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夜短晝長。
太陽剛下山,滿天絢麗的晚霞,像心中燃燒的火焰。
蜿蜒的山路走來一個女孩兒,一條麻花辮子盤在頭頂,當中插著一簇滿山紅,把粉嫩的小臉襯得愈發嬌俏,一雙杏眼充滿天地間的靈氣。
一身青色的舊衣服打著花補丁,在山上沾著灰塵樹葉,還有汗水。背上揹著一個竹簍,竹簍左邊掛著一把砍刀,右邊插著一柄斧子;這給軟妹子添上幾分女漢子的味道,若忽略斧子上暗淡血跡的話,會顯得很萌。
晚霞圍著竹簍在她後背鍍上一層七彩的光,不像普通的村姑,倒像仙山出來的仙女。
只有陽光、雨露肯如此仁慈的恩賜給每一個生靈,枝頭鳥兒唱著聽不懂的歌。
女孩兒姓俞名悅,爲掩人耳目,有時也叫余月。
俞悅前世是個學霸,保研名額被人擠掉後,爲了出國而累死。今生投胎在羅宋國京城俞家,做了幾個月小姐;眼看著俞光義做了丞相,俞善行娶了小三,俞家上下包括小三李瑤兒、小三和她一樣大的女兒俞敏姿都是小人得志;她母親和母族卻被滅滿門,她被髮配到這偏遠的李家村,至今正好十年。
從三歲開始生活就全靠自己,俞悅其實要感謝李二狗和他婆娘,至少沒將她當丫鬟、奴隸使喚。
俞悅以前是學霸,不是死讀書型,動手能力強,適應能力也過關。三四歲能熬下來,現在一個人更如魚得水,就怕俞家或姓李的不讓她這麼水下去。
俞悅看看山那邊的村子,一共三十幾戶,一部分人家炊煙裊裊,有些人家只能吃兩頓,這會兒若沒事,差不多該洗洗睡了。
俞悅和李二狗、他婆娘則是單獨住在這邊山腳,離村子有一里路。
山腳一片平地,右邊開了兩塊菜地,中間蓋了三間房、房頂蓋著茅草,左邊是一小片空地,前邊一條小溪,後邊挨著山邊都是樹,樹下搭著茅棚,還有柴堆、現在只剩一點柴。
房前溪邊也有幾棵大樹,山腳樹下夜裡黑的早,風一吹有點冷,有點陰森。
俞悅回來,左手習慣性從兜裡掏出兩顆石子兒捏著,正覺得奇怪,一想是她兩天沒回來,雞鳴犬吠都沒了,廚房肉燉的正香。她悄悄繞著後邊樹木轉半圈,看地裡菜也沒剩多少,地還踩得挺亂,就像挖過野菜之後,誰管以後怎麼樣。
俞悅雖然沒被當奴隸使喚,李二狗和他婆娘卻絕不是好人。自從羅擎受登基後,李家村這麼偏遠的地方,小老百姓都知道好人快死光了。
俞悅這會兒很感謝雞和狗都宰了,不會亂叫;她右手拿出砍刀,悄悄蹲到牆根窗下。
屋裡很黑,沒點燈,肉香還有酒香,李二狗和他婆娘吃飯就像餵豬。
“稀里嘩啦、鏗鏘!”李二狗吃完放下筷子的聲音。
“啊,終於要解脫了!”他婆娘嘴永遠比李二狗快,長得也肥,村裡的豬都慚愧。
“是啊,只要處置了那賤丫頭,咱就可以回京城了。在這鬼地方呆上十年,回去肯定讓人笑話。”李二狗沒感慨完就怨恨,怨恨就要發泄,“只說將那賤丫頭賣到窯子去,沒說怎麼賣,還不如讓大爺先享用,正好報答大爺十年的養育之恩。”
“不行!”他婆娘一拍桌子,用了十年的桌子立刻散架。
好容易扶著桌腿沒倒下,酒菜逃過一劫,在桌上搖搖晃晃好危險,兩人忙著正事兒也沒多管。
“憑什麼不行?那賤丫頭可是丞相嫡孫女,曾經陳太師的外孫女,細皮嫩肉模樣又好,桀桀桀,不枉大爺在這鬼地方養她十年。”屋裡黑漆漆李二狗越笑越像個鬼。
他婆娘嘴比他快,不等他說完強行打斷:“你可是京城來的,既然知道她身份還敢碰!”
李二狗色迷心竅,像個厲鬼:“你不說她不說還有誰會知道?”
他婆娘一巴掌又拍桌上,嘩啦啦一聲酒菜碗碟終於陣亡。不過要回京城了,這些都無所謂,就是把這房拆了也沒關係。
他婆娘一點不怕鬼,強勢宣告:“再說你就這賤命,知道回京要被笑話,還不弄點實際的。你們男人都這德性,你隨便找個有錢的,將那賤貨送給他,至少能賺幾百兩,以後享受多少小娘們沒有。”
李二狗猶豫半天,挺不甘心:“人好找,幾千兩白銀肯定也有人出。不過雖然不能吃,大爺照樣可以嚐嚐鮮,她那小嘴兒保證比你甜,桀桀桀。”
他婆娘也不甘心:“那賤貨什麼時候回來?”
