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到了張府後的幾天裡,千蘭沒有再出現(xiàn)。
這也讓老管家和張家人更加相信,浮生有能力去降服怨魂。
千蘭沒有出現(xiàn),於張家人來說是一件好事,但是於浮生來說卻未必。她從張家人口中得到的千蘭的消息,始終是零碎的,不完整,無法判斷真假不說,更無法知道究竟是什麼導(dǎo)致她身上的怨氣。
只有找到千蘭,與她的靈魂交接,瞭解千蘭,才能最直接了當(dāng)?shù)刂涝菇Y(jié)在哪裡,從而可以通過浮生來化解活人與死人之間的怨結(jié)。
可以看得出來,千蘭並不傻。她大概是知道了浮生從往生閣來之後,害怕浮生將她的魂魄壓回冥界所才遲遲不出現(xiàn)。
浮生暗恨自己考慮不周,進(jìn)府的時候就暴露了身份。爲(wèi)今之計,她也只能佯裝從張府離開了,引千蘭的魂魄再次回來。
扣扣——
浮生在房間裡整理包袱,打算離開,管家推門進(jìn)來。
“仙君這一次請務(wù)必要把他抓住了。”老管家的情緒激動。
浮生一頭霧水,如何老管家就劈頭蓋臉地上演了這麼一出?
“仙君,你可知道,我的夫人就是被少夫人的鬼魂給殺害的。”老管家聲淚俱下,跪在地上。
這些話在她來的幾天里老管家可是一個字都沒有說的。
“你先起來吧,同我細(xì)細(xì)說說經(jīng)過。”浮生扶著老管家起身,坐在凳子上。
“是這樣的,現(xiàn)在少夫人的魂魄已經(jīng)不認(rèn)人了,見了人就殺,見了人就害,這仙君你那日在前廳的時候想必也瞭解過。我夫人也是無辜,那天晚上不過是給老夫人送了盞熱茶,回來的路上就被少夫人的魂魄纏上,第二日被發(fā)現(xiàn)投在了後院的枯井之中。”說到這裡,老管家的眼淚又流了出來,“我跟她,這寒來暑往的,在一起也三四十年了,如今卻死的如此悽慘,我……我當(dāng)日沒有和仙君說,也是料到了自己會是此番模樣,怕仙君見了笑話了。”
浮生也是可以理解,張府裡請了那麼多無用的道士,自然張家人,府里人是不會把所有的事情去講給一個新來的,不知深淺的道士聽的。那麼今日老管家能把事情告訴她,也至少說明了他對於浮生的信任了。
“好,那除了您夫人以外,府上可還有別的人遇害?”浮生問。
“暫時還沒有別人。”老管家回道。
“可真?”浮生挑著眉頭多問了一句。
老管家猶豫了一下,“沒了。”
浮生出了張府,就在不遠(yuǎn)處的小酒館中落了腳,只等著張府的小廝來報千蘭出現(xiàn)。
千蘭也是復(fù)仇心切,在她走後的的一天,便回到了張府。
第二天晚上,浮生偷偷回到張府。
黑雲(yún)壓月,府中有家貓?jiān)诮校新暅D厲,如同剛墜地的娃娃。
浮生閉上眼,感受千蘭。
今晚上千蘭很安靜。過分地安靜,但是她確實(shí)在張府。她不是在漫無目的遊蕩,而是目標(biāo)很明確地穿過了庭院,在一扇門前遲遲不走。
浮生窺探了屋內(nèi)的情景,張家的老爺和老夫人好像知道門外有鬼。張家老爺還是最初見到的樣子,並不害怕。而張家的老婦人雙膝著地,雙手合十,嘴裡一直念著些什麼。看這樣子,應(yīng)該是佛經(jīng),或是在祈求女鬼的原諒。
千蘭的鬼魂,就靜靜地站在門口,也不動作。
啊——
浮生捂上耳朵,被突然發(fā)出的尖叫聲震得耳鳴,一時難以適應(yīng)。
尖叫聲久久不散。
痛苦地像要撕碎耳膜。
浮生調(diào)整了很久,勉強(qiáng)能夠集中精力再去感受千蘭。
再次看到千蘭,浮生倒吸了一口氣。
剛纔的一聲尖叫之後,千蘭大概是回到了死之前的樣子,她的肚子被人從中間剖開,五臟六腑畢露,一根長長的好像是腸子一樣的東西露在外面,血順著那一根東西往外流。
浮生慢慢靠近千蘭。
千蘭一直在張家老爺和老夫人的門外徘徊,好像是想進(jìn)去,但是又沒辦法進(jìn)去。浮生細(xì)細(xì)聞了聞,屋子外面全是硫磺的味道,也不怪她不敢進(jìn)去了。
浮生本來想上前從背後出其不意地抓住千蘭,但是被人用手摁住了身體。
她轉(zhuǎn)身,是林城。
“林大人,你怎麼……”她還沒問完,就看到了林城身後還有兩個人。
浮生驚訝地張大了嘴。
無常也來了。
莫不是這裡又死了人了?
