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沉沉的天,紛紛綿綿的細(xì)雨,彷彿就連空氣也是灰色的,整個灰暗的場景將每一個人的心都擠壓起來,壓得每一個人都透不過氣來。
溼漉漉的大街上,走著一條隊伍,路上的車見到這樣的景象,都紛紛地讓路,或者更確切地說,他們在躲避。最前頭是兩位中年婦女,她們都是頂著哭腫的雙眼,帶領(lǐng)著都是穿著黑色或者灰色的衣裳,沒有佩戴一點(diǎn)璀璨首飾的人,他們誰也沒有打傘,任由潮溼的雨水打溼頭髮,這條隊伍緩緩地向著某個方向前進(jìn),隊伍裡面,沒有一個人說話,他們就只是安靜地前行。
他們剛剛參加完一場喪葬禮,逝者是一位剛過七十大壽的老人。前頭帶隊的是老人的兩個女兒,後面跟著的是一羣來送行的人。女人們都是哭腫的雙眼,男人們有的是嘴角抿成了一條線,有的眼睛微紅,年紀(jì)稍大一點(diǎn)的小孩牽著年紀(jì)小的,他們默默地跟著自己的爸爸媽媽,誰也沒有落隊。唯獨(dú)一個突兀的女孩,她站在隊伍的最外邊,她的父母親沒有帶著她,也沒有一個小孩願意去牽著她,她身穿黑色的連衣裙,烏黑濃密的長髮全部散開,溼漉漉地黏在臉上和脖子上,她蒼白的小臉沒有一絲表情,就像一個不會笑,不會哭的洋娃娃。
隊伍回到老人的家,其中一個看起來較爲(wèi)年長的婦女站在門前,發(fā)給每一位參加喪葬禮的人一個紅包,那些人拿完紅包,跨過燒著的艾草,拿走糖水,就匆忙離開這個地方,就像逃離疫情災(zāi)區(qū)一樣神速。
很快地,這裡只剩下那兩個中年婦女和那個突兀的女孩。
女孩只是安靜地站在那裡,衣服已經(jīng)被打溼,頭髮也是黏在了一起。
“姐,這孩子怎麼這麼沒有良心?媽去世了,她竟然連一滴眼淚都沒有掉下。”
“噓,別這樣說話,媽纔剛走。”
“但……”
“噓!”
女孩聽得到她們的話,她也知道,一個在喪葬禮中沒有哭的小孩給人的印象是不好。
兩個女人收拾好剩下的事,終於要面對一個嚴(yán)峻的問題,那就是誰照顧這個孩子。
“呃,千沐,你可以離開一下嗎?過會兒再過來,好嗎?”較爲(wèi)年長的女人向那個女孩說道。
女孩望了那女人一眼,乖巧地離開。
她現(xiàn)在去哪裡都可以,因爲(wèi)真正可以靠岸的地方已經(jīng)不見了。
雨仍舊淅淅瀝瀝地下著,她只是一直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她找不到可以停下腳步的地方。
最後,她無意識地來到了一個開放式的公園,那個公園只是在草地上放幾張石凳子,零零散散地種有幾棵樹,公園中人很少,只是一些匆匆忙忙路過歸家的人。
女孩直接坐在了被雨打溼的石凳子上,她就只是看著路上的行人。
“叮鈴”一聲脆響在女孩耳邊響起,女孩微微擡頭,最先進(jìn)入她眼簾的是同時戴有兩條紅繩手鍊的手,剛剛的聲響就是這兩條互相紅繩互相碰撞所發(fā)出來的。再擡高一點(diǎn)頭,她見到了一個長得十分清秀,乾淨(jìng)的男生,大概和自己一樣大,他理著清爽的短髮,濃密的睫毛蓋住他眼中的光芒,高挺的鼻子下薄薄的紅脣抿成了一條線,他正撐著傘爲(wèi)自己擋住了雨。
“有事嗎?”女孩清冷地問道。
“不,我只是想看一下,你是在哭泣還是怎麼。”男孩竟然有一絲輕笑,接著男孩說道:“果然,我猜對了。”
“猜對什麼?”女孩也有一絲的好奇。
“你在哭泣啊。”男孩隨之大大咧咧地坐在女孩的身邊,這個動作絲毫沒有爲(wèi)他的帥氣降分,反而帶有一絲隨意的大氣,傘也跟著收了起來,反正都已經(jīng)溼了,就省得麻煩了。
“我沒有。”女孩不承認(rèn),因爲(wèi)自己連一顆眼淚都沒有掉下來。
“不,你哭了,在雨的掩護(hù)下。”
“咦?”
