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風(fēng)被敲碎, 呼呼地往耳畔刮。
這樣像是無聲電影上映著的畫面停滯許久,率先被宋慕之打破。
他撈起已經(jīng)不會說話了的小姑娘,掌心貼過來攬緊她的腰, 嗓音淳然貼近, “沒事。”
頓了頓, 也不知道宋慕之有意還是無意, 他壓低音調(diào)補充, “都是你家裡人,不用怕。”
“………”
她也知道都是家裡人啊!
而正因爲(wèi)是家裡人才會腿軟……
換做是其他的隨便什麼人都沒這麼大的威力。
後勁就這麼慢慢地泛上來,甘蜜頭一回有了無比懊惱的情緒。
如果能乘坐時光機回到過去, 那麼她一定要在剛纔的家宴上如實招來。
現(xiàn)在不過是時鐘往後撥動半圈,場景卻輾轉(zhuǎn)而反。
這樣以來便是隱瞞不報。
小姑娘喉嚨眼兒裡漫上來點兒嗚嗚咽咽, 邊用手去錘宋慕之邊大著舌頭含糊抱怨, 嘴裡不住地念叨著完了完了, “……這該怎麼辦?”
不說其他的,單單只是看此刻的甘鄞合, 他好像都已經(jīng)氣得不行了。
每每有關(guān)她的事情都能讓他變成跳腳的雞,如今怒髮衝冠,不爲(wèi)紅顏只爲(wèi)捉-奸!
從對視到急得團團轉(zhuǎn),不過十幾秒的時間,甘蜜再次往宋慕之懷裡栽。
他身子頎然, 手臂稍伸便攏住人, “我抱你上去?”
抱她上去還得了?
甘蜜剛抻直了腿兒, 預(yù)備從他懷裡直起身來往宅內(nèi)的方向邁。
甘鄞合已經(jīng)利落地推開半樓之上的落地窗, 探出頭來。
氣急敗壞的嗓音彷彿能穿透一切, “還在後院裡愣著幹什麼?啊?你還想抱多久?都給我上來!”
迎著這樣怒氣已然是止不住的吼聲,甘蜜硬著頭皮被宋慕之拉著往裡走。
夏夜蟲聲連連, 和風(fēng)煦暖,按理說該是毛孔舒張開來的熨帖,偏偏小姑娘的手輕輕地抖索。
宋慕之側(cè)目而望,掌心動作微頓,攥過小姑娘的手。
然而這樣的安慰卻像是無用功,甘蜜一副還在醞釀著之後說辭的模樣。
“甘甘。”邁過甘宅和後院相連的雕花隱門,宋慕之停在原地,斂眸看她。
喚了聲後,他整道身影覆過來,沉息撂過她的鼻尖,凝視著她的雙眸漆黑沉然,“你這樣的反應(yīng),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爲(wèi),不願意爲(wèi)我站出來。”
“沒有。”甘蜜聽了應(yīng)得快,生怕被誤解似的連忙揚聲答道,“不是你想的那樣兒……我只是有些擔(dān)心。”
頓了頓,她放緩了聲,反攥住他骨節(jié)分明的手,“剛剛我哥哥的樣子你也看到了。”
這般磨刀霍霍向芝芝的模樣,實屬難見。
而越難見,就越證明接下來所發(fā)生的一切有多麼得難以預(yù)料。
可她這樣提醒他,宋慕之神情仍是沒有波動,只直起身來,“那就牽緊我的手,一起?”
