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面雖然有些狼狽,但也沒什麼不可說的,梅陳夢打算老老實實把事情交代了:
“回殿下,小仙在做一個實驗。大致是,天界的植物生長形狀和速度都太過一致了,小仙想著,也許是因爲它們吸收的養(yǎng)分太過平均,於是將仙氣凝結(jié)成水,直接澆灌,看看能不能改變它們的生長步調(diào)。”
“然後呢?結(jié)果如何?”
梅陳夢十分不解,指了指四周瘋狂生長的藤蔓:“結(jié)果如何,您不是看到了嗎?”
不就是因爲我將這裡搞亂,你纔來盤問我的?
她瞄了眼予光面色,平平淡淡,好似沒有什麼慍色,似乎眼前的狼藉不值得他生氣,那他又爲何執(zhí)著一問呢?
“你是說,這些異常壯大的藤蔓,沒用別的手段,都是你直接澆水澆出來的?”予光面上終於有了表情,眉頭擰起,一副將信將疑的神色。
“是啊。”
予光表情似要裂開:“你如何操作的,從頭再來一遍。”
梅陳夢很聽話地從頭開始演示,於是,一株藤蔓在二人面前瘋狂抽枝,直接蔓延到了樹林外頭的花圃邊。
予光表情真的裂開了,凝望著遠處的藤枝久久沒有回神。梅陳夢站他旁邊,瞄不準他心思,大氣都不敢出。
半晌,他才終於回頭,問梅陳夢:“你是如何想到將仙氣凝結(jié),直接澆灌的?”
梅陳夢雖然覺得這個問題有點白癡,但還是老實回答:“天界仙氣濃郁,浸潤土壤,使得植物都不用澆水就可自在生長。但是靠自然浸潤到土壤的仙氣終究太少,將仙氣凝結(jié)成水,當做肥料直接澆灌,不是很自然的想法嗎?”
“植物不是靠葉子吸收養(yǎng)分的嗎?誰告訴你澆到土裡的?”
“您說什麼呢?澆水施肥,都是要澆到土裡的呀,不用別人告訴我,這是自然法則。”
“……你澆到葉子上看看。”
“是。”梅陳夢聽話地澆到了葉子上。
藤蔓沒有明顯變化。
“……”
梅陳夢看著沉默的予光心裡暗笑,原來大殿下竟是個缺乏常識的人,還以爲他們貴爲王子,什麼都知道呢!
予光都沒有沉默太久,很快開口了:“你說這是自然法則,無需他人告知,怎麼本殿下卻不知?”
“額……”殿下的語氣,怎麼說?似乎有點……傲嬌?梅陳夢忍不住擡頭看他,卻因爲予光比梅陳夢高了一個頭,她只看到梗著脖子的大殿下光潔的下巴。
真好看,她忍不住放柔語氣,“其實,小仙這話有些不對,是我?guī)е踩说恼J知來表達了。小仙應該說,這是自然法則,在凡間人盡皆知。天界無雨水,又因爲仙氣的緣故,植物生長省去了澆水這個環(huán)節(jié),看起來確實很像是葉子在吸收養(yǎng)分。沒有特別瞭解過的人,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不過小仙很好奇,殿下應該歷過凡劫纔對,怎麼對這方面也不瞭解呢?自己沒有澆過花,也該見別人澆過纔對呀,您看到都沒有什麼想法嗎?”
梅陳夢話一說完,就有些後悔最後多嘴的一問,覺得予光多半不會理會她。
沒想到予光沉默一會兒,還是回答了:“本殿下原先一直以爲,凡間澆水填土,只是爲了植物好紮根,不然扎不了根,立不起來。”
“唔……確實有道理。”梅陳夢擡手摸摸鼻子,掩飾住嘴角意欲浮現(xiàn)的笑意。
“哼!”予光甩袖離去,末了還加一句,“別忘了將這裡收拾乾淨!”
梅陳夢大聲道:“是!殿下慢走!”
予光看起來真的很熱愛種植,盤問這麼久竟然全是些植物的事情,一點多餘的話也沒有,也不責怪她弄亂了這裡,梅陳夢覺得他是一個怪人。
過了兩天,終於到了予光府的放閒日,梅陳夢一早就來了門口,剛要踏出府門,就被門口的侍衛(wèi)攔下了:“梅仙子,您不能出去!”
