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聽畔始終帶笑的抑制盯著雲弦,含情脈脈的一雙眼,哪怕是在雲弦命人遞上酒時氣氛變得有一絲微妙之後,仍舊不忘保持著眼波流轉。不過,柳聽畔顧盼生輝的眼神卻還是被那句護衛沒有說完的話打斷。一股強烈的預感在她心裡不斷的問,會不會是柳聽心過來了。柳聽畔知道那絕不可能,柳聽心根本不知道太子會來的事,更何況昭蘇閣早已被人守住,柳聽心纔沒那個本事出來。可是,即便柳聽畔心裡的答案已經十分的肯定,她的不安和焦躁卻越發的強烈。
趁著雲弦正將注意力放在柳聽雲的身上,柳聽畔偷偷的側過身示意身後的苗兒和窈兒上前幾步,接著又極其小心,極其小聲的吩咐,“你們兩個出去看看,要是柳聽心那個丫頭過來就把她趕走,絕對不可以讓她靠近這裡。”“是。”窈兒與苗兒一同小聲的應下,正準備離開的時候,窈兒突然又小聲道,“小姐,我同苗兒都不是厲害的,要真是是四小姐過來,她若發起瘋胡攪蠻纏起來......”
柳聽畔覺得窈兒說的十分有道理,只不過不同於窈兒意有所指的點出或許她同苗兒可能會因爲說不過柳聽心而消耗大量的時間糾纏,柳聽畔真正希望的是柳聽心不但接近不了太子反而還能被狠狠的整治羞辱一番。說道能將人“整治羞辱一番”,單靠苗兒跟窈兒兩個丫頭是不夠的,許是個牙尖嘴利不饒人的才行。想到這裡,柳聽畔便又暗暗的示意柳聽雲身後的桐兒一起跟著去。眼見著桐兒三人一起離開,柳聽畔親不自禁的竊笑著垂下頭,她打從心底裡高興,似乎,此刻,她已經看到了柳聽心心願不遂,狼狽不堪的樣子......
“要我說啊,許是三小姐太敏感了。任園外的人是誰都不可能是四小姐,以她如今的樣子,能成什麼氣候。連房門都不可能出去的人,這會兒來見太子?哈,怎麼可能。”桐兒一邊說笑著向前,卻還是忍不住將目光越過身邊的苗兒看向窈兒,“不過窈兒,我原本以爲你到三小姐的身邊只爲自保。你在四小姐身邊多年,即便換了主子也還是會保留幾分情分。卻不想,如今最是想要逼得四小姐毫無退路的竟然會是你。”桐兒雖是閒聊的口吻,可嘴角邊的笑卻透著幸災樂禍。
“桐兒姐姐,你別說了。窈兒姐姐也算坎坷,咱們不求別的,不就指望能被主子護著不受欺凌的在這裡安身嘛。四小姐如今瘋了,窈兒姐姐跟著她便什麼指望也沒有了。咱們都是爲了餬口......”苗兒想替窈兒辯駁幾句,可話說到一半卻看著窈兒悄悄傳遞過來的眼神,也就不再繼續說下去了。
“桐兒姐姐其實說的沒錯,我就是想逼得四小姐毫無退路。我知道桐兒姐姐話裡的意思,桐兒姐姐是笑話我落井下石了。”窈兒接過桐兒的話,不躲閃,也不遮掩,“正如桐兒姐姐所說,我只爲自保。要是四小姐有了退路,我就沒有了退路。我只是不受人欺凌,便不能跟著已經受人欺凌的主子。我如今跟了三小姐,自是盼著三小姐飛黃騰達......唯有主子飛黃騰達,我才能挺起腰桿。只要三小姐能夠飛黃騰達,我已經顧不得什麼舊日的情分......這些,都是爲了自保。何況......”窈兒無奈的一笑,眼中浮上清冷,“何況,三小姐從不曾與我交心。她從心底裡,又何嘗真正的對我有過情分......是她不顧情分,先拋下了我。”
從園外到亭子一處的距離實際並不算遠,那護衛也好像纔剛剛走近園子深處,可柳聽心卻似等待了好久好久。終於,當她看到那護衛走出來,她的希望,和忐忑全部提到了最高點。她想要快速的上前幾步去聽答覆,可心中的希望夾雜著忐忑卻令她怎麼也邁不開上前的步子......
“柳聽心,你要做最好和最壞的打算。即便是得到你最想得到的結果,你的哥哥姐姐也絕對會橫加阻撓......至於若是最壞的結果......最好最壞都無妨,我會在你身邊。只要,你無所畏懼。”柳昭蘇在柳聽心的身旁,清淡柔和的幾句。柳聽心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走近那護衛。柳聽心禮貌的上前,正欲開口,那護衛卻沉下臉先開了口,“您請回吧。”短短的四個字,確是字字穿心。刺穿柳聽心泛起的期盼,刺穿柳聽心爲柳聽風重燃的希望......彷彿頃刻間,什麼都沒有了。所有的指望,都隨著那短短的四個字,落空了......