甘蜜迎著宋慕之幽沉而來的目光,踏向昏昧在光影裡的主廳,“嗯……”
落地窗內(nèi)還圍著羣人,看不夠那般,直至那杵著的兩道身影緩緩沒入老宅,這纔將視線收回。
隨後又統(tǒng)統(tǒng)被甘季庭招呼著往客廳裡帶。
一行人表情各異,唯有宋艾千雙手抱肩,秀眉揚起漂亮的弧度。
嘴邊噙著笑,不僅不詫異,反倒提前知情了似的,肩頸拉出漂亮的弧度,揚首挺胸得像只小孔雀。
“宋艾千。”甘鄞合挑眉朝她看過來,這會兒敏銳如福爾摩斯,目光飽含著打量,“你該不會早就……”
話還沒說完,華美的瓷磚上傳來輕微的滾動聲響。
甘鄞轉(zhuǎn)那張俊秀的面容就這麼闖入兩人的視野之中。
他坐在輪椅上,淡淡朝著甘鄞合看過來,“老四,幫我推車。”
甘鄞合驟然噤聲,長腿邁過去,無聲地朝著宋艾千望,卻見她挑釁似的聳了聳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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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廳偌大,環(huán)過三面的壁燈明然而亮,襯得廳內(nèi)慘白之餘,光輝盡顯。
這樣亮堂的地兒,桌上卻放置著方纔被撞見的“作-案-工-具”——落了灰的超人模型。
一羣人零散地坐著,圍在主廳沙發(fā)周圍,雖位置不同,但全然一派好整以待的模樣。
甘蜜和宋慕之落座在對面。
此時此刻,認(rèn)證物證俱在。
主廳內(nèi)十分沉寂,唯有夜風(fēng)敲打玻璃發(fā)出窸窣的聲響。
被這樣涇渭分明地分開,甘蜜溺在落針可聞的安靜中,坐立難安。
望著面容冷峻,一聲不吭的甘季庭以及滿目憂然的樑音婉,小姑娘清了清黏膩的嗓兒,“爸爸媽媽……”
話甫一出口主座那兩人還沒反應(yīng),甘鄞合攜著冷笑搶先應(yīng)下,“只知道有爸媽,不知道你還有哥?”
甘蜜頓了頓,“哥哥……”
結(jié)果喊了後甘鄞合又彷彿被踩到痛腳了似的,“別叫我哥!誰是你哥,你哥這會兒難道不是旁邊那位?!”
“………”
按照以往甘蜜要是被他這樣說,得跳起八尺高回嗆過去,奈何此刻不得不忍。
最後還是宋慕之當(dāng)即出面來穩(wěn)定局面。
他按捺住亂動的小姑娘,繼而直接略過甘鄞合,朝著甘季庭看了過去。
“伯父,甘甘和我在一起有一陣子了,原先想親自拜訪跟您們說,但今晚好像有些巧。”他聲線緩然,娓娓道來,“小姑娘面子薄,您也別多苛責(zé)她,要說也該是我的錯。”
甘鄞合聽了就是狠狠的一聲嗤笑,沒忍住插了話,“巧?我看是不巧得很啊!兩家離得這麼近,走走就到的距離,你能沒時間說?”
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什麼叫該是你的錯?要我說就是你的錯。”
還有一陣子了……到底是從何時開始的?
這玩意兒真是越想越細(xì)思極恐。
甘鄞合原本就被今晚的兩人給氣瘋了,細(xì)細(xì)想來,就差沒急眼。
由哥們兒變成姓宋的,也不過是瞬間的事。
他直接從沙發(fā)上站起來,惹得周圍的人都被嚇了一跳。
原先好幾句都被甘鄞合插了話,甘季庭耐心已然耗盡,當(dāng)即嗖嗖飛去幾枚眼刀,“甘鄞合你也給我消停點,你的那點事不要以爲(wèi)我不知道。”
看著當(dāng)即遲疑並且蔫了下去的甘鄞合,甘季庭轉(zhuǎn)而朝著對面的這一對看過去。
自家女兒……
甘季庭心中驚濤駭浪翻過,朝著宋慕之看過去,“有一陣子?具體是什麼時候?”
宋慕之撈過甘蜜悄悄探過來的手,“去年冬天。”
甘季庭覷見兩人的小動作,目光震懾如光,“也就是說差不多快一年了?”
宋慕之沒有沉思,也未曾停留,只開口道,“準(zhǔn)確的來說,還有兩個月零八天才是紀(jì)念日。”
“………”
整廳的人聽及此都愣了愣。
差不多回答就得了,日期需要這麼精準(zhǔn)的?
就連崴在宋慕之肩側(cè),被他叮囑著只要乖乖坐好的小姑娘都凝滯了會兒。
原來他記得這麼清楚的呀……
甘鄞起面色莫測,臉色不太好看就是了。甘鄞轉(zhuǎn)面容清冷,視線鎖定在自家妹妹上,眉頭緊鎖之餘,像是在沉思著什麼。
甘鄞承鬆開陸葳,金絲邊的鏡片後泛起銀光,以往溫然和煦的嗓調(diào)變得寡削薄冷。
“這麼說來,好像也印證了老四的話,宋總和我家甘甘在一起了這麼久,明明有無數(shù)可以說開的機會,卻仍然要走偷摸著的路線,難不成宋總是……不打算負(fù)責(zé)任?”
