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一片片從天空中飄落。雪很大,不多時,跪在矮墳東南方,身穿黑袍的少年,便被積雪覆蓋了兩肩和頭頂。
少年並不理會這些白色的精靈,只是默默地將一爐香點好,擺上幾碟小菜,將一杯白酒灑在面前的矮墳之上。
“接下來,應該燒紙了……”少年從破舊的黑色皮包裡拿出一摞紙錢放在面前,用一塊石頭壓著,用左手擋住凜冽的西北風,將右手的火柴擦著,小心翼翼地點燃了紙錢。
這些動作,少年都做的很慢,彷彿怕驚擾了此地的靈魂。直到火勢旺起來的那一刻,少年終於繃不住了,淚水如泉涌般將積雪砸出一個個深坑……
“爺爺??!您活著的時候是一代文豪,在九泉之下能否保佑一下您的寶貝孫子,讓他不要再太監了?!”隼瞳一把鼻涕一把淚地燒完紙,又在心中暗罵自己沒學好地理——跪在下風口燒紙,被嗆出眼淚純屬活該??!
換了個方向跪著,終於等到了紙錢燒完。某作家站起身來,拍拍身上的塵土,揉了一會兒跪麻的雙腿。開始尋找來時帶的鐵杴。
這是要幹什麼?盜墓?當然不可能,也沒見誰盜墓朝自家祖墳動手?。‰y道某位窮兇極惡的太監作家已經敢冒天下之大不韙了?
當然不是!
原來啊,上墳有個規矩,凡是後輩給祖先上墳,必須拿鐵杴,鏟上三杴黃土蓋在墳頭上。是謂“添土”,以表示對祖先的尊重。
“一鐵杴,兩鐵杴,三……”
這第三下好像遇到了什麼硬物,再也鏟不下去了。
隼瞳眉毛一皺,自言自語道:“鏟到石頭了?”
伸手掏去,質感鬆軟,卻不像是石頭。難道是老爺子留給自己的傳家寶?挖出來再說吧!
一番折騰後,隼瞳他取出一個估計有一米多長的黑色棍狀油紙包……
小心翼翼地割開油紙包,他只看了一眼,就趕緊裹了回去,蹲下身子。四下一望,確定這鬼天氣不會有人再出來晃悠,才用大衣把油紙包裹住,以一種極爲滑稽的姿勢朝自家的方向走著。
路上,某位作家認真考慮了這東西的來歷。估計應該不是爺爺留給他的——他從沒見過老人生前擺弄過這把劍。
如果是被老人珍而重之地收藏起來,留做陪葬品的話。也不可能只有一個破油紙包裹,還埋這麼淺!
怎麼著也得弄個木匣子放一下,跟老爺子骨灰盒放一塊兒?。?
排除屬於爺爺的可能性,那這把劍估計就是在爺爺下葬後有人埋在那裡的。
但這種明顯是管制刀具的東西:“莫非……這是某個殺人犯的作案工具?埋在我爺爺墓前是爲了銷燬證據?”
“不過……誰會閒著沒事用一把古劍去殺人?目標太明顯了,怕是還不如菜刀靈巧好用吧……”
氣喘吁吁地回到家,隼瞳纔敢將這把寶劍拿出來,仔細研究。
這是一把半黑半白的“重”劍,少說也得有十幾斤。其劍鞘是白色的,餘下的部分卻是黑色的,好像不是原裝……
白色劍鞘上篆刻滿了鬼畫符似的金黃色花紋,給隼瞳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
剩下的部分倒是簡單的很,幾個毫無誠意的雲形浮雕和兩頭細中間粗的黑色圓柄,圓球狀的劍鼻——讓人不禁懷疑劍鞘纔是這把劍最值錢的部分。
隼瞳想把劍身從劍鞘裡拔出來,然而並沒有什麼卵用……
“這麼緊?”用盡吃奶的力氣,這把劍卻還是連一條縫隙都沒有。像是被502強力膠從內部糊住似的,一絲一毫也拔不動。
“算了,帶著劍鞘更安全……”
只見隼瞳對著鏡子,雙手舉起長劍,笨拙地舞了幾下。好像忽然又想到了什麼,停下幼稚的動作。
直覺和諸多小說告訴隼瞳,古劍一般都會有劍靈一類的未知生命,而且還都是陷入沉睡,需要主角滴血認主的存在……
“劍靈前輩啊,如果你還活著就吱一聲,我要劃破手指滴血了!”一把水果刀從指尖輕輕劃過,“臥槽,真雞兒疼??!”
將幾滴鮮血從毛細血管中強行擠出,滴在劍鞘上,頃刻間,血滴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消失得這麼快,這是有戲啊……”
一秒……
兩秒……
半分鐘……
看這燒火棍完全沒反應,這滴血認主計劃看來也泡湯了。
也談不上多失落,畢竟這個世界還是唯物主義世界,滴血認主這種一聽就跟生物基因技術掛鉤的方式與一個文物聯繫在一起確實不靠譜啊!
就算理論上可能,你這一介凡夫俗子又憑什麼能撿到有劍靈的古劍這種高大上的玩意兒呢?
憑一腔熱血?這個世界上從來就不缺中二少年。
憑智力超羣?你雖然成績還不錯,卻也算不上多聰明。
難不成還憑誰太監的小說多嗎?這方面……說不定還真能搏一搏!
