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天色有點陰沉。
高昂艱難的挪動虛浮的雙腳,拖著沉重的肥胖身軀,走一步停一步的向操場走去。
他已經穿越到這個異世將近半個月了,但依然沒有辦法重啓自己想要的人生,始終都還在將近死機的狀態,陰沉如死水一般。
他所面臨的困境,也許人世間大多數人都曾經面臨過,或者正在面臨著。
沒爹可拼,現有的工作又不能丟,或者不敢輕易就丟了,因爲丟了就意味著沒飯吃。
就好像一隻蜘蛛一樣,只能乖乖的呆在網中,哪兒也不能去,哪兒都不敢去。
離開了網的蜘蛛也許還能夠重織一張網,但他現在離開了這個地方,幾乎就是死路。
也許他可以拼死離開現在這一張網,然後到別的地方去,但結果也沒什麼兩樣,他依然還要結另外一張網,依然還是蜘蛛,依然一輩子都在網中。
吃著噁心的蟲子,吐不盡的苦絲,日夜重複,直至老死。
他深陷網中,如果沒有能力徹底破開那幾乎無所不在的網,那就意味著,他這新的一生,依然還是一出悲劇。
重生了,還是爲了演一出悲劇?還不如馬上找一棵歪脖子樹往上一掛好了。
他要徹底撕開背後的那張網,徹底破開困局,不僅僅需要破釜沉舟的勇氣。
還需要一雙翅膀,一雙奇蹟的翅膀。
帶他飛,飛向自由的天空。
可是那雙奇蹟的翅膀在哪裡?他還找不到,甚至還想不到。
好一陣辛苦之後,他才喘著重重的粗氣,來到寬闊的鏢局操場之上。
此時,鏢局衆人都已經到來,等新任美女總鏢頭一到,就可以開始晨操了。
此時此刻,鏢局衆人並不知道,剛剛來到的那個胖子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胖子了。
以前的那個胖子已經在那場大病中死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嶄新的靈魂。
一個來自不知道多少億萬裡之外的地球的靈魂。
高昂走到隊伍後面,還沒站穩,耳邊忽然響起一個囂張的聲音:“死胖子,你踩到我的腳了!哎呦,痛死了我了!”
緊接著,高昂就覺得腰間一痛,然後向一旁狠狠的摔了出去!
噗的一聲,他重重砸落在冷硬的沙地上,滑出了三四尺才勉強停住。
隨即,他忍不住發出低沉的“嘶嘶”聲,因爲他雙掌已經被擦了一大塊皮,尖銳的沙子扎入肉裡,痛得他直呲牙。
他艱難的爬了起來,雙眉一鎖,雙眼幾乎瞇成了一條線,蹬蹬蹬的向那人走去。
那是一個長相相當猥瑣的傢伙,五官歪歪扭扭,最令人厭惡的就是那雙三角眼。
高昂看著那個傢伙三角眼之中滿是戲弄的得意神色,心中直冒火。
那三角眼叫田達,和他一樣是伙伕,但卻一直都想方設法的欺負他。
應該是欺負這個身軀的前任,前任高昂之所以大病而死,這田達正是罪魁禍首。
半個多月前,田達竟然趁前任高昂入睡之時,將一整桶深井冷水淋到前任高昂的身上,又把前任高昂所住的柴房從外面鎖得嚴嚴實實,使前任得高昂受了一個晚上的凍,釀成嚴重的風寒病死了,然後被從地球魂穿而來的高昂佔據了身軀。
當然,田達並不知道這一點,繼續以爲高昂軟弱可欺,所以才故意撞倒了高昂。
田達看見高昂一身的沙土,手掌還擦出了血,表情很爽,相當肆無忌憚的嘻嘻笑道:“喲,死胖子,今日膽子突然變大了啊?竟然敢向我走來?嘿呦,還這種眼神?”
高昂繼續一步一步慢慢的嚮往田達逼了過去,他沒有吭聲,但眼神越發凌厲。
其實他很想一下子就衝過去,但他實在太胖了,站著都氣喘吁吁,剛起牀又沒有多少力氣,根本衝不起來。
不過,他無言的憤怒竟然形成了一股不可小覷的氣勢,向田達壓迫了過去。
正是有時候多言不如靜默,徹底的沉靜往往比大吼大叫更令人恐懼。
“咦?這窩囊廢今日怎麼變了?”
田達看見往日被他欺負了根本不敢吭聲的高昂,竟然變得有一股令他心寒的兇狠氣勢,忍不住心頭一震,下意識的就想後退,但他很愛面子,又肯定高昂不敢對他怎麼樣,於是就振了振膽子,吼道:“高昂,你想幹嘛?!”
高昂依舊不言不語,走近田達時突然矮身前衝,肩膀狠狠的撞在田達的胸口上。
嘭!