甘鄞承一口一個宋總,比起以往對待宋慕之的模樣,態(tài)度可謂是一百八十度大轉(zhuǎn)彎。
“好了老二。”甘季庭擺擺手,擋了下,“大致的經(jīng)過我差不多知曉了。”
頓了頓,他視線復(fù)又落在宋慕之頭上。
甘季庭目光銳利如鷹,“但我也有想要質(zhì)問的點,慕之,我一直以來都當(dāng)你是極爲(wèi)出色的小輩,今天這事你是不是該給個說法,如果不是我們碰巧看到了,你想要瞞到什麼時候?”
甘蜜原本便如坐鍼氈。
這會兒看到全部的人都朝著宋慕之攻擊,小姑娘當(dāng)即就坐不住了,“二哥,爸爸,不是他想瞞著的,是我!是我不好意思說……”
甘蜜話還沒落,很快又被一旁觀戰(zhàn)的甘鄞合冷冷地逼了回去。
“伯父,剛纔我簡要說明的就是全部的經(jīng)過,如果非要細(xì)細(xì)說來的話,我確實也有私心。”宋慕之頷首,下巴稍斂,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樣,“我想要在最爲(wèi)恰當(dāng)?shù)臅r刻,將我們倆的關(guān)係公之於衆(zhòng),以此也給甘甘一個最爲(wèi)完美的起點。”
廳內(nèi)靜悄悄的,宋艾千聽了自家哥哥的話,被他此刻的篤定模樣震得心聲迭起。
曾幾何時能覷見宋慕之這般模樣?
在她有記憶的時刻,宋慕之便稍斂起了多半的情愫,往來自如。
那會兒偶有來大院的時刻,少年心性,是他爲(wèi)數(shù)不多的鮮活。
再到了後來,他在她心中,便是清斂自持,無盡疏離的上位者模樣。
風(fēng)骨成然,如雪如霜一般,在忙碌中往往來來。
這樣的宋慕之擅長於在無盡延伸的計劃內(nèi),將某些撒出去的網(wǎng)一節(jié)又一節(jié)的收回。
而眼下攏來的這麼只小柑橘。
大概是他此生所佔有著的,最珍貴的那一個吧。
思及此,宋艾千朝著好友握拳,比了個加油的手勢。
一旁許久沒有插話的甘鄞合卻是沒想這麼多,趁著大家心懷各異,瘋狂撒氣,“恰當(dāng)?shù)臅r刻?這話術(shù)一套套的,宋慕之,你倆剛纔那叫偷雞摸狗。”
“甘鄞合你怎麼說話的?”一向溫婉的樑音婉難得發(fā)了小脾氣,伸手要來擰他的耳朵,“那是你妹妹,你都能這樣說出口?”
“媽,你自己看看她做的好事,憑什麼不和我吱一聲兒?”
甘鄞合這麼個長手長腳的年輕男人,身子一歪便躲開。
到底還是氣不過,往沙發(fā)的角落裡移了又移,連帶著將重點也轉(zhuǎn)到一旁默默吃瓜的宋艾千身上,“對了還有你。”
甘鄞合冷笑弧度愈發(fā)得擴大了,“宋艾千,我剛纔就覺得你不對勁,擠眉弄眼的,你和宋慕之是不是兄妹倆合夥起來詐-騙啊?”
宋艾千想也沒想就應(yīng),“我哥需要詐-騙嗎?他倆恩愛得很好吧!”
話落,甘家一衆(zhòng)人朝著她看過來。
自覺說漏了嘴的她半捂住自己的脣,嗓音含糊著逸出來,“我也就比你們提前十幾個小時……”
甘鄞合嗤了聲,“這叫沒合夥?”
他說著要走上前來詳細(xì)拷問,甘鄞轉(zhuǎn)就在這時發(fā)了話,“有些渴,老四,你去廚房幫忙倒幾杯水拿過來。”
望著指尖輕點在輪椅邊沿的甘鄞轉(zhuǎn),甘鄞合懵了下,“三哥?”
“去吧。”甘鄞轉(zhuǎn)秀氣的長睫斂下來。
最是跳腳的甘鄞合走了人,樑音婉聽了倏而發(fā)話,“提前十幾個小時?”
女人到底心細(xì)些,她望向宋艾千,“艾千,你和伯母詳細(xì)說說,那會兒不是還在早上嗎,你怎麼知道的?”