“嗯……,既然我猜對了,我就送你一份禮物吧。”男生一說完就動手將自己手腕上的其中一條紅繩手鍊摘下來。
“呃,等一下,我……”女孩急忙阻止他,怎麼回事,這男的,怎麼突然坐下來,然後又要給自己禮物?太奇怪了。
“啊,對不起,我不是人販子哦,所以,你的表情,不用那麼的警惕。”男生也許意識到自己的衝動,忙解釋道,但是他沒有停下右手的工作。
“人販子……”女孩無語。
好了,終於解下來了。男生沒問過女孩的意見就拉過她的右手,將自己的紅繩手鍊戴在了女孩的手腕上。
晶瑩通透的水晶吊在紅繩手鍊上,不經(jīng)意地投射出光芒,讓這條紅繩手鍊爲(wèi)之增色不少。這是一條樣式普通的紅繩手鍊,但是可以看出編織者的用心,就連水晶和紅繩的接觸點(diǎn)上一點(diǎn)瑕疵都沒有。
“這……”女孩手定在空中,不知所措,她無緣無故地接受了陌生人的禮物。
“我把手鍊送你,希望它可以保佑你,可以給你帶來好運(yùn)。”男生雙手隨意地?fù)卧谑鞘噬希紤械卣f道。
“喂!宇霆!你幹嘛坐在那裡啊,下雨噯!”遠(yuǎn)處一個女生看向這邊,隔街喊道。
“哦,這就走。”身邊的男生迴應(yīng)道。
“我走了,你也別在這待那麼久,不然的話真的人販子可就會過來的。”男生把傘留下,跑過街,直接躲進(jìn)那個女生的傘下。
女孩望著他們離開的身影,“爲(wèi)什麼?”女孩低下頭,爲(wèi)什麼一個陌生人會對她這麼好,她現(xiàn)在,真的好想流眼淚。
那就像冰水融化的感覺,內(nèi)心的冰冷化爲(wèi)一股暖流,從眼眶中涌了出來。
終於,再也止不住眼淚,隨著雨水滑落下來。
女孩撐起那把傘,流著眼淚,走在回家的路上。
那一年,千沐十五歲。
“唰!”一聲巨響。
仍在沉睡中的三人瞬間睜開了眼睛,唉,又是在甜甜的衝廁聲叫醒。
“唉……”一陣哀嘆聲。
“哈……”一陣哈欠聲。
“沙……”一陣掀被聲。
終於,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四人宿舍的四大美女全醒了。這間藏有四個美女的宿舍又開始熱鬧起來,啊,不,更確切地說,應(yīng)該是四個黴女的宿舍又開始熱鬧起來。
說她們是黴女確實(shí)沒有錯,她們四個就是那種寧願在宿舍中發(fā)黴,都不願意參加校內(nèi)各種活動的典型宅女。
首先是宿舍老大阿楓姐,人如其名,年紀(jì)最大,職位最大,但是,咋看起來,她只是一個個子矮矮,樣子小小的小破孩,如果不拿出身份證,那真看不出她已經(jīng)是一個奔了二的“老人家”。
接著是排行第二的小籃,她,確確實(shí)實(shí)只是一個小籃,她雖然精通籃球各種規(guī)則,但只知道中國有個姚明,有個易建聯(lián),美國有個科比,其他的都不懂,她就只是一個純粹喜歡校園籃球比賽的傢伙。
第三是剛?cè)鐜鰜淼奶鹛穑蠹覄e被她的名字誘導(dǎo),她一點(diǎn)都不甜,而且還有點(diǎn)脾氣暴躁,是一個火辣的女孩,總是看那些恥高氣昂的傢伙不順眼,如果有人惹了她,她總是會譏諷人家?guī)拙洌鍪录奔痹暝辏L(fēng)風(fēng)火火,還有毛毛草草。