這回輪到田達重重的砸在地上了。
田達雖然也懂一點點武藝,但他想不到高昂竟然敢對他出手,猝不及防之下被兩百多斤的高昂狠狠一撞,頓時撞得飛了出去,砸了個頭昏眼花,一時之間根本站不起來。
隨即,高昂冷冷說道:“老子雖然很弱,但也不是你這種垃圾可以欺負的!”
他的話音未落,鏢師之中,一個壯漢就大怒喝道:“你竟敢動手打人?找死!”
此人怒喝間,縱身躍出,快步前進,化作一道身影來到高昂的面前,右腳狠狠踹出,踹向高昂的腰眼。
那一腳帶著明顯的風聲,顯然力道非常之強,只要高昂被踹中,恐怕得斷幾條肋骨!
而且速度非常快,快到高昂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
就在此時,忽然有一道人急速一閃,抱著高昂疾退到兩步之外,躲過了那一腳!
身影落定,乃是一個長相敦實粗豪的青年。
這兩人高昂當然都認得,對他動手的壯漢,就是田達的堂哥田雄,甲等鏢師,暗勁巔峰武者。
那個青年則叫陳問山,鏢局大夫,也是武者,但境界只有暗勁中期。
陳問山沉著臉,緩緩說道:“田雄,你怎麼說都是我們鏢局的唯一甲等鏢師,暗勁巔峰的高手,居然要對一個普通小夥夫動手?”
田雄怒道:“他故意撞倒了我的堂弟田達!”
“可笑!”
陳問山冷冷回道:“田雄,你真可笑!田達無緣無故撞倒高昂時,你完全無視,還一臉讚賞的神色,但高昂撞倒田達的時候,你卻跳出來要對高昂動手,我說你還敢不敢更不要臉一點?”
“你!老子不和你磨嘴皮子,你再不讓開,就別怪老子對你動手!”
田雄被陳問山說得惱羞成怒,手掌一錯,就要對陳問山動手。
“正常切磋,我肯定不是你的對手,但如果真要性命相搏,我未必不能和你同歸於盡!”
陳問山口中淡然說著,同時運起內力,凝神應戰。
他只是暗勁中期,田雄卻是老牌暗勁巔峰,差距甚大,他必須要小心戒備。
田雄不由得一滯,皺眉說道:“陳問山,就爲了這麼一個廢物,你就要和老子性命相搏?”
“別那麼多廢話,要打,就性命相搏,不打,就趕緊滾蛋。”陳問山依然淡然迴應。
高昂聽到陳問山竟然要拼命了,頓時大驚,趕緊對陳問山低聲說道:“陳大哥,你不是他的對手,趕緊走,不要管我!”
此時,他已經後悔了,恨不得狠狠的刮自己幾個大耳刮子!
要是連累到陳問山被田雄打傷,那就是他的罪過!衝動當真是魔鬼!
不過,他已經決定,如果陳問山有什麼危險,他就算明知必死也要衝上去!
做男人沒本事也就算了,但絕對不能沒有拼命的勇氣,絕對不可以眼睜睜看著別人爲自己出頭,自己卻縮在後面!
就算再怕死,也絕對不可以做那種沒卵子的事情!
陳問山聽了高昂的話,並沒有離開,而是低聲喝道:“你不會武功,趕緊退後!”
高昂卻只是橫跨了兩步,以免阻礙陳問山,同時咬牙說道:“陳大哥,一有危險,你就馬上跑!不用管我!我絕對不能因爲這點小事害了你!”
田雄卻是哈哈一笑:“笑話!想和老子拼命?你還差著兩個境界呢!”
陳問山和田雄的大戰眼看就要一觸即發。
而在場其餘四個鏢師和那些趟子手管事等人,個個都眼觀鼻鼻觀心,似乎什麼都看不見一般,沒有人敢上前阻止。
鏢局遭遇大難之後,田雄就成了鏢局武功最強的高級鏢師,變得十分囂張,就連新任總鏢頭都不得不給他面子,所以衆人都不敢吭聲。
就在此刻,忽然傳來一道十分冷冽的聲音:“怎麼回事?晨操還沒開始,就要打起來了嗎?”
隨著聲音響起,一個二十一二歲的女子走進了校場。
此女一襲高領勁裝黑衣,步伐矯健,眼神冷峻,氣勢凌厲,顯示出一股堅強果斷的氣質,使得別人暫時忘卻了她絕美的容顏和誘人的身材。
正是震南鏢局新任的總鏢頭,歐陽震的孫女歐陽冰。
美如冰山雪蓮,也冷如冰雪的歐陽冰。
高臺之上的沙漏顯示,此刻剛好是辰時。
高昂看見此女,繃緊了的心稍稍一鬆,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