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聽心......”月至遙山嘴裡不斷念著望措提到的名字,眼中的疑惑漸漸的明顯,“柳聽風死前沒有讓自己的徵袍陪葬證明他還是爲皇兄考慮的。只是,柳聽風怎麼會把自己的徵袍給一個女子,他明明知道那已經不是一件普通的東西......不過,大概這也是沒有選擇的選擇,即便交給一個女子也總比交給柳聽雲要好得多。想必,柳聽風也是極其信任這個女子。聽名字,應該是柳聽風的姊妹吧,望措左領,這柳聽心爲人如何?”“殿下......”望措欲言又止,不過停頓的片刻之後他便又接著利落的回答,“柳聽心是柳聽風的同母親妹所以他們二人感情最好,柳聽心爲人也是溫和端莊不好爭搶。柳聽風死後,柳聽雲便大肆毀壞柳聽風的名聲和生前居所,只有柳聽心處處維護。柳聽心更是把柳聽風的徵袍小心安置日日擦拭,只是......”
“只是什麼?”月至遙山見望措眉間又現難色,這才明白爲什麼剛剛他會欲言又止,“左領,你之前所說的異樣連連,是否與這位柳聽心有關?”“是。”望措應聲,又道,“這柳聽心,在柳聽風死後的沒多久......便瘋了。”
“瘋了!”月至遙山聽到望措話中的最後三個字之後已經本能的再顧不上與其身份匹配的形象,驚愕的從坐位上起身衝到望措面前。望措不知所措於月至遙山突然間的舉動趕快彎身行禮。月至遙山攔住望措的行禮,又看了看與他一樣驚愕的孟勒汗達,迫不及待的開口,“左領這個時候就別想著什麼身份之分了,快說說那柳聽心怎麼會瘋了!她若瘋了,會不會做出什麼有違常理的事讓皇兄受到傷害!原來是這樣!肯定是這樣!一定是因爲那柳聽心在發瘋的時候做了什麼事才讓皇兄的魂魄被日光所傷!”
“殿下別急!”望措一邊安慰著月至遙山,一邊也是眼中的狐疑更深,“屬下所指異樣是這柳聽心瘋的蹊蹺,瘋後則更加蹊蹺。自柳聽風死後,柳家的老夫人和三小姐柳聽畔便對柳聽心處處欺壓,柳聽雲見了也只當自己是個旁人。某日府中上下和市井莊戶突然就傳出柳聽心因思念兄長成疾生出幻覺瘋了的消息,柳聽心自此就一直在居住的昭蘇閣裡養病再未出來過......好像,一段相當長的時日裡柳家就一下子沒了這個人......”
“按常理來說,最依賴的兄長離開,又處處受到欺壓,一個弱女子抑心成疾而瘋倒也合理。柳家身份顯赫,家中出了瘋人奔著名聲也自當是要困於住所的......”孟勒汗達聽了望措的話揣摩片刻,倒是覺得還算合乎情理。只是,月至遙山卻似乎在望措的話中找到了一些新的東西,“巫領,你再仔細想想望措的話。若真是爲了名聲,以柳家的能力封鎖或是延遲消息傳出是絕對不成問題的。可這柳聽心瘋了的消息未免也傳的太快了些......”
“柳聽心原本在柳家已經算是個已經消失了的人。可就在最近,雲朱太子突然到訪柳家。柳家爲了迎接雲朱太子早早的就開始精心準備,而柳聽心也變成了需要‘被準備’的一部分。”望措說著,不禁加重了語氣,“柳家老夫人害怕雲朱太子會遇到柳聽心受到驚嚇,在昭蘇閣加派了人手。可不知怎麼,雲朱太子到訪當日,柳聽心竟還是見到了他!柳老夫人加派的人手都是她最信任的家丁,又個個高大,他們加在一起竟沒能攔住一個小女子?當日在雲朱太子身邊保護的都是他的貼身之人,屬下的身份是家丁不能近其身,具體發生了什麼屬下不得而知。只是聽當時近身伺候的丫鬟們私下裡同府中人相傳柳聽心是一身喪服出現,又引得周遭大亂......”
望措的話又引得孟勒汗達和月至遙山深思,望措又靠近月至遙山幾步,“可那日屬下親眼所見,那雲朱太子離開柳家之時除了深沉不悅卻不見半點驚嚇之色,雲朱世人皆知,他們的太子若生在民間不過就是個只會撫琴誦詩的書生文弱得很,倘真的見了瘋子又怎麼會不見丁點兒恐懼?更蹊蹺的是......屬下當日奉柳家老夫人命令在雲朱太子離開之後帶人將昭蘇閣圍住,以便柳家人入內私懲柳聽心。可是屬下跟其他的家丁們竟然在昭蘇閣的角落裡發現了之前柳老夫人派去的家丁,他們全部都昏死了過去......”
望措的話不禁使得孟勒汗達又再次想起自己曾經做過的那個夢,或許,望措所說的柳聽心,就是自己夢中的那個女子。若柳聽心真的是那個女子,月至星端應當就是被其所傷,只不過,不是傷在她的手中,而是爲了保護她而受傷......這源頭,算是找到了......
