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來就來嘛，你突然這反應，嚇我一跳！”韓其光掏出烙餅啃了一口，口齒含糊著，“上次託你轉交的扳指，供奉上去了？”
謝豫川掃了他一眼，嗓音低沉道：“嗯。”
“奉上去了，你沒反應。”
謝豫川沉默中。
韓其光瞄了他一眼，又咬了一大口，“你剛纔反應有點大哦。”
“吃的還堵不上你的嘴？”
“呦呦，還學會反問我了，這裡面有點事啊。”韓其光的嘴叭叭地往謝豫川的傷口上撒鹽，“家神那邊真遇事了，來不及管咱們了？”
他韓其光是什麼人？
是他謝豫川從玩泥巴開始就混在一起胡作非爲的人，就他那口氣，他韓其光半隻耳朵聽個音兒，都能察覺的出來。
身側，一道輕嘆。
韓其光又掏了一張餅子遞給謝豫川。
謝豫川低頭。
“哪兒搞來的，還帶油花蔥碎。”
“大寨的廚房啊！”韓其光挑了下眉，笑道：“倍兒香！”
謝豫川聞言，沒再多問，接過來咬了一口，嚼了兩下眼神微動，低頭盯著手裡的烙餅。
韓其光笑道：“是不是油糖多了香死了？”
“我給你講，李財剛遞給我，我也你這副表情，但吃完就舒坦了，這幫混球兒，土大王的日子過的可真是好的很。”
謝豫川沉吟了片刻，淡淡道：“搜刮的很好。”
“那是，也不看看是誰帶出來的人。”
韓其光一臉驕傲。
周圍的上百弟兄隱沒於樹下灌木之中，冬季葉疏，若不是衆人身上黑色的衣服貼著地面僞裝，還真容易暴露。
只是山間濃霧當前，外人不離得近些，也根本看不見個什麼。
哨探放的遠，以山間鳥鳴爲號，一連等了半個時辰不見日光。
“濃霧遮日，這山林的位置是刻意挑的。”謝豫川負手而立，瞇眼默默觀察許久說道。
“放出去的人回來說，山下無礙。”
韓其光吩咐完手下的人，提步上前，與謝豫川並肩而立，半個時辰前的隨意不在，目光凝重地觀察了前方許久，心裡還是隱隱覺得這感覺不太對勁。
“我說句實話你別介意。”
“你說。”謝豫川點頭。
韓其光轉頭盯著他，道：“感覺真的不太對勁，這事真得求神仙幫忙了。”
謝豫川沉眸思考了下，頷首道：“我試試。”
“我去安排幾個人湊近看看。”
濃霧之下，幾道黑影悄悄抵近打探。
*
長山腳下，凌晨甦醒的村民們，已經早早起來生火做飯了。
一覺醒來，昨日還雪白一片的地上，今日到處是爆竹燃放之後的灰燼，空氣裡燃燒後的味道，像是大地被烤焦了一樣，四處飄逸著濃濃的年味兒。
窗戶上掛了冰霜，外冷內熱，鋪著錦被的暖炕上，一大一小頭挨著頭，睡的正香。
門外有人往院子裡探頭，低聲問：“還沒醒呢？”
手裡摘菜的阿姨，笑容滿面地點點頭，道：“昨兒個回來她們倆還玩了一會才睡下，這纔剛亮，你們城裡回來的娃子，有幾個起這麼大早的。”
秦朗一想，也是。
笑呵呵地同房主阿姨說：“那我先去送人，回頭兒醒了，苗姨幫我跟她說一聲，今今兒個可能還得再留一天再回。”
苗姨問：“你們不一起嗎？”
“有朋友有事先回，她沒醒就別叫她了，我去送送就回。”
“好，放心去，等那小姑娘醒了我同她講。”
秦朗又往裡瞅了一眼，除了滿窗戶上的冰霜啥也瞧不見。
“姨，我走了。”
“慢走。”
秦朗轉身大步流星地回了小秦太爺秦撿的房子，剛到門口，雷家叔侄二人就站在門邊同秦撿和他爸老秦同志等人道別。
秦朗回來，雷葑轉身看他一眼，什麼也沒問，估計也猜到了這個時間，那邊還沒醒呢。
