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城區海寧大道，有一座哈市最有名的地標性建築，形似貝殼，遠遠望去像伏在蔚藍的海面。那就是海之語水產品貿易公司的總部。

剛參加工作時， 我曾到這家公司拜訪，沒想到直接被轟了出來。“你們這樣的三流銀行還想跟我們合作。做夢吧！”當時我發誓再也不踏進這家公司半步。

“錢真是好東西，讓我這麼愛惜尊嚴的人都違背了誓言。”我擡眼望向大貝殼，心裡仍有些不安。

“你好！我是明珠銀行客戶經理趙欣然。今天過來談合作。”我再也不是那個生澀的小姑娘，舉手投足知性幹練。

“哦！是趙小姐，財務總監覃總交代過的。請進吧。”

我在一位身著職業套裝的女秘書帶領下來到了總監辦公室。

“覃總，趙小姐到了。”女秘書輕輕叩門。

“請進。”財務總監是一位戴著金絲眼鏡的中年男士。見我來了，忙起身道：“趙小姐你好！歡迎蒞臨海之語洽談。”

這麼客套尊敬，我反而顯得不自在起來。

“覃總，按照我們李行長的吩咐，我今天把貴公司的理財方案帶過來。我們的私人銀行這次專門爲你們設計了幾款產品，年終收益率絕對比其他銀行高。而且還保證你們的資金隨時可取可用。”我開門見山地介紹此行目的。

“知道知道。我們都知道。但是我們這麼大公司選擇跟哪家銀行合作，絕對不僅僅看回報收益，最重要看的是安全呀。要收益高，還不如投資再生產，把錢存銀行多沒意思。”傻瓜都聽得出這話明顯是對我不滿。

“那是。”我只好陪著笑道。

“但是我們新來的葉總，非點名要你們銀行做，還要放到老城區那麼一個不起眼的支行。新官上任三把火，我不得不從呀。”

他頓了頓，接著說：“你說說，你和我們葉總是不是朋友？要不然十年的合作慣例到他這裡就能打破了？”步步緊逼，我竟無言以對。額頭都沁出樂汗來。

但這種場合我也從來都不怕。“是嗎？覃總，我也正好奇來著。要不，您引薦我拜會拜會葉總？”

“今天就不必了。葉總剛好去漁港碼頭現場辦公去了。這樣，我今天把我們的金融投資要求列出個清單，你帶回去。明天拿著新方案過來，等葉總定奪。”

從財務總監辦公室出來，我站在電梯口等候。突然看到一個穿著黑色西服的高大身影從茶水間一閃而過。那麼挺直的背、走路的姿勢……“阿豪！”我不禁念出了聲。朝著走廊的盡頭快步跟過去，卻沒有看到一個人。

“怎麼會想起他？”我暗罵自己不爭氣。匆匆離開了海之語。

我把第一輪商談的情況如實彙報給李行長。李行長聽後滿意地點頭。推了推他的老花鏡語重心長地說：“欣然呀。我再幹幾年就退休了。你還年輕，前途無量。我已經跟總行申請，只要你把這個單拿下，那就是我們明珠的大功臣，立即提拔你當支行副行長。”

這確實是個很大的誘惑。當時進銀行我本來就是作爲重點培養對象招進來的。沒想到幹了六年，還只是個客戶經理。本來心裡就不服氣。海之語我必須要拿下來。

連夜做好方案。第二天一早，我又出現在那座貝殼建築樓下，邁著自信優雅地步子走進了財務總監的辦公室。

“覃總。我對照您昨天的清單和我們銀行已有的服務項目，做出了一套組合方案。基本能實現你們提出的所有要求。”我笑著遞上合作方案。

“嗯。不錯。看來你業務水平還挺高。”他今天的頭髮梳得油光鋥亮，看上去心情很好。“這樣吧，我跟葉總打個電話，你親自去跟他彙報。”

“葉總，您在辦公室嗎？明珠銀行小趙過來了。”他恭敬地撥通了內部座機。

與電話那頭簡單地交談了幾句後，大手一揮道：“葉總在等你。這層樓的最裡一間。快去吧。”

我忐忑地來到最裡間辦公室門口，敲門：“請問葉總在嗎？”

“請進！”

我將方案抱在胸前，拘謹地走進了海之語新任董事長葉雲修的辦公室。剛進門，眼前的一幕就讓我驚呆了——四周的牆紙是藍色海洋的圖紋，桌椅全都像珊瑚堆砌而成，地毯上散落著零星的貝殼，整張辦公桌就是一塊巨大的礁石。

“你好！欣然小姐。”伏在桌子上書寫的人似乎察覺到我的異樣表情，擡起頭望向我。

這聲音粗重又略帶沙啞，怎麼那麼像阿豪在跟我說話。但面前這張臉，文質彬彬、高貴大方，與阿豪卻截然不同。

“怎麼？我很嚇人嗎？話都不敢說了。”我這才意識到自己走神了，連忙笑著解釋道。“哪裡？我是在想，葉總您這麼斯文的外表，怎麼聲音卻像軍人一般渾厚？”

“是不是讓你想起什麼故人了？”他把玩著手中的筆，饒有興致地問。

“葉總，我把合作方案帶來了。還請您過目。貴公司提出的任何要求，我們銀行都會全力滿足。”我沒有接話，只把方案遞到他面前。

他只在方案上輕輕一瞥。便擡起頭用異樣的眼神盯著我，說道：“是嗎？這麼看來，只要我同意合作，趙欣然小姐救會全力滿足我的需求。對嗎？”他的眼中似是要噴出火來，讓人望而生畏。

“我……我的意思是我們銀行，我們是公對公。沒有必要牽涉到個人。”

“好。那我們就公對公的談。這個方案我不滿意。得麻煩欣然小姐明天重新做一份過來。”

“可是你連看都沒有看一眼，怎麼就斷定不滿意？”

“對。欣然小姐今天的回答讓我很不滿意。”他用手指點了點方案，傲慢地說。

“那請問我該怎麼回答才能讓葉總滿意？”我倒要看看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你要正面回答，會不會……滿足我？”他戲謔地看著我，特意把“滿足”兩個字加重了幾分。

“你……”我被惹火了，要不是爲了維護自己的淑女形象，早就爆粗口了。跟各種各樣的客戶打交道六年了，從來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去他的副行長，這單不要也罷。

“葉總。我們是小銀行，從來沒有跟你們這樣的大公司合作過。但你不要認爲是甲方就可以隨便侮辱業務員？我告訴你，這單我不接了。愛誰找誰！”

我懷著魚死網破的心情甩下狠話，氣得肩膀都在抖動。可他卻絲毫沒有被我惹惱。反而語調變得溫和起來。

“很好！這纔是趙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