最後,那就被自評爲(wèi)樣子平平,身材一般的鬱千沐了,她唯一的優(yōu)點(diǎn),就是身高,身高165釐米,是她們四個當(dāng)中最高的。其實(shí),說她普通,是有一點(diǎn)點(diǎn)偏差,她只是一個不注意形象的女孩罷了,及腰的又有點(diǎn)自然捲的烏黑長髮隨意地披在肩上,最喜歡的衣服就是T恤加牛仔加帆布鞋,用她的話說,這是最快最萬能的搭配。
千沐不用施一點(diǎn)脂粉就擁有了她們?nèi)齻€所羨慕的好肌膚,而且五官十分精緻,唯一不足的是發(fā)出黠慧光芒的丹鳳眼被厚厚的鏡片擋住了,過時的黑框眼鏡架在鼻樑上,一眼望去,最突出的就是那副眼鏡了,呆板無比。因此,就說她普通了。
一年前,剛進(jìn)入這間宿舍的時候,千沐就被宿舍那三隻斷言,這是一個書呆子,果不其然,千沐的唯一愛好就是書,只要是書,她都想要碰一手,然後她一碰到書,那就是沒完沒了的了,沒有一個人可以將她拉回來,大概,眼鏡就是這樣來的吧。
“噯,甜甜啊,我終於知道你的作息規(guī)律了。”阿楓姐半瞇著眼,捏著甜甜的臉說。
“啊,嗚,哇,啦!阿楓姐,好痛,你究竟有沒有睡醒啊,你是在夢遊吧,好痛啊!”甜甜拼命反抗。
“唉,算了吧,如果某一天聽不到她的聲音,我們可能都會不習(xí)慣呢。”小籃坐在牀上疊著被子說。
“嗯嗯。”千沐表示贊同。
“好了,被別再糾結(jié)這個話題了,我們今天還有課呢,快點(diǎn)吧。”甜甜奮力地將阿楓姐那雙萬惡的手揪了下來,撫慰一下自己受傷的臉頰,說道。
“好啦。”
緊接著就是一番惡鬥,宿舍中的四人迎著朝陽,飛快地裝備完畢,飛一般衝出了宿舍。
“千沐!快點(diǎn)!連阿楓姐那對小短腿都快要比你快了,你那條美腿是用來裝飾的嗎?”甜甜不斷地轉(zhuǎn)過頭“惡毒”地加油道。
“我一腳飛死你。”阿楓姐衝上前一腳飛踢。
“啊哈哈哈,你踢不到我。”甜甜向阿楓姐轉(zhuǎn)頭做了一個鬼臉。
“你這傢伙……”
玩鬧聲漸漸遠(yuǎn)去,其實(shí)除去她們骨子裡的宅之外,她們還是挺活潑的。
四人來到了教室,按照習(xí)慣走回自己的專屬位置,咦,那幾個位置,竟然被另外的四人搶去了?這個,他們是誰?都沒有見過,好啊,竟然搶去我們專屬的位置。
小籃這時拉著甜甜的手,湊到甜甜的耳朵旁說著悄悄話。
阿楓姐也想要聽,她就踮起腳尖,想要聽一下小籃說的八卦,三人就在座位的旁邊小聲地說,大聲地笑。千沐就只是無聊地呆站在那裡,低著頭,撥弄著自己手上的書,她們?nèi)齻€肯定又看到什麼了,每次都這樣,看到什麼就說什麼,無所顧忌,都已經(jīng)是大二生了,還這麼的“童趣”。
穗望著她們,她們好像還有很多話要說,於是就直接坐到專屬位置的後面了。唉,又找到話題了,果然是三個女人一臺戲,好多話題。
“咳,哼。”老師開始授課了。終於,這三人才收住嘴巴,擠進(jìn)千沐那排。
“吵死人了。”悶悶的一聲。
千沐從書中擡起頭,剛剛誰在說話?