宋艾千倏而覺得自己有些壞事,識趣地閉口不答,將主場交給當(dāng)事人。
甘蜜見不得宋慕之再被說,正愁沒機會解釋。
眼下朝著千千撂過感激無比的一眼,她當(dāng)即舉起小手,跟小學(xué)生回答問題似的,“爸爸媽媽,可能我說了你們也不信,之前是我覺得要被叨叨纔想著不和你們說,其實今天被千千發(fā)現(xiàn)後,我覺得被知道也沒什麼不好,就想著在家宴的時候主動點兒……可二嫂那會兒不是不舒服嗎。”
被提到的陸葳朝著這邊看過來,小姑娘眨著眼迎了回去。
刻意省略了被宋慕之扛起來的那幕,甘蜜只說起當(dāng)時的畫面,“千千說的十幾個小時前,就是早上,那會兒我剛從慕之哥房間出來……”
話落,廳內(nèi)各人的呼吸聲盡顯。
直至有茶瓷杯落地,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剛從廚房回來的甘鄞合凝滯在了原地。
他面部神情猶如狂捲風(fēng)過境,幾乎是一字一句地往外蹦,“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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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三保證兩人只是抱著睡的甘蜜費勁了嘴皮子才得以明哲保身。
接下去的她實在是不敢說了。
因爲(wèi)她和宋慕之該做的都做了,不該做的也都做了。
期間還摻和著某些限-制-級的舉措和畫面。
這些總歸是不能往外說的話兒……連千千都不能。
甘鄞起原先統(tǒng)籌大局一直沒怎麼吭聲,到了此刻抓住關(guān)鍵點反問,“你去宋慕之房間?”
別說房間了。
先前的浴室,小貓吊裙,遊艇,那纔是……
兩人就差沒玩瘋了。
再者,這個也沒什麼不好說的,“嗯。”
“……我們在一起那麼久了,又是情侶,爲(wèi)什麼不可以去他房間?”
小姑娘雙眸水水的,繼而掐了掐要替她說話的宋慕之,輕聲強調(diào)著,“我不準(zhǔn)!”
“好,你不準(zhǔn)。”宋慕之緩聲應(yīng)下,“只是真不需要我來?”
甘蜜哼哼地應(yīng),“不用,你來的話,之後估計我倆見面都要被限制。”
這可不是開玩笑,不說是明確的禁-令。
甘鄞合肯定要在暗地裡耍陰。
甘蜜在這邊冥思,樑音婉回了她的話,“寶貝,沒有說這些是不可以的,情侶之間你們想要怎麼親密,爸爸媽媽都沒有話說,我們只是關(guān)心你倆不和我們說的原因是什麼,想著會不會有內(nèi)情?想你有沒有受委屈?就這麼簡單而已。”
小姑娘聽了鼻子倏然一酸。
實際上今晚被放置在了“嚴(yán)刑拷打”的位置上,甘蜜也清楚地知道,這是怎樣由衷的關(guān)心和擔(dān)憂。
哪怕對方是再優(yōu)秀不過且熟知的人,他們在稍稍放心之餘,仍是要輪番詢問。
“媽媽,沒有受委屈。”甘蜜吸了吸鼻子,“慕之哥、慕之哥對我可好了。”
“知道,慕之的爲(wèi)人我們也清楚。”先前的質(zhì)問翻了篇,樑音婉看向自一開始就緊攬住自家女兒不放手的宋慕之,心生無盡感慨。
其實年少時期也能覷見些苗頭,每每宋慕之跟著宋老登門拜訪,那雙生得格外漂亮的眼睛,第一眼總會落在小姑娘身上。
可甘蜜畢竟年紀(jì)還小,見兩人稍顯親暱也沒什麼過分的舉動,大人權(quán)當(dāng)是關(guān)係好,也沒怎麼往太深入的方向想。
現(xiàn)如今,少年初長成,只單單坐在那邊便獨成風(fēng)景。
溫然而疏離,清斂卻深沉。
這樣一位統(tǒng)攬宋氏大權(quán),掌管無盡權(quán)-力,風(fēng)骨自來的人,卻會在私下裡,只緊緊地攥著小姑娘的手兒,生怕她鬆開了那般。
劍拔弩張的氛圍沒有徹底消散,不過比起先前,確實要來得鬆和些。
甘季庭頷首點頭,冥思了半晌,“既然今天難得都聚在一起……某些流程也該提上日程了。”
“什麼流程的,我不同意。”甘鄞合原先被樑音婉拍了一巴掌去收拾那些落地了的茶瓷杯,此刻驟然轉(zhuǎn)回,面上神情如若冰霜,“甘蜜剛畢業(yè),還小,她懂什麼?即便現(xiàn)在是在談,那也是頭回,算什麼數(shù)兒?”
