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城、墨家、演武場。
嘭!
單薄的少年被重重擊飛,無力地撞在競技臺的圍欄上。
臺中央的青年一臉自得之色,冷冷地看著少年掙扎著站起身,嘲諷地說:“怎麼?還要繼續(xù)打?”
臺下圍了一圈少男少女,一個個都大聲鬨笑,爲臺中央的青年吶喊助威。
“打死這個賤骨頭!”
“墨狄大哥!打死他!”
“打死他!”
咳咳……少年低低咳嗽幾聲,一絲鮮血從嘴角劃下,長髮凌亂地披下,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被叫做墨狄的青年一挑眉,輕蔑地開口:“墨浩然,大爺我今天心情好,只要你跪下給老子磕個頭,然後大喊三聲你是廢物,然後我就放過你,你看怎麼樣?”說完,青年忍不住哈哈大笑,臺下轟然叫好,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傳到墨浩然耳中。
“快說吧,廢物!”
“就是,犟什麼呀,廢物難道還想翻身?”
“還當自己是大少爺呢,明明是廢物一個卻偏偏要逞強,到最後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一個連武技都修煉不了的垃圾而已,能掀起多大風(fēng)浪?”
“就是就是……”
墨浩然胸膛劇烈地起伏,費力地站起身,拖著受傷的身體一瘸一拐地重新走到臺中央。
青年還在放肆地大笑,墨浩然低聲說道:“聒噪?!?
聲音很低,青年沒有聽清楚,以爲墨浩然服軟了,不由得提高了聲音:“墨浩然,你剛纔在說什麼?我沒聽清,記著,我說的可是大喊三聲?!?
墨浩然吐掉喉嚨裡的淤血,嘶啞的大喊:“墨狄,你給我閉嘴!”
臺上臺下頓時安靜了下來,過了一會兒,墨狄捂著肚子哈哈哈地大笑起來:“哈哈哈……我沒聽錯吧,這小子讓我閉嘴?哈哈哈……”墨狄誇張地揉了揉眼睛,接著說道,“墨浩然,你個廢物在那裡狂什麼狂,你以爲你還是那個墨家大少爺?”
臺下的人們反應(yīng)過來,也都嘻嘻哈哈的笑了起來。
墨浩然雙手垂在身側(cè),緊緊地握成拳,因爲太用力的緣故,指甲甚至都刺入掌心之中,鮮血一滴一滴地順著指縫滴落到地上。
廢物?若自己不是在出生前就身中奇毒而無法習(xí)武,又怎會甘心落於平庸?若自己還是那個墨家大少爺,這羣人連阿諛奉承都來不及,又怎會像現(xiàn)在這樣肆意嘲辱?爲什麼?大家都是墨家子弟,卻要這樣勢利!
人心,竟是這樣的黑暗……
我不服?。∥也环∥也环∧迫恍难e瘋狂吶喊,眼底漸漸泛上紅色,墨狄還在不停的說著什麼,聲音卻好像是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的一樣,聽不真切,卻能清楚地聽出裡面的嘲諷之意。
不甘心啊……不甘心一輩子受人欺凌,不甘心自己毫無反抗能力,不甘心自己只能做個無用的廢物!
墨狄又一次把墨浩然打翻在地,踩住墨浩然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就像在看一隻垂死掙扎的螞蟻。
“小子,我最後問
你一遍,說不說?”
墨浩然不接話,費力掙扎,皮膚在粗糙的地面上劃出一道道血痕。
“別費勁了,廢物,一點武技都不會,還想翻身?乖乖地說吧?!鼻嗄瓴恍家活?。
墨浩然無力地擡起頭,眼裡佈滿血絲,冷冷地看著墨狄。
墨狄被墨浩然的眼神看的一陣發(fā)毛,那種欲擇人而噬的目光,就好像……豹子在打量獵物!
墨狄強壓下心中驚慌,安慰自己:不過是一個殘廢而已,若是被他一個眼神嚇退豈不是在臺下那羣人面前丟臉?墨狄腿上一用力,墨浩然再也忍不住,接連噴出幾口淤血!
衆(zhòng)人見此,更是興奮,一個個滿臉狂熱地圍在臺邊。
“好!墨狄大哥,打死他!”
“當年我就看他不順眼了,墨狄大哥,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育他!”
“就是!讓他這輩子都忘不掉!”
“直接打死他!讓他沒有‘這輩子’!”
“好!”
“聽到?jīng)]有,廢物,你若是再不說,我只能順從大家的意願,送你去陰曹地府了?!蹦覐澭?,似笑非笑地說,“可惜了你這張秀氣的小臉,要是被哪個斷袖看上了,沒準也能賣個好價錢呢,你說是不是,我親愛的大少爺?哈哈哈……”
墨狄笑的張狂,腳下不自覺地鬆了一下。沒有忽略這個機會。墨浩然突然暴起,強運起全身力氣,右手捏住青年腳踝,死命一拉,一送,青年踉蹌著後退。墨浩然趁此機會,掙扎著用手撐著地面,半跪於地:“墨狄,不要欺人太甚!”