咱隼老先生,雖然文筆賊爛,寫文章經常狗屁不通。但文字產量卻是出奇的高。靈感爆發時一天可以連碼上萬字——然後第二天就會抱著大綱痛哭流涕,表示再也不會寫跑偏了……
一時靈感爆發,洋洋灑灑上萬字出來了。多爆發幾次,小說基本也就難以自圓其說,最後只得太監了事。
然後再進入開新書→爆靈感→毀大綱→太監→開新書的死循環。
迄今爲止,隼老爺子寫了十餘部長篇小說,幾十部中篇小說,無數短篇小說。只是,這些小說都沒能挺過十萬字這一天塹……
————————
月色下,隼瞳斜著身子坐在電腦前,敲擊著鍵盤碼字。
現在這本小說已經是他第不知道多少本長篇小說了,上午只寫了個開頭,然後就死活寫不下去了。下午給爺爺上個墳之後,大概是真被保佑了,靈感又如吃了巴豆般一瀉千里:
“霎時間,地殼噴出了灰紅相間的滾滾濃煙,海平面中水天相接的一線出現了裂痕,涌出大量的熔巖,覆蓋了陸地,覆蓋了海洋,覆蓋了一切的一切!
當然,也覆蓋了征戰萬界未嘗一敗,屠滅衆生卻未流一滴血的魔界之皇——伊薩。
能夠將魔皇封印在一顆小小的星球內,不得不說是一個奇蹟。雖然爲了這個奇蹟,地球搭上了自己未來……
神話時代就此終結,殘破的地球再也不能聚斂哪怕一絲一毫的靈力,祖祖輩輩生長在地球上的生靈,也被斷絕了修行之路。
這些生靈,既包括憑虛御風,仗劍天涯的東方修仙者,也包括揮舞魔杖,口頌咒語的西方魔法師。甚至還包括魑魅魍魎,哥布林矮人。
仍然是爲了地球不被破壞,仍然是聚集一撮勇者鬥魔王,仍然是勇者獲得了最後的勝利。只是,這勝利的代價著實慘重……
,那匯聚了地球大半精華的一擊轟然爆發,魔皇敗了!
其實……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決戰前夕,地球能拿得出手的東西幾乎都拿了。這一記“大寂滅”,是血祭億萬生靈,自爆地球本源的絕戶計!
地球上百分之九十四的生靈都在那一戰中化作一抔黃土……
但不管怎麼說,地球還是勝了。
征討萬界的魔皇敗在了這顆小小的行星上。這其中縱然有很多運氣成分,但終歸證明了魔皇並非不可戰勝,弱小的種羣也未必一定會輸……
生靈無法修行,壽命大幅縮減。大多數生命連一百年都熬不過,更遑論長生不老。許多強大的種族最後因無法適應新世界而滅絕。
不過,也正是由於生命不斷地更新,他們的進步也是極爲明顯的。從蒸汽機到計算機,人們只用了一個瞬間——相對於地球漫長的生命而言。
仙道不通,那我們便走科技之道!”
打完這一通字,隼瞳疲憊地躺在沙發上,揉了揉雙眼。
上一本書太監後,他就開始構思新書。不知是什麼原因,從去年夏天起,這位太監成性的作家突然文思泉涌,靈感跟在浴缸裡放屁一樣,噗噗往外冒。
只是這帶著味道的靈感非但沒能挽救他的太監病,還讓隼瞳把已經定好的大綱屢次推翻,太監頻率反而更高了……
抿一口劣質濃茶,隼瞳又看了看沙發上的重劍。一開始他考慮過把它賣了,後來轉念一想,這玩意兒來源也不好解釋,只得作罷……
次日上午十點,某作家掙脫被子的封印,從牀上爬了起來。揉著惺忪睡眼,剛準備穿衣服,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到了。
一個身披重鎧,手握長劍,眉宇間透露著英氣的金髮少女正站在離牀一米處,看著隼瞳。
“臥槽!大姐你哪位?私闖民宅可是犯法的!”
“以精血爲引,將吾於長眠中喚醒之人,可是汝?”中氣十足的御姐音從這位妹子嘴裡發出。
“媽耶?您……拍戲的?”
“吾以心靈之名起誓,汝之生命將勝過吾之生命之存在。汝之命令使吾畢生尊崇,汝之存在即吾之靈魂所在。從此刻起,誓約成立,汝即是吾之主宰!”
“我靠,這就託付終身了!”
五分鐘之後——
“也就是說……你是那把劍的劍靈?被我用幾滴低血糖的鮮血灌溉之後,成功從沉眠中被喚醒,然後……還要認我當主人?”
“要不要這麼刺激!”
細細端詳之下,少女個頭估計也就一米六。一頭金色長髮遮住了大半額頭,卻遮不住小巧玲瓏的精緻面孔。
厚重的鎧甲與嬌小的身材極不相稱卻又感覺有種說不出的協調。腰間的長劍卻不是丟在沙發上的那把黑劍,而是一把銀白色的鑲著寶石的劍。
意識到長時間盯著一個漂亮姑娘是極其不禮貌的,隼瞳便試圖用拙劣的手法來轉移話題。
“請問……您貴姓?”
“回稟吾主,屬下……只記得自己叫凱琳?!?
少女臉色發紅,好像爲自己回答不上這位新主人的問題而愧疚。
“呃……沒事,我只是隨便問問。用不著這麼激動。那……你是打哪來的?”
“屬下……動用守護之劍的力量,封印了魔皇……魔皇的滅世之劍,化爲劍鞘……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到這裡的?!?
沉睡了數千年,記憶有所遺失是在所難免的。
“呃……沒事,想不起來就別想了?!宾劳莻€心軟的人,至少對萌妹子是心軟的。
不過聽剛纔的話,好像信息量頗大。魔皇?守護之劍?劍鞘……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