“殿下。”孟勒汗達心中的想法越是清晰就是越是難掩心中焦急,他更加急切的看向月至遙山彎身行禮,“汗達懇請立即啓程趕往雲朱。”“巫領快快免禮。”月至遙山迅速的扶起孟勒汗達,“巫領之心,遙山萬謝。一切,就拜託巫領了。”話罷,月至遙山又看向望措,“望措左領也速速返回吧,以免柳家生疑。此番,謝過左領了。”“殿下切莫這樣說,一切都是屬下的職責。”望措連連行禮,眼中也漸漸有了希望,“巫領若能趕往雲朱便是最好。屬下此次離開柳家,柳家人非但不會生疑,或許還可以幫到巫領。自那日柳家人私懲柳聽心無果之後柳家便又傳出消息說柳家四小姐不但中邪還被惡鬼纏身,正派人四處尋找能人異士爲柳聽心驅邪避鬼。屬下便是藉著這個理由離開柳家,依屬下看,巫領可扮作道士隨屬下進入柳家。”
“如此真是最好!”月至遙山聽了望措的話大喜,眼底不知不覺的泛起一層淡淡的水光,帶著倔強和希望,伴著心中堅毅的自語,皇兄你一定要堅持,巫領已經趕去救你......不管是誰傷了你,他一定會因此付出百倍千倍的代價!柳震平柳聽風都已不在這世上,月至再無敵手。待皇兄還魂再生之日,便是那雲朱滅國之時......
雲朱國 雲都
柳聽心小心翼翼的吹了吹瓷匙裡的湯水,又緩緩的將那一匙湯水送到柳昭蘇的嘴邊,“來,把它喝了。這次,一定會好的。”柳聽心的動作很輕,語氣也很輕,生怕稍稍的重一些就會驚擾到虛弱的柳昭蘇讓他變得更加衰薄。柳昭蘇很聽話,乖乖的喝下柳聽心遞過來的湯水。他的面色依舊蒼白,甚至更加的死灰薄弱。他的身上蓋著徵袍,整個人躺在榻上不見半分的精神,只是,當他嚥下那一匙溫熱的湯水之後,不禁看著柳聽心臉上稍顯狼狽的幾道灰土痕跡露出淡淡的笑,覺得好笑,也覺得心疼,“如今,堂堂的千金小姐竟也成了燒火丫頭了......”說著,便用所有的力氣擡起手臂去擦拭柳聽心臉上的痕跡,手掌間的動作雖然笨拙緩慢,眼中的思緒確是瞬息翻涌,“柳聽心,放棄吧.......即便你熬再多的補品給我喝,也沒用的。那些,是給活人吃的東西......對我,沒用的。”
“你怎麼知道沒用,沒人說過這些東西活人吃得鬼魂就吃不得。我只知道這些東西對養傷有益,也許,它們只是暫時還沒對你發揮成效而已。”柳聽心笑笑,眼中的堅毅已經足以表明她不會輕易放棄,“我一定會讓你好起來的。什麼辦法我都會去試,不會放棄的。”說著,柳聽心的笑意更深,“你是怕我這昭蘇閣裡的補品不夠?放心吧,你吃不完的,皇上賞賜了很多。”“縱然賞賜再多,也是你父親和哥哥在的時候了......”柳昭蘇打斷了柳聽心的話,他知曉柳聽心想要寬慰他不要放棄的心思,可他不希望她是以強壓脆弱和悲傷的方式,“你身邊沒有可以照顧你的人,吃穿用度也已經沒有人安排。靠著這些賞賜的東西你可度些時日,我原不擔心。可是,你現在是在做什麼?你不眠不休,在院子裡擺弄起炭火瓦罐,本該自己留著度日的吃食補品也都給了我......柳聽心,待到你山窮水盡,你要怎麼辦......”
“怎麼會山窮水盡,不會山窮水盡的。”柳聽心仍是笑笑,眼中的堅毅不改,“有你在,你不會讓我山窮水盡的。我身邊一直都有照顧我的人,爲了照顧我,他不僅受了傷還失去了手臂......如今,應當我來照顧他了......”話罷,柳聽心不再言語,只是看著柳昭蘇。四目相對間,柳昭蘇雖然不語,瞳孔閃爍著似是有意無意的想要避開柳聽心的目光,可終究還是被什麼吸引著似的回到相對的方向,漸漸地反守爲攻,將柳聽心的目光牢牢的鎖在他的瞳孔之中,追隨著柳聽心的目光所及,不見分毫偏離......
良久之後,柳昭蘇看著柳聽心微微開始泛紅的臉還是稍稍的移開了些許目光,憐惜的苦笑了出來,“想來,你還真是個傻得可以的丫頭......柳聽心......你打碎了你曾拼命護著的那隻碗......如此,你所受的欺壓和屈辱又算做什麼?你知不知道,你會因此功虧一簣。你把它看做是最重要的指望,既然當初拼命的護著,爲何如今卻又如此看輕......你太傻了......”
“那你呢?”柳聽心看似漫不經心的反問,眉眼間卻若有似無的劃過一抹心疼,“你說的沒錯。我以爲自己已經有些進步,可還是傻得可以。我傻到太晚明白自己曾經拼命護著的,不過是個笑話而已......而你,爲了幫我護著一個笑話而落得這般境地,比我更傻的人,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