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是國內一線城市,經濟文化水平都相當發達。
不過,像所有的光明都逃脫不了陰暗面一樣,在S市的邊緣有著一些極不和諧的存在。像是要和繁華的都市做對比,這裡更像是被遺忘的貧民窟,交通極不便利,再加上週圍陰森的環境讓這裡變成了人人避諱的荒郊。
其實,這個地方倒不至於人跡罕至,還是有一些住戶的。比如這棟破落的三層複式樓,孤獨的佇立在這片荒郊之中,風吹過的時候窗戶隨著開闔,顫如危樓。樓裡的隔音效果也不好,時常能聽見屋裡傳出的說話聲。
此時,樓裡隱約傳出一道蒼老的聲音,像是在教訓犯了錯的孩子。“糖豆,婆婆知道你寂寞想出去玩,可你現在還沒有足夠自保的能力,隨時都會遇到危險,所以聽婆婆的話,乖乖呆著等婆婆回來。”
這句話之後,屋裡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這種無聲的反抗還真是小孩子的行爲。
“好了好了,糖豆今天乖乖呆著,婆婆下次帶你出去玩。”
如果此時有人在屋內,他會驚奇地發現,老人說話的對象竟是一顆鑲嵌在精緻燭臺上,光華流溢,正散發著柔和暖光的乳白色珠子。
“婆婆,這次要說話算數哦!我等你回來。”
不如童音的清脆卻有著少年人一樣柔和的嗓音響起,再看時,燭臺上早已沒有那顆珠子的蹤跡,而一個少年模樣的男孩此時正在老人的懷裡肆意撒嬌。這個年約十八歲的少年就是婆婆口中的糖豆,由一顆珠子幻化而來。他神情如孩童,撅著小嘴,正微瞇著眼睛享受著老人在髮絲間的安撫。
婆婆無奈的看著懷裡還似長不大的孩子樣的糖豆,微微的嘆了口氣,心裡默想著,離別的日子就快到了,她放心不下糖豆。
想著心事的婆婆沒有注意到懷裡的少年,眼神裡的小算計。“婆婆說帶我出去玩這種話,這麼多年來就兌現過3次,這次……我還是聽自己的吧!”
雖然不捨婆婆還是拉起糖豆認真的交代,“糖豆,乖乖變回去,婆婆要出門了。”
“嗯嗯。”糖豆很聽話的變回到珠子狀態,自己跳到了燭臺上,婆婆說過,這個燭臺是能掩藏他氣息的寶貝,因爲有它那些壞傢伙才無機可趁。
緩慢的腳步聲漸行漸遠,關上的門隔絕了光線,屋子裡恢復成漆黑一片,唯一能看見的便是燭臺上發著光的珠子。
“喀蹦”一聲輕微脆響,燭臺上的珠子掉落在地上。
“哎喲……降落失誤,摔死我了。”原來是糖豆自己掉下來的,嘀咕了一句後,糖豆還是堅定地踏上了翹家之路。屋裡的高窗處光芒一閃而逝,也帶走了屋子裡最後一絲光亮。
而在另一個地方,跟糖豆掉下來的聲音同時響起的,是一聲響亮的巴掌。
“蘇逍逍,你爲什麼打我?”捂著半邊臉的男子一臉驚訝。
今天,蘇逍逍專門約他來這家S市知名的山頂餐廳Pearl On The Peak吃飯,前一秒他們還坐在窗邊俯瞰S市的全城風光。可是現在當著衆人的面,這個打從他回國就開始追求自己的豪門千金,竟然甩了他一巴掌。
“問我爲什麼?卡森,你自己做過的事自己知道。”說完,蘇逍逍拎起小包氣沖沖的出了餐廳。