結(jié)果話落就迎來一道冷颼颼的眼刀。
宋慕之視線不鹹不淡地探過來,雖沒說什麼,但暗含著的警告意味明顯。
甘鄞合難得見宋慕之這般模樣。
他噎了噎,還是自顧自說了下去,“再過陣子說不定身邊人都換了。”
甘蜜當(dāng)即跳起來,“哥哥,你怎麼說話的呢!”
樑音婉被甘鄞合嚷得頭疼,“甘鄞合,要是閒得慌去廚房裡收拾碗碟,就是你不提我們也會問她的。”
她說著,朝著甘蜜看過來,“寶貝,這事兒說到底還是看你怎麼想的,年輕人想要談戀愛,我們作長輩的也沒意見,我看慕之也是有打算的,要不今天就把某些事給敲定了?”
“憑什麼這麼快?談了又不一定結(jié)婚!”甘鄞合冒著被揍的風(fēng)險,迎面朝著旁邊的幾個哥哥看過去,“喂,旁邊那幾位哥!我這邊說了半天嘴皮子要磨破了,你們不動如山,好意思嗎?”
“爸不是有了安排,我看甘甘也挺高興的,要不就這樣。”甘鄞起應(yīng)著,心裡已然盤算起給自家妹妹添嫁妝的事。
再說了,氣急敗壞有什麼用。
越跳腳,宋慕之那小子估計越樂呵。
很明顯的,甘鄞合完全沒參透這件事。
要說使絆子,日後商場上相見便是,非得現(xiàn)在這麼鬧。
不過要說這件事被撞見吧……
指不定少不了宋慕之他自己的推波助瀾。
宋慕之那手段,要是真想瞞著,能讓他們這麼快知道?
人家可是樂在其中。
就是自家妹妹……甘鄞起皺了眉。
哪怕甘蜜一輩子不嫁家裡都養(yǎng)得起,這確實是太快了。
這樣想著,他酷似甘季庭的冷峻面龐有了些許的鬆動,當(dāng)即加入到了甘鄞合的陣營裡去。
去他的冷靜!
客廳裡越來越鬧騰,甘季庭制止了下,看向宋慕之,“關(guān)於公開,關(guān)於宋老,還有你父母,這些都需要仔細(xì)商榷。”
“明天把你爸宋祁深叫過來。”甘季庭說到此,試探似的頓了頓,“你那邊……”
“伯父,宋家這邊不用擔(dān)心。”宋慕之先是淡淡睨了眼驟然放晴的小姑娘,轉(zhuǎn)而看向甘季庭,“我爺爺以及我父母,早先便知道了這回事。”
“哦?”甘鄞承聽到此,推了推金絲邊眼鏡,“你那邊要更早知道?”
宋艾千聽了也擡起頭來……迎向同樣懵的甘蜜。
她們倆怎麼不知道宋父宋母已然知曉了的這件事兒?!
“我之前在鄞江城府購入的有房,裝修後和甘甘一起住,被我爸察覺到了。”宋慕之頷首,“不過他和我媽問過你這邊有沒有知曉後,便沒再多問。”
甘季庭難得嘖了聲,“這是全權(quán)交給我,要我定奪啊。”
老狐貍。
這是知曉甘家嫁女兒不會善罷甘休呢。
不過宋祁深確實生了個好兒子。
放眼鄞城,如若說將甘蜜交付於宋慕之,也確實是僅有唯一的答案了。
只是……這個和甘甘一起住的意思是……
甘季庭擡眼望過去,率先覷見的便是自家女兒涔著粉的臉蛋兒。
她撓了撓自己的頸子,“我有時候會想慕之哥,就時不時的、時不時的過去住幾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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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鄞合這回沒再出聲,只面無表情地開始活動筋骨。
宋慕之見此也沒多言,站起來後,不緊不慢地疊起襯衣的袖邊。
多年兄弟相處來的經(jīng)驗在此刻變成了無聲的默契。
廳裡的人瞅著絲不對勁,剛要上前來勸阻,甘鄞合揮手朝著對面的人便是一拳。
那勁道絲毫不帶憐惜,狠戾之餘,穿過夏風(fēng),發(fā)出咻咻的聲響。
隨著“嘭”的下,宋慕之被打得半偏過臉去。
“宋慕之,我拿你當(dāng)哥們兒當(dāng)了這麼多年,你卻想著泡我妹!”
