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太陽已經完全落於高山之下,從黃昏時分就開始發抖落淚的江易已經哭不出來了,天色每暗一分,同伴被屠戮帶給他的軟弱與恐懼就減少一分,成年男人的理智與勇氣重新回到他的身上。
在幽暗的月色中,整個珈藍寺瀰漫著一股肅殺的氣息,這股氣息在一串連貫而緊促的鐘聲中達到頂峰,江易的神經也在這一刻繃到極點!來了,三聲暮鼓報喪鐘!
珈藍寺大殿中走出一位老態龍鍾的枯瘦老僧,他面向大殿廣場上等待的江易疾步走來,竟速度飛快!
面對快步走來的老僧,江易猛的拔出腰間剃刀,緊緊握住,這場面好似一觸即發。
這時,寺院外傳來一陣女子的哭聲,聲音忽遠忽近,飄忽不定,似乎想要靠近卻又不能靠近,聲音如泣如訴擾人心神。
片刻間,老僧已來到江易身邊,低呼道:“施主,快!”
江易猛的收回心神,凝心聚氣三息,屏蔽掉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女子哭聲,只見他擼開袖子,橫握剃刀,對準自身手臂就是一刀,這一刀下去鮮血直流,老僧早已脫下身上的袈裟等候在旁,當即用那滿是補丁的破舊袈裟包住傷口,說來也奇怪,這袈裟不但開線漏縫又丁滿補丁,實是破舊不堪,但不知是什麼顏料浸染,其色澤依舊紅似硃砂,尤其是在浸染了江易的血後,其色澤紅的發亮,竟在一片漆黑夜色中如一團烈火在熊熊燃燒!
似乎是察覺到寺中人的動靜,寺院外的女子哭聲更勝,並且開始伴以女子的細細嘟念聲,不知道是不是因爲血液流失帶來的錯覺,隨著這聲音越來越真切,江易竟然感覺整個寺廟彷彿都在微微的震動,實在是駭人聽聞!
“88、89、90”江易一直在默數時間,當時間來到90秒,他看向老僧低語道:“大師,差不多了吧?我這有點頭暈呢。”
老僧一臉正氣答道:“唔,那就如此吧,就是稍差點威力,一會萬一老衲落了下風,施主你可要速速逃離此地,萬萬不可與院外那位硬拼,以你之力無異於以卵擊石啊。”
“別別別,咱再流一會還不行嗎,咱來個萬全之策啊大師”江易臉上堆笑,狗腿答道,畢竟現在被困在這寺內,想要活命可全靠身邊這位“祖宗”大顯神威了。
“善哉善哉!施主大義,不過施主切莫再稱呼老衲爲那大師了,我佛金身便在此地,實是於禮不合。”老僧說罷,還朝向大殿方向頷首一拜。
江易心裡翻個白眼,嘴上接到:“方丈說的有理、有理。”便繼續默數讀秒。
正當江易這邊心驚膽戰的繼續讀秒,院牆外卻又起了變化,女子的細細嘟念聲彷彿隨著江易的讀秒在靠近,聲音裡透著女子綿長的哀怨,婉轉千回,竟有著別樣風情。
這明明應該很微弱輕柔的聲音這一刻卻似貼著人的耳朵講悄悄話般的清晰,女子聲聲嫋嫋,似怨懟似嗔怪。
而此刻老僧眼中的江易已經眼睛發直,面色潮紅,接著在身子一顫後四肢僵硬的向前邁了一步。
老僧低頭一聲嘆息,隨即唱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阿貍施主又何苦這般苦苦相逼!”
隨著這一聲佛號震耳,原本徘徊在江易耳邊的靡靡耳語戛然而止!
而在聲音停止的一瞬間,江易突然驚醒!冷汗遍佈周身!反應過來的第一個念頭竟是急急看向手臂,乖乖!這是多少秒了,可別失血過多!這裡可沒有醫院給他輸血啊......
而在老僧這句話過後,寺院外女子嘟念聲也漸漸停歇,似乎是在認真思考這句話的答案。片刻後,有低啞又帶有絲絲哀怨的聲音傳出:“好呀,小清定,你開門好不好,我們有好多年沒見了,我想看看你呢......”
江易聽著這女子聲音心裡打起了嘀咕:“唉,劉蕓姐的身體不知道被這姐們折騰成什麼樣了,聽這話說的這大姐和老和尚可是頗有淵源啊,可別是一夥妖怪賊僧設計小爺我那就糟了!”這種可怕的念頭剛生出又立刻被江易自己排除,原因倒不是什麼勞麼子相信正義、相信佛寺什麼的,而是實感沒有這個必要,這兩天目睹的這些存在完全超越江易的固有認知,自己與他們的實力範疇完全不是一個量級,這裡遇見的人都很“神道”,尤其是院子裡頭這個光頭和院子外附身在他同伴身上的“未知生物”,這兩位大神哪個要搞死自己都是一伸手的問題,不,甚至動動嘴可能自己就“自殺”了,哪還用那麼麻煩聯合設計他?
江易一邊偷偷的瞄瞄老僧又看看院外,腦子裡來了一場私人專屬的“頭腦風暴”。而老僧看到偷瞄自己的江易卻是一陣苦笑,向著院外道:“阿貍施主說笑了,貧僧當然可以大開院門請您進來,但不知您入到寺內要做些什麼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聽到老僧的問題,院外這位阿貍施主彷彿聽到什麼特別滑稽的事情一樣,竟突然開懷大笑起來,待她笑過,低啞的聲音傳進來,絲絲哀怨依舊,隨後話的內容讓人更加不寒而慄:“嘻嘻,那還用問嗎?小清定,當然是進去打開你們這些大小禿驢的腦子,看看是些什麼構造?然後嚐嚐味道了嘻嘻。”這位揚言要吃和尚腦殼的阿貍施主說完話,還似意猶未盡般咂吧了兩聲嘴巴,好似餓漢遇到佳餚。這時江易卻聽得有點想哭,他此刻覺得自己彷彿也成了一盤配菜,比如買烤全羊送的醃黃瓜,心裡一陣是又害怕又心酸......
老僧聽罷阿貍的話,彷彿早有預料般半點不受影響,也不再作答,他向前一步跨出,左手收緊成爪狀,隔空收起在江易手臂上“吸血”多時的赤紅袈裟,右手向江易手臂遙遙一撫,江易就只覺手臂傷口處突然一陣又癢又麻的感覺出現,隨後,本來流淌著鮮血的傷口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癒合,短短數秒間便幾近恢復如初,只留一道淺淺的紅印。江易自從來到此方小世界,見過了太多的“怪力亂神”,此時也不再大驚小怪,低呼一聲:“方丈威武!”便左手持剃刀於胸前,刀把向內刀身向外,戒備的看向院門處。
做完這一切,老僧將浸染江易鮮血的赤紅袈裟披於身上,向寺院大門方向連行數步站定,又是一聲佛號震耳:“南無阿彌陀佛!爲這山下衆生,諸位師弟,速速誦讀《金剛般若波羅蜜經》助老衲一臂之力。”言罷,當先席地而坐,誦經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