“爲何?今日不是府上放閒的日子嗎?”
“總管交待了,您不能出去,說是殿下的意思。”
殿下?梅陳夢試探一問:“若我執(zhí)意出去呢?”
“那我等只能得罪了。”
“罷了罷了,好女不跟男鬥。”梅陳夢挽了個尊,實則灰溜溜地走了——園丁跟侍衛(wèi)打,不說能不能打過,她怕傳出去鬧笑話。她已經(jīng)夠有名了,可不想再成爲話題人物。
她決定先去找虛餘總管探探口風。
“老仙也不知殿下之意,只不過爲殿下傳令,你來找我委實沒甚用處。”
虛餘總管的回答在她意料之中,只不過言談客氣這一點,足夠讓她瞭解到她來府後沒有節(jié)外生枝之處了,或許最近她在府裡幹得還不賴。那麼,要想知道原因,還是得找到予光當面一問。
“那麼總管,您知道殿下此時是否在府內(nèi),又在何處呢?小仙想就此事詢問殿下的意思,把殿下之意弄清,好教我日後行事都順了殿下心意。”
虛餘總管笑了:“小姑娘很不錯!殿下通常這時辰都在他的木華院侍弄花草,你過去應當能找到。不過在你去之前,老仙想先請你看樣東西。”虛餘總管說完起身,往內(nèi)堂走去。
請我,看樣東西?莫非我先前猜錯了,我其實惹到了這予光府?梅陳夢握緊拳頭繃緊身體,雖然不知其意,但還是做足了防備之勢。
進了內(nèi)堂,虛餘開口了:“你看看,這裡可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梅陳夢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到了排列得整整齊齊的身牌,一片明明滅滅的神識之光。
仙家有兩種神識牌子,一種是命牌,看人生死的;另一種則是身牌,看人遠近的。它們有一個共同點,都是看明滅之分,生和近都是看明,反之,則表示隕落或者離得遠了。
入予光府當天,梅陳夢就把一縷神識打進了予光府的身牌,意味著只要她還在予光府內(nèi),這牌子就是亮的,否則就是滅的。這種身牌,天界很多府宅都在用,多是對府上下人用的,很少有主人自己用。
梅陳夢找了找,虛餘總管的都在這裡,可就是沒有見到自己的,她向虛餘表示了疑惑:“爲何此處沒有我的牌子?”
虛餘撫了撫下巴上的鬍鬚,笑瞇瞇看著她道:“梅仙子可聽好了,這是昨日殿下叫我送他那邊去的,並且他說他那邊要暫存一段時期,之後再給我送過來。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
“殿下很在意我是否在府內(nèi),重視到需要親自監(jiān)督的地步。所以,我絕對不能私自出府。”
“對。”
如此嚴苛,倒讓梅陳夢大約猜到大殿下的用意,可她故作不解:“小仙對此很不解。”
“嗯……這就需要你自己去問殿下了。順便替老仙向殿下問好。”
“是,小仙告退。”
梅陳夢不耐煩猜來猜去,即便自認摸到了答案,卻還是想當面問明白。況且,她本來就不服氣:何至於此?見了面定要理論爭取一番。
走了老長一段路,心裡憋著的一股氣倒慢慢淡化了不少,此刻終於來到了木華院前。
可以說,這是她第一次來到予光府中心。先前的什麼西樓東樓西湖東湖的,乃至管事處,都是予光府外圍地段,予光往常起居之處,才能算府中心。方纔路過的正殿,是她來到府內(nèi)這麼多天,唯一看到的一棟帶了威嚴的建築,外圍和內(nèi)裡都少有植物的痕跡。不像其他的,不是被攀來爬去的藤蔓覆蓋,就是被花枝招展的花草簇擁點綴,建築的棱角都被隱沒,似乎這些房子不過是養(yǎng)護花草的容器,根本察覺不到一點威嚴所在。
這木華院,院內(nèi)的花枝都伸到院外來了,想必內(nèi)裡也都是植物的天堂。梅陳夢翻白眼:不知道負責養(yǎng)護這裡的是哪位倒黴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