廳內(nèi)被兩人這樣的動靜驚得往後退了兩步,甘蜜直接急了起來,“好好說話動手做什麼?!”
“甘甘。”甘鄞轉(zhuǎn)攔住要上前的甘蜜,“讓他倆打,不打出不了氣。”
“剛纔那拳是我讓你。”宋慕之不疾不徐地用指腹碾過脣角,繼而擡起眸,“這回就不是了,甘鄞合。”
話落,他反手而來,猛然的拳探過,到了末了又往回收了點力道。
不過即便往回略收,那樣驚人的力道直打得甘鄞合往後踉蹌兩步。
這樣悶聲的一記,發(fā)出在肌膚上的驚天巨響,隨後直接在廳內(nèi)炸開。
“扯平了。”宋慕之望著站不穩(wěn)的他,目光漆沉。
甘鄞合還要再上前,這次是被甘季庭厲聲呵斥住。
一窩蜂的人涌到兩人中間,主廳變得鬧哄哄的。
有勸解的,有去拿藥的。
甘蜜盯了兩人一眼,到底是沒說什麼,小跑著去拿藥。
“我說我會照顧好她,就一定會照顧好她。”宋慕之看著甘鄞合,“你擔(dān)心什麼?”
“看你不爽,只想揍你。”甘鄞合話一出,又被樑音婉擰起耳朵。
小姑娘就在這時跑了回來,拉著兩人分別在梨木的涼椅上坐下來。
望了眼有樑音婉嘮叨的甘鄞合,甘蜜湊到宋慕之面前,給他泛著血色的脣角擦藥。
不過實在是沒什麼經(jīng)驗,抖抖索索的。
這般慌慌忙忙的小模樣,惹得宋慕之啞然失笑,“別慌,我自己來就好。”
甘蜜不願意,咬脣喊他,“芝芝……”
結(jié)果就是這麼一聲,惹得甘鄞合視線幽幽,“你還叫他芝芝?”
“……我也不叫你哥哥。”
“那能一樣兒?”甘鄞合的嗓音粗嘎不堪,“平常對你哥我橫豎不是眼的,對他這麼溫柔。”
“我也想給你擦的,可你不是有媽媽嗎。”甘蜜說著小巧的下巴尖兒朝著旁邊一揚。
甘鄞合嗤了聲,隨即又被樑音婉訓(xùn)了下,“你這個急性子呀,比你妹妹還不讓人省心。”
甘蜜視線再轉(zhuǎn)回來,望著宋慕之這樣,心裡揪揪的。
他臉如玉一般,眼下被打得半邊都泛起了紅,看起來還是蠻顯眼的。
“芝芝,你沒事兒吧?”
宋慕之搖搖頭,攬過小姑娘的腰讓她往前站著更貼近彼此,“沒事。”
原先這樣的小動作甘蜜早就習(xí)慣了。
可這可是衆(zhòng)目睽睽下的頭一回……小姑娘赧然之餘,眼睫撲棱撲棱的。
但這樣的體驗卻又有些新奇,是那種被公之於衆(zhòng)的另類情愫。
小姑娘心疼地輕吹起氣,給宋慕之呼呼,“痛不痛啊。”
宋慕之沒回答這個問題,只是緩緩應(yīng)下,“如果能完全得到你,這樣並不算什麼。”
他這一席話說得不緊不慢,嗓調(diào)也是恰到好處,不高不低。
剛好傳入每個人的耳中。
廳內(nèi)當(dāng)即高低聲混雜了一片。
各有各的反應(yīng)。
甘鄞合聽了,心裡越想越不是滋味兒。
……宋慕之和他對打完就這麼歇了聲?
這句話說得他個大男人渾身起雞皮疙瘩,肉麻得不行。
細(xì)聽,怎麼還有點無聲賣慘的感覺呢?
宋慕之人模狗樣的,也就是仗著有張臉,把自家妹妹勾得五迷三道七葷八素的。
甘鄞合呲著嘴角,隨意地用手擦了下,繼而擡眸朝著旁邊看過去。
原先在宋慕之面前噓寒問暖的小姑娘不知道什麼時候轉(zhuǎn)過了身,視線直接探向他。
那目光攜著明顯的忿忿,彷彿剛剛?cè)皇撬牟辉摗?
“………”
甘鄞合:?