秦朗問：“你也回？”
雷葑搖頭，“我送小叔，他讓我留下幫著塗小姐。”
秦朗點了點。
至於秦朗去幹嘛了，兩個人既不問也不說，心裡明白就行。
雷燼走前沒有見到塗嫿，雖有遺憾但能認識一下也很高興，臨走前把臨別想贈送的禮物，留給侄子雷葑轉交。
“既然這件事塗小姐用到了我們雷家，你最近手頭上的事就先放一放，幫忙打個下手。”
“小叔放心。”
小叔的脾氣他了解，他能代表雷家過來，自己手上就是有天大的事情，現在不放也得放。
雷燼留他，也是想讓他一旁看看，塗小姐遇了什麼樣的“大事”。
雷燼走了，塗嫿和李元瑛還沒醒。
秦撿套上手套，說了一聲“我去村裡幫個忙再回來。”也走了。
其他幾個人思考了一秒鐘。
“打會麻將？”
……
“滋滋——”
廚房裡，燒開的水壺發出急促的噴氣聲。
翻滾的水泡在狹小的透明水壺中涌動不歇。
燒的熱氣騰騰的屋內，睡夢中的塗嫿，忍不住皺起了眉頭，眼皮下，眼珠在微微波動著，像是下一刻就會睜開眼睛醒過來。
只是，等了半晌兒，依舊沒有動靜。
回屋路過的苗姨，從房門外路過去了廚房，輕手輕腳地做著早飯。
想到昨個兒不打算收卻還是被客人強行塞到兜裡的“宿費”，嘴角邊的笑意一直就沒斷過。
客人給的太豐厚了，這起早醒來必須得嚐嚐地道的早餐，苗姨心裡想道。
塗嫿醒了。
但她是在夢裡醒的。
醒來的那一瞬間，她起初還沒有意識到自己怎麼了，是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她還在夢裡。
破天荒地，做了一次雙重夢，從夢中醒來，清醒地知道自己還在夢中。
廢了點功夫的原因，主要是因爲她“醒”來時，身邊的環境太熟悉了。
這不就是她昨晚借宿的那間屋子嘛。
何況，低頭。
李元瑛還在她身邊睡得很香，小朋友不知是體熱還是身下炕熱燥的慌，小被子早就踢一邊去了。
塗嫿坐在炕上遲疑了一會，才起身下地，推門往外走。
正與回廚房的房東阿姨“擦肩而過”。
甚至耳邊還聽到對方喃喃自語道：“這老秦家的孩子，到底都吃什麼長大的，一個賽一個的好看，這大小夥子，看著就讓人稀罕。”
塗嫿一直“目送”對方去了竈臺纔回身。
這場景……有點問題。
她暗暗嘗試地喊了下：“系統？”
同一時間，炕頭上，放在枕邊的手機，暗淡的屏幕忽然亮起。
在這恍惚的氣氛中，赫然響起了一聲塗嫿熟悉的消息提示音。
【叮——】
來自謝豫川。
塗嫿推開門，眼前一片光芒閃過後，門裡的場景忽然變化。
青石地磚，鋥光瓦亮。
暗沉的空間內，有個年紀同李元瑛大小般的男孩子，臉朝下趴在蒲團上正在呼呼大睡。
古色古香的實木門外，有焦急的聲音遠遠地傳過來。
“大哥！川兒他還小呢，家裡已經都罰他跪了一夜祠堂了！這還不行嗎？”
“大哥！！！”
“一個巴掌拍不響，要不是外人真惹急了小六，他不會的！你信妹妹一次吧，這次真的不是小六的錯！哥！”
眼見攔不住，拔地一聲大喊：“小六！快躲起來！”
這一嗓子，一下子把蒲團上的孩子驚醒了。
塗嫿站在他面前，低頭打量幼年版的謝豫川，忽然笑了。
小謝豫川聞聲回頭，擦了下嘴角，迷茫的雙眼，突然回神！
騰一下子，從地上竄起，轉身就去找藏身之所。
不想，這一次，竟一頭撞進了某個人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