可是,她一直盯著千蘭,她根本就還沒殺人。
浮生想張口問,林城搖搖頭,示意她不要講話。浮生只能強(qiáng)按下滿肚子的疑問,繼續(xù)觀察千蘭。
林城一擡衣袖,一陣風(fēng)吹過,硫磺被吹散。
儘管浮生驚訝林城的舉動,但是她想林城這麼做肯定有他的道理,也就沒聲張。
千蘭的魂魄已經(jīng)恢復(fù)原來的模樣,不是之前看到的開膛破肚的樣子,她撞開門。張家的老兩口都被嚇了一跳。本來不怕鬼的張家老爺,臉色慘白,而張夫人則是直接暈在了地上。
張家老爺雙腳顫抖,往窗邊跑,啪地一聲,窗被關(guān)上,他嚇得扶著牆,身體慢慢下落,癱坐在地上,額頭上都是冷汗。
“救命,救命……”兩聲救命之後,所有的話語都被呃在了喉嚨裡。
千蘭已經(jīng)掐住了他的喉嚨,雙眼血紅。
“大人。”浮生著急地叫了一聲林城。
冥界的規(guī)矩,鬼是不能殺人的,人在人間的行爲(wèi)自然會有人間的懲戒。死之後,才由有鬼神懲戒。可是林城現(xiàn)在卻要眼睜睜看著千蘭殺掉張家老爺。
“別急。”林城一隻手按住她的肩膀,緩下了她的情緒。
張家老爺翻著白眼,快要暈死過去的時候,千蘭放開了他。
張家老爺在地上猛喘氣,幾乎要暈過去。
“那個女鬼不會殺他。”謝必安不知道什麼時候到了她的身邊,語氣輕和。
“爲(wèi)什麼?”
“這個房子裡關(guān)著一個魂魄,千蘭要救他。”謝必安道。
魂魄?
“誰的魂魄?”
