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我拉著婆婆的手,親暱地說:“你放心,我可沒那麼輕易被人拐走的。”
婆婆卻並不聽我解釋。執意要李野離開。
“阿姨,您兒媳婦今天被人下了迷藥。如果我走了,那幫人肯定還會再來的。”李野對於婆婆的誤會似乎十分在意,極力辯解著:“我是一名警察,對每個案件都是一樣的關心。這是我們的職責。”
婆婆定定地思慮良久,回道:“那好吧。今天可以在這裡住下。”我和李野對視一笑。這一刻像極了戰友取得了共同的勝利歡欣鼓舞。
也許是藥性還沒有完全褪去,不一會兒我又覺得渾身無力,沉沉睡去。直到第二天早晨,我被李野叫醒
“趙欣然,趙欣然”
我緩緩睜開眼睛,他正帶著天天蹲在我牀邊,像觀摩玩偶一樣地打量著我。我驚地爬坐起來:
“你們幹嘛?”
“就是覺得你睡得太香了,我們商量著用什麼法子逗逗你。”小天古靈精怪地說道。
李野淺淺一笑,對小天說:“小天呀,你去看看門口的蝸牛吃飽了嗎?叔叔和媽媽有重要的事情商量哦!”
小天蹦蹦跳跳地跑出去,李野飛快地把門關上,拉把椅子在我牀邊坐下。
“你是不是有新線索?”
“是的。昨天阿豪的隊友董三告訴我,那一串數字是保險櫃的密碼。保險櫃裡有二十萬。”我壓低聲音道:“但那個保險櫃卻不見了。”
“不見了?”李野瞪大了眼睛。
“是的。我在家裡找遍了沒有找到。只好到這裡來找找線索。”
“你應該早點告訴我的。”李野正了正身子,沉聲道:“畢竟,你一介女流之輩,還帶個孩子。太危險了。”
“阿豪是我丈夫。經過這麼多事情,我越來越感覺到他的死另有原因,絕不是溺水這麼簡單。”
“嘭——”突然門外傳來碗筷摔落到地面的聲音。
“我的阿…阿豪死了…..死了?”
“糟糕——”我跑出去一看,婆婆整個身子癱軟在地上,老淚縱橫,泣不成聲,雙手用力地捶打著自己的胸口。
“奶奶…..”小天從沒見過奶奶這副模樣,也跟著哭起來。我連忙把婆婆從地上扶到牀邊,低頭認錯:“對不起…對不起,媽,都是我不好。”
“如果不是我對他不好,他就不會去做海員。不做海員,就不會年紀輕輕就把命給丟了。”我抱著她的肩,帶著哭腔說道:“媽,我不會讓阿豪枉死的。一定要爲他討回公道。”
“李野,你看好小天,我去去就回。”我既痛苦又憤怒,跨步走出家門,在窗臺上拿起那把匕首,去到阿豪父親的墓地。
阿豪的父親去得早,那時候農村基本都是土葬。劃一塊地,幾十個墳頭零亂地圍成一個圈。“爸爸!我代替阿豪來看您了。”我對著墳前的墓碑跪下來,噙著淚眼叩拜三下。
“阿豪死得不明不白,我和小天到現在還被人追蹤。爲了還他一個清白,我今天要對您不敬了。請您原諒。”只有在這裡,我纔可以把這段時間的遭遇和盤托出。
我用手仔細拍打著墓碑的每一處板子,繞著墳頭轉了三圈,尋找會不會有什麼可能藏放保險櫃的地方。但足足檢查了半個小時,也沒發現什麼異常。我痛恨自己的無能,無助地癱坐在墓碑邊。突然注意到,腳邊有幾片黃菊花瓣。我撿起來捏了捏,水分
很足,應該就是今天的菊花。但眼下並不是菊花盛放的時節。
莫非……有人今天也來公公的墓地了?我越想越後怕。突然,李野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趙欣然。你果然是來了這裡。”他柔聲道。
“你怎麼知道的?”我譏誚地反問道。
“是你婆婆告訴我的。你最有可能到阿豪常去的地方,東邊的海灣不可能。只有這裡了。”
“李警官真是料事如神。但阿豪交往過的那些人你都找到了嗎?只要他們還好好地,我就一日不得安寧。你們破案怎麼這麼慢?我一次次受到傷害你們卻無動於衷,這到底是你們派出所能力不行?還是你李野能力不行?”我用最不理智地方式宣泄著自己的恐懼、愧疚與悲傷。
李野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似乎被我說的話激怒了,但很快又平復了情緒,道:
“請你冷靜一點。我們在明處,他們在暗處,你跟別人拼蠻力,人家卻在跟你躲貓貓。要有耐心”
“好。葉警官。我剛纔在墓碑前發現了幾片新鮮菊花花瓣。你能推斷出是誰來過嗎?”我挑釁地問道。
李野伸手接過花瓣,湊到鼻子跟前聞了聞,目光灼灼地盯著那幾片黃色的小東西,靜靜地思考著——
“我們快回去。老人小孩可能有危險!”突然,他拉著我的手,往婆婆家的方向跑。
氣喘吁吁地跑到家,婆婆已經無力哭泣,坐在門口出神,口中喃喃地喊著阿豪的名字。小天什麼都不知道,無憂無慮地玩著什麼。
“還好虛驚一場。”李野如釋重負,癱坐在地上。
週日下午,該返程了。婆婆卻不願跟我們走。我打電話叫來阿豪的二姐前來照顧。二姐聽說阿豪遇難,忍不住失聲痛哭。
臨走前,婆婆卻恢復了往日的平和,拉起我的手道:
“欣然,我知道。你和阿豪這些年,過得不好。我們邱家不能不明事理。你跟著他,非但沒享什麼福,到死了還要受牽連。”他把我的手握得更緊了:
“他的事兒,你以後就別管了吧。如果以後能遇到個知冷知熱的,就改嫁吧。畢竟,你還年輕。”我抹了抹眼淚,看著眼前這個老人,如何能不讓人敬愛呢。痛失愛子,白髮人送黑髮人,命運對她如此不公,此刻還能想著別人的幸福。
“媽。你不要說了。”我語氣堅定地說:“阿豪的死因沒有查明之前,我趙欣然絕不會改嫁。況且,他只是失蹤了,屍體沒有找到,要兩年之後才能認定死亡。我現在….沒有亡夫。”
“好孩子,受苦了。”幾行淚又從婆婆臉頰滑落,“不要太委屈自己。”
李野把車開到我面前,示意我可以出發了。我別過頭,抱著小天大步邁進車廂。
車子剛剛啓動,電話鈴聲響起,是葉雲修。
“你回家了嗎?要不要我去接?”磁性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不用了。我們坐朋友的車回來了。已經出發。”經過那次留宿,我們彼此親近了不少。
“是左轉上高速吧?”李野從駕駛位轉過頭來輕聲問我。我連忙用手示意他應該往右走。沒想到被葉雲修聽到,隔著電波都能感受到他的怒火中燒:
“誰送你?”他質問道:“不要我送你,卻要別人接你。你這個三心二意的女人。”
“葉雲修,你是不是吃錯藥了?”我不想讓李野看笑話,懶得辯解,掐斷了電話。他卻不死心,一遍又一遍地撥打過來。我所幸關機,不再理會。
“新男朋友?很關心你嗎?”李野果然開起了玩笑。
“拜託,李警官,我說過,阿豪的案子沒有查清以前,我是不會另找新歡的。”
“我管不著你的私事。但有一點我提醒過你,警惕靠近你的任何人,包括情人。”李野的話和海風一起飄過來,留在耳邊,久久不能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