯的,暖兒呢,我去跟她說說,現在她也畢業了,花都終究還是要回去的。”
傅雲逸情緒不明的道,“我只尊重暖兒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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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文前,先註明,文文背景架空,爲了避免不和諧,所以文中的地名甚至有些職務都是虛構的,還有風俗人情,也是爲了故事的需要而構建的,勿要考究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