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經完全暗了，林烊在公交前等著公交。

她想起剛剛的一幕，那是這四個月以來她第一次見到陳柯澤。

2022年的S市並不太平，林烊已經在家上了兩個月網課，她很少再出門，最多下樓取個快遞。今天吃完晚飯後心血來潮，想到外面透透氣，便藉著買文具的理由出了門。

林烊家附近的文具店沒有開門，林烊坐公交到學校附近常去的一家文具店買了些筆和本子。文具店老闆是個年近中年的女人，她認得林烊，笑著和她打招呼道：“好久不見你了，這網課不知道要上到什麼時候，我這兒來的學生都少了。”

林烊禮貌地笑了笑：“應該快了吧，再見。”

出了文具店後，林烊邊往前走邊把剛買的東西放進包裡，不經意地擡了擡眼，卻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手裡的動作頓住。

陳柯澤左手捧著一顆籃球，額前的髮梢帶著幾滴汗珠，看上去是剛剛打完球。右手的手機放在耳邊，是在打電話吧。他穿著一身林烊從未在學校見過的球服，雖然衣服是過於鮮豔的熒光色，但因爲陳柯澤原本就是冷白皮所以並不會顯黑。他的頭髮留長了，個子好像更高了，身材削瘦，和四個月前的樣子變了又好像沒變。

林烊盯著陳柯澤看了好一會兒，半晌，陳柯澤放下手機，目光隨意地瞥向了林烊這邊，與林烊在空中對視了一瞬。

林烊的眼睫顫了顫，心臟的劇烈跳動彷彿要蹦出體內，她慌亂地移開了視線。她確認，陳柯澤一定看見她了，可是他沒有和林烊打一聲招呼，甚至遠遠點個頭也沒有，轉過頭自顧自地走遠了。林烊的內心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鼻頭略微有些發酸。到頭來，還是她自己咎由自取。

公交已經到跟前了，林烊慢慢晃過神來，從口袋裡拿出了公交卡。

她坐在了一張靠窗的座位，在帆布包裡翻找著耳機線，半晌，林烊將耳機塞入耳中，看著車窗外無比熟悉的風景，點開了MP3裡僅存的一首歌。

渾厚的男聲從耳機傳來，林烊閉上眼睛，慢慢消化這片刻的寧靜。

“還要多遠才能進入你的心

還要多久才能和你接近

咫尺遠近卻無法靠近的那個人

要怎麼探尋

要多麼幸運...... ”

公交車上很安靜，幾乎沒有什麼乘客。耳邊的歌詞逐漸在林烊的腦海中抽象化，林烊的眼眶慢慢發紅，在頃刻間泫然流涕。

下了公交獨自走在回家路上時，林烊還是沒能控制自己的淚水。衣袖已經被打溼了，臉上依舊滿是淚痕，林烊不知道回到家該怎麼和家人交代，他們最不願看到這樣的自己。

林烊也討厭這樣的自己。

她討厭自己的喜怒哀樂都跟著陳柯澤。

她討厭自己總是較真總是說違心的話。

她討厭自己爲了面子要在別人面前作。

林烊不知道，這樣的自己，還有資格被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