沉悶的授課,只是按照課本上念,前排已經(jīng)睡倒一大片。
“喂,宇霆,那次那事你搞定了啵?”一陣粗獷的聲音響起,就算是千沐不想偷聽,這位仁兄嗓門大得讓人不可不聽。
千沐內(nèi)心猛地顫了一下,眼睛不自覺地望去大嗓門兄所對話的那個人。很無奈,只見到背影。
“還好。”簡短的回答,正是剛剛說吵死了的那個聲音。
“什麼還好,那可是系花!系花!知道什麼嗎?就是系花跟你表白!”另外一個身穿寬大衣服,帶有嘻哈風(fēng)格的男生激動地壓著聲音說道。
“嗯。”叫做宇霆的男生懶懶地回答一聲,和那兩個男生不在同一個氛圍。
“噗!”小籃很沒形象地笑了起來。
這一嗤笑將阿楓姐鼻子上的泡泡打破,阿楓姐睜著惺忪的眼睛,咂咂嘴,說道:“怎麼了?”
“沒,就只是好笑。”小籃掩著嘴,癡癡地笑道。
“她肯定又看到偶像場景了。”甜甜說出小籃心中的話,這甜甜真的很懂小籃心裡想的是什麼。
“我說籃啊,咋你每次都會遇見那些場景的呢?”阿楓姐撐起了頭,歪斜著跳過甜甜對著小籃說。
“我也不想啊,只是,每次剛好看到罷了,你知道,向大神表白的場景是不容易看到的,你應(yīng)該說我多幸運(yùn)纔對。”小籃驕傲地說道。
也許是聲音太肆無忌憚了,與此同時,前面四個男生中的其中三個同時轉(zhuǎn)過頭來,用奇異的眼神看著她們後面這四個,除了當(dāng)事人之外。
“怎麼回事?”千沐暗暗地想。
“好了,我們這節(jié)課就上到這裡了。”老師合上書本,說道。
飛快地,黴女們聽到下課兩個字,就馬上合上書本,起身就走,沒有理會前面三人的疑惑,飛一般地衝出了教室。終於,終於可以回到那個網(wǎng)絡(luò)的世界了,要抓緊時間,不然的話又要浪費(fèi)幾分鐘了。
“剛剛那四個是不是在說咱家的宇霆?”最後出現(xiàn)在衆(zhòng)人面前的眼鏡男道出了另外兩人的心聲。
“沒錯,就是在說我,好嗎?回去吧,好累。”一直沒有睡醒的宇霆終於在下課之後發(fā)出一句完整的話了。
“喂,聽說你已經(jīng)睡了一個上午了,還累?你是睡美人啵?”大嗓門兄一拳砸過去,說道。
“好啦,我知道你是野獸了,回去吧。”宇霆回道。
“喂,不要以爲(wèi)自己長得帥就可以這樣說老子!”大嗓門兄用鄙視的眼神攻擊宇霆。
“現(xiàn)在的女生都喜歡在別人的背後那麼明目張膽地說別人的嗎?”嘻哈男邊收拾桌上的書,一邊說道。
“無所謂,反正女生都是這樣的人。”宇霆毫不在意地將書塞進(jìn)揹包裡,轉(zhuǎn)身就走,只留下一個背面給他們?nèi)齻€。
“噯,你不可以這樣說的,你知道,我們這四個中,只有你聞過女生的味道。”眼鏡男說道。
“別把我說得像變態(tài)一樣。”宇霆定住了,說道。
“那是事實(shí)啊。”大嗓門兄說道。
“唉,我在你們心中就是那種人嗎?”宇霆轉(zhuǎn)過頭,擺出被嫌棄的樣子,“嬌羞”地說道。
“惡……喂,宇霆,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可以不在球隊裡發(fā)展,可以直接去戲劇社了。”嘻哈兄一副受不了的樣子,扶著額頭說道。
“自個一邊玩去。”宇霆整個揹包扔給了嘻哈兄,獨(dú)自走了。
“啊,喂,你這是什麼意思啊,啊,喂!”嘻哈兄唯有呆住的份了。
大嗓門兄和眼鏡男一人一邊地搭在嘻哈兄的肩上,異口同聲地說道:“意思是你腦子進(jìn)水了。”隨後三人就像小弟一樣,跟在宇霆的身後,離開這間故事開始的課室。
這八個人的故事,纔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