“我們當是誰呢,原來,真的是四小姐啊。”柳聽心痛心之時,只見桐兒帶著苗兒和窈兒嬉笑著上前。桐兒將柳聽心打量一番,譏笑道,“這樣晴好的天氣還打著傘,四小姐真是病的不輕啊。呦,再瞧瞧這是什麼啊。四小姐提著的籃子,裡面是做給太子的點心嗎?哈哈,四小姐什麼時候也開始做丫鬟們做的事了。”
“太子殿下用膳之處,豈容他人喧譁。”守園的護衛欲上前阻止,卻被窈兒攔下,“大人,太子殿下未必聽得見此處有什麼喧譁。無非小女子鬥幾句嘴,若是大人驅離真的驚動了太子豈不自找麻煩?更何況......”窈兒又小心靠近幾步,小聲繼續道,“這位是將軍小妹四小姐柳聽心,前些時日得了瘋病,難纏得很。再加上雖得了瘋病卻還是身份尊貴,真要驚動了太子,太子怎麼也會給將軍幾分薄面不與她計較,到那時她倒是能順利脫身可驚動殿下之罪可就要落到你的頭上了。所以大人,還是不要蹚這趟渾水。”
窈兒話罷便悄無聲息的拉開與那護衛的距離,暗暗的用餘光觀察著。只見那護衛不再言語,默默的向後退了幾步回到原來的位置。可見,那護衛是將自己的話聽了進去。窈兒見那些護衛雖是面面相覷卻也都默契十足的不再插手便心生喜悅的上前與桐兒並肩。
“我勸四小姐還是回去,園子裡可是貴客。那位的身份,若是因四小姐受了驚嚇我們可都承擔不起。”桐兒言語間的冷嘲熱諷滔滔不絕。柳聽心倒是覺得有些好笑,眼中浮上輕蔑,“三姐就那麼怕我嗎?她到底是覺得自己哪裡不如我竟會如此怕我,生怕我進了花園才叫你們來攔著。憑你們,真的能攔得住我嗎?”
桐兒不禁一怔。她不曾見過這樣的柳聽心,眼中的輕蔑,嘴角邊的不屑,完全變了一個人。柳聽心雖是嫡女,可明明天生軟弱又不多話,如今怎麼會變了模樣。柳聽心的話令桐兒一時啞口無言只能強壯鎮定的繼續瞪著柳聽心,苗兒也怯怯的站在一邊始終不曾說話。
“三小姐當然怕你。”窈兒見狀便上前似笑非笑的看著柳聽心,“四小姐,如今這柳府上下哪個不怕你啊?你的瘋病時好時壞,什麼時候發作我們哪裡知道。這會兒四小姐還站在這兒同我們說話,弄不好接著就要開始發瘋胡攪蠻纏起來,我們怎麼會不怕啊。四小姐,回閣裡去吧,三小姐要我們好言相勸,你也不要爲難我們。”
“不必再指望靠著拖延她們便能將那人引出來,你也清楚那人不會來,僵持已經無用。不必再同她們浪費口舌,把你手裡的傘給我。你不必再做什麼,接下來,相信我,然後鬆開手。”柳昭蘇的話更加確定了柳聽心心中的答案,她本想極力的拖延,可看此時的形式怕是自己在這兒同她們你一言我一語的直到天黑也不可能見到太子。她不再多言,只是緩緩的後退半步,鬆開了握著傘柄的那隻手......
“柳聽心,你有熱鬧可以看了,很好玩兒,也很有趣。”柳昭蘇的聲音裡帶著溫潤的笑意,話罷,他輕輕的拍了拍柳聽心的肩膀,接過她手中的傘......
“要我說,四小姐還是應該有些自知之明。你現在已經是......”桐兒本想借著窈兒的話爲自己剛纔啞口無言的窘態扳回一城,卻不想,話才說到一半她突然愣了一下,接著便直了眼睛臉色鐵青。“桐兒姐姐,你怎麼了?還有窈兒姐姐你們......”苗兒見桐兒的神色不對連帶著窈兒的臉色也起了變化便順著她們目光的方向朝著柳聽心的方向仔細的望過去,只是,若她像最初那樣怯怯的微低著頭便不會如桐兒那般,只是此時當苗兒看著眼前的景象,臉色竟比方纔的桐兒還要青紫。桐兒已經失了魂魄般僵住,護衛們也都亂了方寸不敢靠近,而苗兒卻顫抖著抓緊窈兒的手,怔了片刻後淒厲的嘶喊著轉過身跑了。隨著苗兒的一聲嘶喊,所有的人更是亂作一團。
雲弦一直面帶笑意的看著柳聽雲,似乎心情並沒有被剛纔的護衛所打擾,一臉盛情相邀的模樣,溫和優雅,不言不語間目不轉睛的看著,柔和的笑容裡藏著的似是不親眼看著柳聽雲將酒喝下就決不罷休的執著。
柳聽雲原本將自己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那名護衛的身上,他本想著那護衛的出現能將賜酒的事打斷,再等到雲弦跟著那護衛出去或是雲弦的注意力能夠隨著那護衛移開一些自己便能找個空檔將杯子裡的就潑在桌下的某個角落這事也就算了過去了。可如今看來,自己的希望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