留下卡森更加莫名其妙,他到底做了什麼人神共憤的事,要遭此厄運。在周圍人熱切好奇地眼光中,卡森只好躲進衛生間。剛進去他就接到了老媽的電話,卡森臉色突變,他有種不好的預感。
“喂!老媽,你……”
“你別說話,聽我說。……。”
之後,卡森拿著手機呆呆的聽著老媽劈頭蓋臉的訓斥。再後來,握著已經掛斷的電話,卡森知道了他挨這一巴掌的原因。
一句話就是,腳踩多條船的卡森,一不留神……踩空了。
具體來說,就是他同時交往的那幾個女人,在一個新公司開業的酒會上撞了面,偏偏還都是愛炫耀的主,於是爭相把自己男朋友誇得天上有地下無的,到最後紛紛拿出手機秀甜蜜恩愛照,結果……幾個人的男朋友是一個人,而那個不幸的獵豔高手就是卡森。
最無厘頭的還不止這些,因爲自尊心作祟,幾個女人都不說是自己挑錯了人,反而怪其他人是狐貍精勾引了卡森,所以大打出手。
到最後,甚至還有住院的。於是這些女人的有錢老爸們紛紛去卡家告狀,其中還有兩個是卡森他老爸的至交好友。
總而言之,這件事情最終的解決方案就是,老爸老媽丟了面子於是決定懲罰他這個不孝子。扔給了卡森一家剛收購的時裝公司,讓他去做總裁,然後在一年的時間裡,讓那家公司起死回生。
“老媽你要知道,藝術和商業不能兼容,我會玩死自己的。”
作爲一個學了十幾年音樂,又留學學了五年時裝設計的純藝術人士,商場厚黑學這種浮雲一樣的存在,卡森怎麼Hold得住。
最重要的是這次是老媽發話,要是老爸的話也許還有迴旋的餘地,可是老媽,唉……家裡的女王大人發話,誰敢不從,卡森是一丁點發回重審的僥倖心理都不敢有。
“哈哈哈……小子,毛都沒長齊就學人玩女人,玩脫了吧!”
一個猥瑣的男人從廁所出來站到了卡森靠著的洗手檯旁邊,斜睨著卡森,說話的口吻就像是經驗人士在教訓小輩,可惡的不能再可惡,這種人典型的最喜歡做傷口撒鹽這種缺德事。
正處在鬱悶狀態的卡森被這句嘲笑的話,點著了脾氣。他轉過頭看見男人正要伸手去拿掛鉤上的帽子,再看男人油光鋥亮的禿頂,卡森毫不猶豫的藉助身高優勢,先一步拿到了帽子,然後順手將帽子掛到了更高的隔板角上。男人先是一愣,再看著憑自己怎麼都夠不著的帽子,髒話隨口飆出。
“小兔崽子居然敢玩你大爺我,看我不收拾你。”
可是等男人正要擼起袖子的時候,卡森早就閃身出了衛生間,耳邊依舊傳來男人的怒罵聲,可那聲音僅限於衛生間。果然這個猥瑣的老男人是在這裡泡女人,帽子是用來遮掩禿頂的,現在沒帽子了連衛生間都不能出了。
出了一口氣的卡森想想,其實事情似乎也沒那麼糟,他的確不會商場那一套,可他不還有個掌管整個卡門集團的老弟,找老弟幫忙絕對輕鬆搞定。現在,他需要做的就是按老媽的吩咐,趕在下午兩點之前到達那家時裝公司。
可是……怎麼下山?
站在山頂的卡森傻了,之前是蘇逍逍開車帶他來的,可現在,他還能指望蘇逍逍等著他再送他回家。看著周圍一片的豪華私家車,他難道要等有人吃完飯要求搭載嗎?
在山邊徘徊了半天,卡森很想用超凡的勇氣和毅力走下山,可他做不到。
卡森是路癡,這件事除了他的家人,沒人知道。所以每次出行,卡森大多都是坐別人的車,看著七拐八拐還有分叉的山路,他肯定會迷路的。
“哎……”
“小夥子,要搭車嗎?”