“她的丈夫。”
浮生瞪大眼,不敢相信。
浮生回想了一下,也確實(shí),從她進(jìn)來到現(xiàn)在都沒有見過張家的少爺。這麼說來,死的不僅僅是張家的少夫人還有張家的少爺。
“陰差管不了人間的事情,但是管得了陰間的事情,現(xiàn)在這對老夫婦既然壞了冥界的規(guī)矩,今天的下場也是自作自受。”林城語氣冰冷道。
浮生了解林城,他不會多插手人間的事情,也不會容許任何人違反陰間的規(guī)矩。
浮生躲在草叢裡,靜觀其變,不再出手。一雙手突然從背後抓住浮生,這一次浮生可以確定,是一雙人手。
老管家壓抑著聲音,顫抖道:“求求大仙,救救,救救,老爺。”
他也是怕極了,連自己的身體都只撐不住了,額頭上冒冷汗。
浮生看了一眼旁邊的林城,現(xiàn)在老管家看不到林城和無常他們,可是浮生若是沒有林城的指示就不敢輕舉妄動。
林城負(fù)手而立,看著老管家,道:“哼,也不是個好東西。”
看來他是不想讓她出手了。
浮生安撫老管家道:“再等等,現(xiàn)在千蘭還不會傷到張老爺。”
老管家要說話,浮生又先一步道:“她一定是想要什麼東西,那就看看她想要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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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觀察老管家的面容,欲言又止,把剛纔想說的話又壓下去。
她和謝必安交流了一下眼神,也感覺到了這個老管家肯定也是有問題的。
浮生把老管家安頓在草叢裡,自己跟著千蘭和張家老爺。
張家老爺踉蹌著來到一個廢棄的院子,緊接著把挪開了院子裡的一塊石頭,石頭小號有一個洞口,洞裡面有樓梯,再往下黑壓壓的一片什麼也看不清。
張家老爺先下了洞口,千蘭在他的身後,已經(jīng)沒有了方纔的兇殘,看得出來情緒已經(jīng)穩(wěn)定。
等兩個人在洞裡走了一陣,浮生纔跟著下去。
一路上的等已經(jīng)被點(diǎn)亮,四周的情況也大概可以看清。前一段路沒有什麼特點(diǎn),都是泥土。
到了後面牆上都有些圖案。
這些圖案有些眼熟,浮生好像是在哪裡見過。
當(dāng)她看到那朵往生花之後一切都變得清晰,這是人界窺探冥界的禁術(shù),有些有道行的江湖術(shù)士會略微靈通一些,好拿來騙人。她曾經(jīng)在往生閣初學(xué)府的時候大概地瞭解過,只是現(xiàn)在距離她離開往生閣的初學(xué)府已經(jīng)百年之久,無法完全記起來這個禁術(shù)有什麼作用。
啊——
女鬼淒厲的叫聲自洞深處傳來。
浮生忙往前跑,到一扇大門前,看到千蘭的鬼魂身上大火然然,而張家老爺已經(jīng)沒有了蹤影。
浮生幫千蘭滅了身上的火。
千蘭的魂魄已經(jīng)被燒燬,一張臉已經(jīng)血肉模糊。
千蘭捂著臉,痛苦地在地爬。
她爬到一扇門前。
“在,在裡面。”千蘭勉強(qiáng)張開那張被燒得漆黑的嘴,對浮生說話。
“誰在裡面?”
“我……夫君……”
千蘭用最後的一絲力氣撞大門,大門卻紋絲不動。
浮生無法,再這麼耗下去,千蘭肯定魂飛魄散,她不得不把千蘭的魂魄收回去,帶出洞,去找林城。
“大人,她快不行了。”她出了洞,就把千蘭的魂魄放了出來。
看到被燒的焦黑的千蘭,連林城都皺了一下眉頭,“你先把千蘭帶回冥界吧,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我和無常吧。”
浮生也沒有猶豫,點(diǎn)了頭就走。
浮生帶著千蘭回往生閣,往藥閣去。
鬼醫(yī)琥珀檢查了千蘭的魂魄以後就直搖頭,“她傷的太重了,先不說魂魄能不能被修好,只說她能不能熬過今晚都難說。”
“那,那就沒什麼能救她了嗎?”浮生難以接受自己第一次一個人執(zhí)行任務(wù)就看著鬼魂灰飛煙滅。
琥珀隆起秀眉,“有。”
“五殿閻羅王那邊有冥界的冰靈芝,可以壓鬼火之炙。但是冰靈芝素來珍貴,少有流出,而閻羅王又吝嗇,想要拿到,也並非易事。”
閻羅王,冥界有名的只進(jìn)不出的人,想要讓他把冰靈芝給浮生這樣的無名之輩,簡直是在癡人說夢。
“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琥珀搖頭,接著又眨眨眼,開口道,“你想去閻羅王那邊拿冰靈芝自然是不可能的,但是你還有個辦法,可以去求求閣主,看看他會不會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