墨浩然不會武技,所以墨狄沒費多大力氣就重新穩(wěn)住了身形。但是一想到自己居然被自己眼中的廢物掙脫了,墨狄就覺得面子上過不去,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惡狠狠地說:“沒想到啊,廢物,你那娘們般的手還挺有勁的,本來還想放過你,你非要自討苦吃,等我把你那雙手掰斷,看你還有什麼本事掙扎!”
“墨狄,你敢!”
墨狄怒極反笑,身形一縱,便到了墨浩然身前,墨浩然臉色大變,倉促間右手一拳擊出。墨狄揚起左手,接住了拳頭,右手迅疾地抓過墨浩然的左手,陰冷一笑,“墨浩然,你怕不怕疼?我會慢慢地、一根一根捏碎你的手指!”
墨狄手上緩緩加力,墨浩然一聲不吭,苦苦掙扎不得,驀地,臺下傳來一聲大喝,“墨狄住手!”
一道無形勁氣將墨狄震開,墨狄一連退了十餘步才站穩(wěn)了身子,臉色駭然地看向臺下。
“二長老!”臺下衆(zhòng)人恭敬地看向來者。
墨家二長老冷冷地掃視衆(zhòng)人,慢慢步上演武場,看向畏縮的墨狄,怒聲道:“墨狄,你在幹什麼!”
墨狄不知道怎麼回答,四下望了望,看到腳下的演武場,頓時心生一計,恭敬地回答道:“二長老,墨狄只是在與浩然切磋?!?
二長老一言不發(fā),眼神掃過墨狄,墨狄只覺得背後冷汗津津而下,差點坐倒在地。不愧是刑罰長老,墨狄心裡想到,不禁暗暗地祈禱,二長老能夠相信他的說辭,畢竟墨狄
可不是準備簡簡單單的“切磋”。
二長老並沒有繼續(xù)說話,只是沉默地看著墨狄和臺下的衆(zhòng)人,墨狄心中越來越忐忑不定,正想說句什麼時,二長老竟突然笑了兩聲。
聽到二長老的笑聲,墨狄知道,二長老發(fā)火了。誰都知道二長老有個怪癖,越是生氣憤怒的時候,就越是喜歡笑。曾經(jīng)墨狄最喜歡嘲笑惹怒二長老的人,因爲他知道二長老的手段十分嚴厲,今天終於輪到他面對笑了的二長老了。
“呵呵,同族切磋麼?”二長老緩緩開口,墨狄連連點頭,希望二長老能夠減輕些處罰,二長老卻突然收起了笑容,厲聲說道:“既是同族切磋,你又爲何下此狠手,墨狄,你可知錯?”
墨狄看了一眼半跪於地的墨浩然,不甘地低下頭,“墨狄知罪!”
“既然如此,我罰你於練功房苦修半月,不得出門,現(xiàn)在去吧?!?
墨狄心中不滿,卻不敢招惹盛怒的二長老,面上裝作愧疚地答應(yīng)了一聲,便往臺下走去。
“如有下次,逐出墨家!”背後傳來二長老的聲音。
墨狄身形一顫,應(yīng)了一聲,用逃一樣的速度出了演武場。
二長老威嚴的眼神掃過衆(zhòng)人:“都散了吧,有功夫在這裡看同族相殘,不如爲三個月以後的家族大比做準備,如果輸了的話,可不只是丟面子的事!”
衆(zhòng)人唯唯諾諾地點頭,一鬨而散。二長老轉(zhuǎn)身欲走,從始至終沒有看墨浩然一眼。
“浩然謝過二長老?!鄙磲醾鱽砩倌晁粏〉纳ひ?,二長老頓了頓,最終還是沒有回頭,徑直離去,空氣中留下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
夜、枕墨閣。
墨浩然躺在院子裡的假山上,閉著眼睛,看上去像是睡著了。
墨浩然想起了自己的父親,墨琛。墨琛是墨家千百年來最有天賦的人,小時候就展現(xiàn)出了驚人的修煉速度,不到三十歲就將墨家秘技修到大成,成爲墨家最年輕的族長。自己作爲父親的兒子,本應(yīng)繼承父親的天賦,可是……
母親在懷上自己的時候,一位叔叔試圖奪權(quán),雖然最後陰謀敗露,叔叔被家族長老們處死,但是叔叔也在母親身上下了奇毒,導(dǎo)致母親生自己時難產(chǎn)而死,而自己也因爲被奇毒改變了體質(zhì)而無法習(xí)武,在武技世家墨家中形同廢人。
父親和母親之間感情深厚,母親去世後父親沒有再娶,對他也十分關(guān)照,自己在家族中一直受著衆(zhòng)星捧月般的待遇。
但是,這一切都終結(jié)在兩年前。
兩年前,父親外出之後就此失蹤,雖說家族曾屢次派人尋找,但是依舊沒有父親的消息,無奈之下只得另立代家主,從此他的地位一落千丈,從以前的大少爺變成了人人嘲笑的廢物。
是的,自己是個廢物,天生無法修煉武技,在武技世家墨家中是個無用的成員,只能淪落到被人肆意欺辱。
落寞地笑了笑,墨浩然起身,向著家族陵園走去,該去看看爸媽了。
深藍的夜空中,一道銀色的光芒劃落,看方向似乎正是墨家陵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