和嘆息聲同時響起的是希望之音,卡森看著司機搖下擋風玻璃,露出稀疏且散發著智慧之光的腦門,恍然看見了耶穌降臨。果然,神愛世人。
一臉感激的上了車,從司機師傅口中,卡森瞭解到這裡很少有出租車來,一是因爲來消費的大多是有錢人,他們都有私家車,二是山路不好認也不好走。而司機師傅今天是來送餐廳訂購的東西,被卡森非常幸運的遇到。
順利的坐車下了山進到市區,走了不到十分鐘,他們居然遭遇了堵車,卡森決定收回之前說自己很幸運的話。看了一下表,十二點半,只剩一個半小時了。
過了十幾分鍾,堵車的情況還是沒有好轉,卡森只好付錢下車,他得另找條路去公司。
可是過了半個小時還在路上亂轉的卡森,他實在是高估了自己今天的運氣,萬不得已之下只好決定求助,“唉……被女人甩巴掌後被踹掉,這種事真的要被發現嗎?”卡森一臉沮喪的打算掏手機打電話。可是……
口袋空空如也!
手機和錢包不翼而飛,卡森真想對天哀嚎:“上帝,你不是說愛要專一,從一而終麼?那你怎麼可以中途拋棄我。”
沒有任辦法可想的卡森,只能繼續亂轉,也許他的好運會保佑他誤打誤撞就到了公司,當然,前提是卡森有好運這種東西的話。
一個小時後,筋疲力盡外加迷路的卡森轉到了一個公園裡,他已經不去看指向下午兩點的表了,他現在只想找個椅子休息。
不過顯然,老天爺還是覺得卡森這個要求過分了點,於是……
正橫穿草地往樹蔭下的椅子走去的卡森,被腳下的障礙物絆的差點和草皮親吻,穩住身子後卡森憤怒地看向地上的始作俑者,一顆墨綠色彈珠大小的珠子。
卡森在心裡默默地斥責老天,“我知道踐踏花花草草的我罪孽深重,可是老天爺,求你別把我過去二十四年裡所犯的過錯,都集中到今天來個報應不爽。”到了現在,卡森對於今天出門沒看黃曆的自己已經不抱任何希望。哪怕現在有誰告訴他,待會兒外星人登陸地球他會被抓走,卡森想,他至少不會懷疑。
再看那顆依舊無知無覺的珠子,卡森在重新啓程的時候,順便一腳,射遠之……
終於屁股落定的卡森,看著坐在旁邊的老人家,他極力忍住了來個優雅的姿勢橫躺在長椅上的誘惑。正在閉目養神的他聽見旁邊傳來一聲嘆息,睜開眼就看見那個老人家站在自己面前,卡森也趕緊起身。
“老人家,有什麼事嗎?”
“小夥子,聽老婆子一句話,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你以後肯定會有好運的。來,這個給你,你從這裡直走出了公園在門口坐車就能到你要去的地方了。”
要是糖豆現在不是身陷垃圾桶,看見這位老人,他一定會驚訝的喊出一聲婆婆。因爲這個老人就是糖豆相依爲命的婆婆。
感受著手上傳來老人皮膚粗糙的觸感,卡森心裡的感動無法明說,以至於讓他忽略了這個老人家爲什麼知道他要去哪兒的問題。看著老人轉身顫巍巍的走遠,卡森攤開掌心,在看到掌心裡靜靜躺著的一塊錢硬幣,他決意淚奔。
“婆婆,好歹給個打車錢啊!”
先不說卡森該如何找到公交車站,此時,也許某個被怨靈附體的小珠子才更要緊。
曬太陽享受生活被不長眼的踩了一腳就算了,道歉也沒有一句這也能忍,誰叫他大人有大量呢!可是,那個混蛋居然一腳將它可愛圓融的糖豆大人踢進了垃圾桶。在糖豆的球生字典裡,這完全應該被劃入找死的範疇。
“婆婆說過,君子報仇,十年不夠。混蛋,我糖豆大爺是絕對不會罷休的,你死定了。”
怨念滿身,球體邊緣甚至散發出濃黑中透著火紅色的糖豆,循著感應找到了剛要上公交的卡森,在車門關上的一瞬,背後靈似的貼在卡森背後上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