李二狗很快活:“最晚明天,哎呀大爺我都等不及了。”轉身出了屋。
外邊俞悅換個牆角躲好。李二狗和他婆娘不是夫妻,原本是姘頭。當年俞光義老婆賀梅琴一個心腹媳婦建議先將她養著,賀梅琴便將李二狗和他婆娘派來。
這十年俞家沒有傳來一點消息,這世上好像也沒了她的消息,小三李瑤兒或許還有一些人都希望將她斬草除根,只是沒想到這麼噁心。不過俞家從上到下都是這德性,不算奇怪。
李二狗對著夜風擡頭打個酒嗝,提著褲子又猥瑣的笑了兩聲,正準備去茅棚。
俞悅從背後一刀將他劈昏過去。心想他看到天上第一顆星星,還做著美夢,死的太爽了。卻沒有將他弄醒折磨他讓他做噩夢的打算。她還沒那本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她這十年的情況也不能讓李二狗傳回去。
把李二狗放地上,俞悅換了斧子,左手又抓一把土,趁黑來到廚房。
那婆娘像頭豬,廚房還有肉當然要吃到肚子長成膘纔算自己的;左手拿著鍋蓋右手拿著筷子就準備這麼吃。竈裡還有火光,被她寬闊的背擋住了。
俞悅看她上輩子餓死鬼投胎,這輩子肯定吃飽了,於是上前一斧子砸過去。
“嘭”的一聲,那婆娘差點一頭栽鍋裡,死都不肯放過這鍋肉。
俞悅成天在山上打獵、採藥、摘野菜、採蘑菇等,不缺吃的,但有現成的肉不能糟蹋,一把抓住那婆娘衣領將她拽住,轉身正好將她塞竈裡。
竈裡火不大,但灰大,那婆娘剛被燙醒,便吸了一口灰。俞悅把鍋端出來再給她補一斧子。完後把肉倒一盆裡,再把鍋放竈上。
看著肉等會兒再吃,先出去將李二狗拎到屋裡,丟在陣亡的酒菜旁邊,給那用了十年的桌子陪葬,順便也給他補一斧子,省的美夢醒來無法面對現實。
俞悅一向是好人,想了一下,拿著鋤頭去下李村。
聽說下李村前幾天死了個童養媳,惡毒的婆婆連張草蓆都沒捨得,就扔到山上隨便挖個坑埋了。事實上那個坑也沒挖多深,村裡人發現後多了個話題,卻沒人幫她重埋。
俞悅心善,反正童養媳扔哪兒都是扔,若是扔到她住的地兒,沒準俞家發現後能把她當俞家小姐厚葬。反正厚葬不厚葬是俞家的事兒,至少薄棺材該給一副吧。或者童養媳下輩子能投胎到俞家做個大小姐?
夜裡黑,滿天星光,有十三億星星陪著,俞悅很快將童養媳弄回來。
李家村一條狗看見俞悅,跟在她後邊一直跑到小溪邊,叫了兩聲又閒的跑回去。
俞悅和李家村的人不熟,和這些狗貌似有幾分交情。好像是小時候被狗欺負,後來弄到肉骨頭就拿去喂狗,反正一來二去狗都喂熟了,俞家人卻沒喂熟。
俞悅也沒點燈,三間房中間算客廳,左邊是李二狗和他婆娘的,他們東西都收拾好了,俞悅也不去動。右邊是她的,裡邊沒什麼東西可收拾,俞悅只拿出一個自己縫的皮袋子,裝了幾件舊衣服、針線、鹽等。其他東西都在竹簍,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只是尋常能用的。
俞悅又拿出兩張十兩的銀票,還有一些銅板。
羅宋國流通的銀票有五種:十兩、二十兩、五十兩、一百兩、五百兩。一千兩白銀以上必須記名。一兩銀子購買力相當於500RMB,偶爾會更高。
二十兩銀子大約相當於一萬塊,俞悅自己賺的,身上有錢心裡踏實。
她在腳後跟綁上一塊石頭,腳下穿著草鞋,再套上李二狗比她大了三號的草鞋。到屋後將竹簍裡一些藥材、彈弓等放到皮袋子裡,又把皮袋子放進竹簍。
回房再檢查一下,就這樣了。走到廚房,端走那盆肉,再扔下一把火。
揹著竹簍上山,找個視線好的位置,一邊吃著肉一邊看山下。
肉涼了,味道還不賴。她把一盆肉吃完,火才燒到屋頂,屋頂茅草燒起來更快,很快三間房連後邊茅棚都燒起來。
李家村嚷嚷一陣,狗叫的特歡快,不過三間房燒完也沒人管。村民雖然淳樸,也敵不過世道的侵蝕,救火可是危險活。還好火沒燒上山,明天村民將繼續過他們的日子。
俞悅也要開始過自己的日子。
以前特嚮往周遊世界、揹包遊、穿越墨脫等。這世界風景很美,她準備先過把癮。
俞家的仇恨不好解決,背後還有個羅禽獸。她現在才十歲,不想像上輩子把自己累死,也不想活在仇恨中。要她說,陳家也是夠蠢,纔會有那下場。若非俞家欺負她,她還不一定管。世道的問題更不是她一人能解決的,有些事船到橋頭自然直。
這世界還是挺危險,這世道,欺男霸女甚至明目張膽。她才十歲,細胳膊細腿,還是先在人少的地方轉;以後長大了,再說長大後的事。
走夜路不安全,這地方畢竟生活了近十年。
俞悅拿出衣服裹在身上,靠著一棵樹睡到天矇矇亮,站起來揉揉臉。
不得不說,這輩子長得還不賴,典型的柳眉杏眼,鵝蛋臉還有嬰兒肥,皮膚白皙細膩,成天在山裡轉都沒事。可見她把自己養的挺好、挺滿意。
俞悅收拾好,朝山下一揮手,轉身,揹著竹簍走向茫茫大山,不知將穿越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